第十七节 殛冰吞天（三）

　　冬季，是一年四季的终末季节，它代表着的是严寒和结束，而这个季节，总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一批无法抗御寒冷的灵魂，无论是人类之外的生物，还是殖民地那些被排除在租界外的贫民区居民。

　　寒冷意味着人体必需消耗更多的食物来维持体温，但是处处受限的贫民区不可能提供多余的食物，褴褛的衣物和残破的设施也根本无法防御寒冷。这些综合到一起，意味着的就是在今年的冬季过后，又要有一部分十一区人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讽刺的是，在冻死的前夕，人体的感觉不会再是寒冷，而是错觉一样的温暖，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冻死的人脸上的表情总会十分安详的原因。

　　“作为命运最后的仁慈，也许冻死好过继续苟延残喘也不一定...”

　　叼着一根香烟，施莱德并没有点着，纯粹只是模仿叼着烟的样子。而此刻坐在施莱德对面的人，正是京都六家的首领桐原泰三，比起施莱德淡然的表情和目光，桐原泰三却明显不怎么好，额头和手背上的暴起的青筋都一清二楚。

　　“这就是最新的发明——殛冰波动的构想图：和灼热波动的理念相对逆反，只是，需要试验...”

　　斜眼看着桐原泰三，施莱德耐心地等着对方看完自己递交的试验说明。而没错，最近一直以来施莱德所在研究的‘电冰箱’就是和灼热波动完全相反的那个新玩意——殛冰波动。

　　灼热波动又称为辐shè波动，它的原理其实和微波炉很相似，都是通过超频的电磁波来极化敌对机架的构件，将其从内部核心直接‘烤熟’的原理。

　　而物体极化时放出的能量是惊人的，即便是金刚石也会在一定频率的极化中气化，所以，注意到这个东西作为武器时所发挥出的惊人威力后，施莱德就立刻想到了与之截然相对的一面。

　　灼热波动是加速了物体分子的极化，继而导致了物体的破坏，那么...与之截然相对的情况，比如大幅度地减弱物体分子的极化，又会怎么样？

　　在平时，物体的分子保持着稳定的极化速率，这让它们得以维持原状，但如果加速极化，就会导致物体升温，继而被融化毁坏。而减弱极化速率，导致的就会是物体分子的惰xìng化。

　　简而言之，灼热波动是将物体的分子活跃度增加，继而让物体自身发生溶解xìng破坏。而殛冰波动却是将物体的分子活跃度减少，使物体丢失全部的韧xìng，继而变成一碰即碎的玻璃渣！

　　“虽然殛冰波动的试验核心成功地把我变成了好几次冰棍，但根据数据来看，想让它达到可以冻结钢铁乃至合金的地步还远远不够。需要大型的调试...虽然你已经看到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把嘴里的香烟取出来，施莱德伸手推了推头上的黑sè礼帽，和黑礼帽截然相反的白手套带着科学家特有的残忍和冷酷，仿佛是在宣读末rì的法令：“需要建设大型的波动生成器，以确定殛冰波动的可行数值...根据我的计算来看，会影响到周围大概三万五千平方公里的区域...”

　　为了获取殛冰波动究竟适合的频率在哪，所以需要设置大型的波动生成器来探查，而这个波动生成器不仅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同样也会在试验调试过程中泄露相当一部分的分子波动...

　　而这个泄露的范围也同样大得离谱，扩散到平流层中的分子波动会最大限度地向四周延伸，事实上施莱德已经在这个范围数据上说了谎，因为它的最大范围远远不止三万五千平方公里，而是近乎将整个十一区都笼罩在了其中！！

　　今年十一区的冬天，会特别难熬吧...

　　具体会让受影响范围的区域气温削减到何种地步，施莱德已经放弃去计算这个数字了，正如零下一百度和零下一千度对人而言没什么两样，因为它们都足以将人活生生冻死。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这项试验推迟，到来年夏季的时候再进行....只是，在夏季的话，这项实验就未免过于容易暴露了...”

　　静静地看着桐原泰三，施莱德并不急着等对方的回答，因为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就意味着要让那些贫民区内的人成为活生生的祭品。没有完善的供暖设施，也没有充足的食物果腹，在殛冰波动生成器带来的超低温下，他们活过这个冬天的几率无止境地接近于零。

　　但是，如果拖延到夏季才开始这项研究的话，本该炎热的夏季却突然大范围气温陡降，这个现象必定会招致不列颠的疑心，那么，暴露的可能就太大了。

　　“...不用考虑了...我批准这项研究...”

　　让施莱德意外的是，桐原泰三微微呼出一口气，继而从宽阔的座椅上站起身：“我会安排人手协助你制作一切设备，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把这件武器用于拯救霓虹之上...可以吗？琴酒先生？”

　　桐原泰三的语调里没有了以往的架子，而是充满了老人特有的风霜和决然，而这让施莱德微微挑了挑眉：“桐原公，你确定京都六家的其余五位，以及天皇阁下会同意这项研究吗？”

　　施莱德的提问是有道理的，毕竟殛冰波动的要求对于霓虹而言实在过于苛刻，如果是在不列颠或者是中华联邦又或者是EU研制的话，只需要找一片足够大的无人区，或者是在试验期间确保受影响范围居民的生活条件就可以做到零牺牲，但是十一区不同，这里大批的贫民区居民会在期间遭受恐怖的伤亡！

　　所以，就算是桐原泰三同意，那位神乐耶天皇以及其余的京都六家也不大可能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吧？

　　“不用让他们同意...就让我成为背负这项罪行的罪人吧...琴酒先生，一切都拜托你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桐原泰三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需要强力的武器反抗不列颠，就需要做出足够大的牺牲，而这个将导致大批十一区人伤亡的研究罪魁，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而桐原泰三，就决意成为这个罪人！

　　不用考虑其余的，将这个当做真相即可....

　　“我知道了...桐原公，你真是个为了民族大义不惜一切的人呐...”

　　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容，施莱德帽檐下的左眼却赫然闪过一丝鲜红sè的光芒，正是扭曲人心诱导灵魂的GEASS——灵魂假面的效果！！

　　是的，就算是想要获取足够强力的武器来对抗不列颠，原本的桐原泰三也不可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所以...

　　“一开始就用GEASS暗中诱导他，看来是没有做错啊...”

　　双手插在黑风衣的兜中，施莱德低着头走在京都租界的大街上，这几天一直在下雪，路面上的积雪扫开后很快就又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伴随着施莱德的皮靴走过上面，雪花咯吱的响声就像是脚步的配音一样带着透入骨子的寒冷和孤寂。

　　但就算是这样子的天气，却依然有几个名誉不列颠人站在街头哆哆嗦嗦地叫卖着各自的商品，他们多半是一个家庭中唯一的一位名誉不列颠人，所以必须要在这种天气里尽量多赚一点钱来维持那可怜的家庭。

　　如果那个殛冰波动真的启动的话，这些人和这些人拼命想要守护的家庭，都会在极度的酷寒中...丧命...

　　在心里说出最后一个名词，施莱德站在街头注视着那些名誉不列颠人。这些人和自己毫无关系，这些人是霓虹那个岛国所臆想编织出来的泡影，这些人只是一些卑微下贱毫无价值的渣滓，这些人不过是自己为了新武器所必须的牺牲品而已...

　　但是...要杀了他们啊！！自己的行为是会要他们的命哦！！就算他们和自己无冤无仇，就算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但是施莱德还是感到了内心之中那中无法否定的不忍。相信吗？？原来BOSS也是会对所谓的无辜产生不忍的吗？

　　是的，施莱德之所以能够杀掉以前那些人，是因为那些人要么是穷凶极恶的渣滓，要么是诡计多端的恶徒，要么是在施莱德根本看不到的形势下间接被施莱德害死，所以施莱德根本不会在意...

　　但现在，这些仅仅只是为了生存的人，却要被自身的计划所全部摧毁...这让施莱德无法否认地感到动摇...

　　“看不出来啊...原来这就是我所谓的良知么...呵呵呵...”

　　无法遏制地轻笑起来，施莱德单手捂着左眼微微摇头，而见到这个站在街头的白发男子突然毫无来由地发笑，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惊愕疑惑的注视，疑惑于是什么让对方这样失态。

　　一脚踢开路上的雪花，施莱德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凝固，是的，自己不是什么以杀人为乐的变态，也不是什么能漠视生命的怪物，自己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所以，干掉那些死有余辜的渣滓时，自己会高兴。而面对仅仅为了生存的弱者时，自己同样会不忍，但是就算自己不忍又如何？

　　这些弱者也不可能消失，即便是自己协助霓虹dú lì，也不可能真正让这些弱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因为产生这些弱者的原因，是人类社会中根深蒂固的恶习，其余的国家同样存在着苦苦挣扎的弱者。

　　国家，阶级，权势，贫富。

　　强大的国家通过武力剥削弱小的国家，上层阶级的贵族通过身份剥削下层阶级的官员，拥有权势的官员又剥削没有权势的平民，再到富裕的人通过金钱来奴役压迫贫穷的人。

　　不消灭这些从跟本上导致弱者产生的源头的话！！仅仅只是伪善地援助那些弱者，这种行为根本只是在自欺欺人地自我满足。

　　而那种无聊的行为，从来都不是BOSS追求的真理。

　　打开寓所的房门，带着一身雪花的施莱德径直走进大厅，这让屋里的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柯内莉亚和C.C今天去逛了女装超市，两个同样年轻貌美的女人都买了不少衣服，毕竟现在养活她们的施莱德相当不差钱。

　　“喂，真是的...眼睛直了哦。”

　　身边堆着一大堆的女装，C.C饶有兴趣地看着施莱德那双眨也不眨的眼睛。而她身边的柯内莉亚却是嫩脸微红，她正在穿一件紫银sè的冬裙，这条裙子恰到好处地把她的身材完美地呈现了出来，任何一个见到她的男人，会为她眼珠突出也是完全正常的。

　　“那个...施莱德，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准备晚餐...”

　　红着脸把穿到一半的冬裙肩带系好，柯内莉亚站起身低着头想到厨房去，但是沉默着站在原地的施莱德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也听不出感情：“够了...我不饿，你...”

　　被抓住手腕的柯内莉亚抖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施莱德的手冷得像是一块冰，而C.C也发觉了施莱德的异样，转而微微皱眉开了口：“喂，你怎么了？”

　　低着头的施莱德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松开抓着柯内莉亚的手抬起头，语调也很随意：“啊...没什么，C.C，你和莉亚，两个人到第八区去旅游吧，喏...这张卡里有三个亿，花完了再回来。”

　　到那时候，一切应该都有分晓了...

　　如果不能够在容许时间内确定殛冰波动的准确可行频率，估计自己也会被无限降低的气温变成名副其实的冰棍吧...真是，这个冰箱做得似乎稍微有些离谱了呢...

　　（**！这几天冷死了，我都感觉是不是有人在试验殛冰波动生成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