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进展

　　潺潺的鲜血不断流动，在地势低凹处汇聚，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血潭。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发黑，凝固。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的尸体横躺在冷硬的土地上，阳光依然普照，微风吹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然而死去的人已经是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幸存的人老老实实的把双手放在脑后，身体蹲下，看着面前的土地，无论他们的心里怎么想，恐惧，绝望，悲伤——或者是仇恨？但是最终，一切只能压抑在心里，老老实实的蹲下——不老实的，已经全部死了。

　　艾妮思缓慢的从他们的面前走过，紧身裙一直绑到膝盖部位，露出小腿，便于她的行动——在这两年的时间之中，安妮恩已经发现了几种新的可以用来作为织物的纤维，再加上织造技术的发展，整个部落的衣物已经丰富许多。而这一点，也正是将他们与周围野蛮部落明显区分出来的特征之一。

　　尽管只有两年的时间，但是修炼体系的优越所带来的个体素质的差距，生产力的优越性带来的兵器的差距，还有先进的理念和训练方式所带来的组织和纪律的差距，使得安妮恩所属部落已经远远凌驾于周围的其他部落——这还只是两年时间，伴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这种差距还会越来越大。

　　“将他们全部带回去，我们需要奴隶，越多越好。”她平静的说道——四百五十多个日夜的探险旅程，接近两年的发展，在她身上产生了堪称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尽管某些奇妙的特性依然顽固的在她身上保留着，但更多的，却是被生活与环境彻底打磨，改变。

　　她带领着这些奴隶，用木杆串上绳子，将他们一个个全部捆缚起来，总数目大约一百二十多个，而根据来时的行程估计，他们大概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回到领地——而且根据经验，在一路上，这些奴隶还会死掉一部分。这样的效率，就艾妮思所知来说，已经算的上很高了——在过往还在维波切特利统治下的那些岁月之中，往往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一次狩猎——而现在则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毕竟他们现在部落才刚刚建立不久，不像维波切特利，屹立近两千年，附近的其他势力几乎彻底扫荡干净，每一次狩猎都要长途跋涉，花费的时间自然大大增多，而过度漫长的旅程，也会大大增加一路上人口的损耗。

　　然而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姐姐，安妮恩对此依然不满意——然而这也已经是到了目前的极限呢，毕竟，对于奴隶的驯化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一旦在短期内奴隶数量过多，那么由于监控人手的不足，工作效率不仅不会提升，反而极可能会下降——甚至出现暴动。

　　任何组织的本质，实际上都不过四个字——党同伐异。以某样东西作为分野——志向，利益，阶级，或者是其他——联合相同的个体，孤立中立个体，排斥不同的个体，并且将潜力分子同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不断茁壮成长——这就是组织的本质。

　　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时间的——并且往往伴随着矛盾和冲突。也正是因此，武力才是必要的。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一切的制度和手段，都是为了更好的将尽可能多的个体同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凝聚为一体，更有效率的将不可靠的分子边缘化，不被遮掩的筛选出异类将之排斥杀死——而在这一方面，天生能够洞察人心并且加以影响的神灵，无疑有着凡人不可媲美的优势——甚至不是任何组织和制度所能媲美。

　　安妮恩行走在部落之中，每一个人都在忙忙碌碌，此刻整个部落的人口已经达到两千三百余——这还是在有四百余人出去狩猎，征服其他部落掳掠人口的情况下。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世界，自然不算什么，安妮恩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上学的高中其师生总人数便有两千余，但是在现在这个蛮荒的时代，却已经非常惊人了——一些建立不久的城邦，也才不过这个数目。

　　两千三百余人，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任务，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工作，忙忙碌碌，整个部落都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他们的热情，他们的兴奋，他们的激动，还有掺杂其中的疲惫，沮丧，绝望，悲伤和绝望，这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被安妮恩清晰的捕捉，感知，在神的视野之中，形成一片情感的浪潮，一**向着四周不断拍击——而对它的称呼，如果翻译成曾经所习惯的语言，大抵可以称其为红尘之海。

　　安妮恩安静的观察着，神明对于自己信徒的把握和了解，其中一个主要手段，就是通过对于红尘之海的观察——尽管不够细致，而且具有相当的滞后性，但是却是最为宏观而全面的手段。个体的情绪和感受是如此渺小而微弱，除了少部分足够强大的存在，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的影响和痕迹，然而当无数人聚集在一起之时，他们之间的情绪和感受却会发生奇妙的共鸣，形成一片小小的情感的浪潮，而且伴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多，红尘之海也会随之逐渐扩大，并且伴随着社会的变动而发生相应的变化——尽管是滞后的。

　　但是还不够，她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仅仅只是两千余人的话，那么这所积累的信仰之力，还远远不足以让她成为神灵——她需要更多的人口，更虔诚的信仰。然而这些，都需要时间——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因为暴风雨，即将来临——那是来自于这个世界命运的宣告。

　　神的喜悦如同海潮，从心底泛起，一**向着四周不断冲刷蔓延，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包围着他，踏实而安定，就如同回到母体的胎儿。纯粹而清淡的光从他的每一寸肌肤上面透露出来，身上那件素白的亚麻长袍对这光来说如同无物，而正是在这光的照耀下，面前的新大陆土著身上，一个模糊而略显透明的身影浮现出来，挣扎不休——那是这个部落的祖灵，依附在他的后裔身上，妄图阻挡敌人的入侵。

　　然而在神的光辉照耀之下，一切的伪神和异端，都终将破灭。切斯特平淡的想着。

　　和两年之前相比，此刻的他无疑已经有了堪称巨大的变化。面容还是那个面容，然而其神态却变得无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隐隐的神圣和慈悲，让人一见之下，便容易心生好感，变得心情宁静。一袭简单素白的亚麻长袍披在他的身上，却反而更加彰显他那份神圣与超然——还有慈悲。

　　而正是在这份隐隐的神圣与慈悲之下，三百一十二个人被他亲手杀死，八百九十二个人跪伏在他的面前，只有这个部落祭祀了四百年的祖灵还依附在自己的后裔身上，试图反抗。

　　于是他微微叹息了一声。

　　那个正在不断挣扎沉浮，宛如琉璃般透明而带着几分模糊的身影在刹那凝固在半空之中，然后轰然破碎于无声无息之间。

　　他转身行走，没有多余的话语，然而在他的身后，八百九十三个语言不通的异大陆土著却同时感受到了他的意志，全都起身站起，老实的跟在他的身后，如同温驯的羔羊。

　　而在他的面前，那原本茂密的丛林枝叶灌木，全都在无声无息之间微微侧让开来，让他与他身后的人通过——而这一切不可思议的景象对于切斯特来说，只是平常，皆因神与他同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