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埃雅

　　埃雅是一座拥有着接近八万人口，占地面积近二十平方公里的巨大城市，其整个城邦文明，还有主神，都同样是以埃雅为名。其存在年限已经超过一千年，势力范围辐射附近数百平方公里，属于农耕和狩猎文明混合形式。

　　在许多时候，正如同维波切特利的城邦一般，这座城市同样会有大量的战士四处进行狩猎，将那些部落歼灭充为奴隶。并且正如同所有落后并且被自身的制度和文明水平所限制的城邦一样，他们同样把眼光局限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认为自己是神的宠儿，拥有着最为高贵的血脉，天生就应该拥有一切，统治一切。

　　直到那一天，他们发现了从海洋之上到来的异邦人——当通过信徒的眼睛看到海洋上那巨大的船只以及渡海而来，肤色明显不同的异邦人的时候，就算是存活年限超过一千年的埃雅之神，都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一种震撼。

　　无数年，所有人都认为大海的另外一边是世界的尽头，再没有其他世界，就算是神明都被这种认识所影响，然而直到这一刻，这种认识却被打破了——在那一刻，固有观念的崩塌直接导致了埃雅之神的神力混乱。

　　用地球世界一个比较通俗易懂的词语来说，就是——内伤。对于普通人来说，固有理念的崩塌和情感的冲突并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对于神明来说，却非如此了。神明因信仰而生，情感的冲突，理念的崩塌，对于祂们来说并非虚无的感受，而是会导致实实在在的伤害。越是坚固的理念崩塌，越是强烈的情感冲突，其所导致的伤害也会越重——如果是那些与神明存在根本相联系的教义上面发生冲突和混乱，那么甚至可能会直接导致神明的自毁——不一定会陨落，但是无疑会元气大伤，甚至导致神明自我意识和理念的革新。

　　神已非神，我已非我。

　　当然，埃雅所面对的这种情况，并不严重，非常轻微——然而也足可显示见到这种景象的震撼呢。因此，立刻就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几个战士的身上——尽管他们的信仰并不是非常纯粹，但是对于神来说，只要有意，这并不是问题。

　　信徒的眼将成为他的眼，信徒的耳将成为他的耳，唯一的问题是，这些渡海而来的异邦人自己互相交谈的时候，使用的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而当祂凭依在信徒的身上的时候，其能力会受到极大的局限，无法听懂他们的语言——但是却依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们之中那个年轻的祭司身上，那淡淡的神辉。

　　深沉，纯粹，悠远，博大，尽管仅仅只有一点，但是已经是祂从未见到过的强大——那已经接近于一种本质上的差距。然而，这又怎么可能？是哪位神明，如此强大？

　　科斯特皱眉望着面前这几个用简陋的布匹和兽皮混杂着将身体遮挡起来的野蛮人，心中不由暗自鄙夷——真是落后的原始人。然而现在的他却不得不按捺自己立刻抽出长剑将面前的这几个野蛮人斩杀的**——他需要从他们口中了解这片新大陆。

　　牧师来到他的旁边，作为上帝的使者——此上帝自然是非彼上帝，仅仅只是语言本身的局限带来的翻译问题而已，就好像昊天古时也被称为上帝一样——他所拥有的几个神术中的一个，正是翻译语言——这能够帮助他们越过语言的障碍，与对方交流，并且了解这片大陆上的局势——然后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尽管从面前的这几个原始人看，新大陆的文明发展程度还非常落后——但是科斯特可不会愚蠢到认为就他们几个就能代表整个新大陆的文明发展水平。更何况就算再怎么落后的文明——他们这一支船队总共也不过几百人，在面对这寥寥几个土著的时候，自然是能够轻易击败囚禁——但是如果是上千，数千，乃至上万呢？而他们的国家远在遥远的海外，孤立无援。

　　“我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伪神的气息。”牧师切斯特在他的旁边低声说着。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科斯特很清楚的明白对方的意思——虽然落后而原始，但是对方也有着神灵的庇护。

　　虽然说是伪神，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那是因为只有唯一的主才是唯一的神。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来自哪里。”科斯特弯下腰，这样说道。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面野蛮人们的惶恐不安——落后的土著，他再次在心中暗自鄙夷。

　　直到现在，斑鼠依然还停留在强烈的震撼之中，就如同处于一个梦境之中一般，难以回过神来，以至于即便被这些渡海而来的异邦人俘虏的时候，他都恍恍惚惚——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做出有效的反抗。直到他和那些追兵，一起被压到异邦人的面前，然后对方问出了一句口音相当古怪，但是还是听得懂的话的时候，他才恍然。

　　在那一刻，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是神，一定是神明听到了部落的人临死之前的祈祷，从天上派下他的使者，渡海而来为他们解决这些魔鬼！强烈的激动和幸福感在一刹那直击他的心灵以至于让他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他是如此的坚信自己这个念头，以至于根本没有想到过其他念头。

　　“神使，神使，神使。”他这样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身体不断奋力前行，好像蛇一般在地上扭动起来，让他身后的人不得不使出更大的力气才能把他压下。“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从天上下来，从海上而来的神的使者，杀了他们，杀了这些魔鬼，杀了这些毁灭了部落的魔鬼啊。”他这样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痛苦，激动，幸福，这些在之前的逃亡过程中被他所忽略的感情在这个时候却一起爆发出来，混杂在一起，让他的眼泪不断流出，在他的脸颊划过：“杀了他们，杀了这些毁灭了部落的魔鬼。”

　　然而他以为的神使，那些穿戴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奇怪而华丽服饰的人，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互相交流着。

　　“切斯特，这家伙怎么呢？因为见到我们，太过激动了么？作为上帝的信徒，我们怎么可能是他们所信奉的伪神的使者呢？”科斯特望向自己身边的牧师，如此说着。

　　“不。”切斯特望着面前那个正在不断嚎哭嘶喊的土著，眼中泛起了奇妙的光彩：“也许他自己不知道，但实际上，他很可能确实在无意之中感受到了上帝的旨意。也许他自己不知道，但实际上，他很可能确实在无意中成为了上帝的意志，在这个世界的化身。”

　　“也许，他将成为我们在这片新大陆招收到的第一个信徒。”

　　科斯特微微皱眉，然后说道：“把他带走，不，把这几个人都分别带走，我们好好审问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