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神系的萌芽

　　神的意志贯穿层层虚空，在常人所接触不到的层面，在超越四次元的维度之上，神力如潮，往来轰鸣。每一个念头，都会带来神力的一次起落，一次转折，一次变化。每一次意志的交锋，都会带来神力的碰撞，虚空的扭曲，还有世界法理的变化。

　　一切都处于剧烈的动荡和变化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神明的意志下扭曲，变化，崩溃，重组。埃里维斯在力量上占据着上风，然而维波切特利却在技巧上占据着优势——祂的意志能够贯穿更多的虚空，祂的神力变化方式，组合形态更加多样，祂的作用效果更加丰富多彩，这代表着，祂只需消耗更少的神力，就能做到同样的效果。

　　时间的节奏在不断变化跳动，忽快，忽慢，忽急，忽缓，对于常人来说，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时间长河，对于神明来说，却并非不能干涉影响的。在神力的碰撞之处，伴随着两位神明意志的交错，空间被扭曲，时间的流速被改变，不同的时间节奏和空间被搅合在一起，就连两位神明自身都因此受到了影响——神力之间的一次碰撞既有可能耗费不到一次呼吸的百分之一的时间，也有可能需要耗费整整一个呼吸的时间。

　　在庞大的力量优势之下，纵使在积累和技巧上有着差距，埃里维斯依然一分一分不断的将对方逼退，并且在这个过程之中，飞速的成长着——神与神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神明成长的最佳途径之一。而这也正是大多数神明轻易不会开启神战的原因之一，如果不能一次将对方彻底杀死，那么下一次将要面对的，就是更加强大的多的对手呢。

　　然而凡间的战争却不会慢慢等待埃里维斯的胜利了。大量的信徒被追捕，杀死，无数充满着恐惧和怨恨的灵魂来到了祂的神国之中，所有的神像神徽神纹都被摧毁，无数的神殿武士带领着那些士兵直接就在城市之中祈祷起来，旧的信仰在这片大地之上逐渐黯淡，而新的信仰光辉，却开始闪亮起来。以此为坐标，贯穿层层虚空，更多的神力涌入过来——尽管有着不少的损耗，但是在这个时候，也已经顾不上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神明的战争吗？安妮恩如此想着。她的身体依然恭谨的跪伏在地，正如同其他所有神殿武士一般，带领着士兵，以及那些俘虏，不断的向着维波切特利祈祷着。就算是在内心之中，她的意识也在虔诚的供奉着——然而在意识的更深处，在心灵和灵魂的最深处，在常人所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一点光辉，悠然绽放。

　　一切的一切，无论是神殿武士的虔诚，士兵们那混杂了太多私欲和情感的信仰，还是被强行按倒在地上一起祈祷的敌对势力平民的愤怒，仇恨，绝望，哀伤，或者是在层层虚空之中，那正在不断变化，碰撞的神力，以及由此导致的空间，时间，还有法理的变化，还是那满怀着种种情感，在死亡后向神国飞去的灵魂，都如同湖面上的倒影一般，倒映在那一点微渺却又无限的神性之中。

　　纳须弥于芥子。

　　这是难得的体验，这是相当珍贵的资料，对于她来说，能够节省相当多的功夫和时间，能够更加贴近那个目标。

　　在感应之中，正是借助着这些祈祷和信仰，维波切特利成功的从自己的国度之中，牵引出更多的力量。而那些正在不断出现，落入对方国度之中的灵魂，也很明显的牵扯了对方相当多的精力——这是慈悲，还是优柔？维波切特利这样思考着。如果是祂的话，会当机立断的选择将这些灵魂绞碎吞噬，尽管这种违背神人契约的行为，无疑会在过后带来强烈的反噬和副作用——但是无疑，至少在那个时候，不仅无需为这些灵魂分出多余的心力和力量，更能够借此加强自己的力量。

　　毕竟，如果无法在这一战之中存活下来，那么就没有以后呢。

　　神力的浪潮一波又一波，贯穿层层虚空，就连物质界，都受到了影响——血色与缤纷多彩的光辉，交织着出现在所有人头顶的天空，就算是普照大地的阳光，都无法遮掩这两种光辉——这是神的光辉。

　　而在神殿之中，如同琥珀之中封住的昆虫一般的伯利克里的躯体，也终于再难以承受愈发激烈的两种庞大力量之间的交战，自躯体的表面，一道道斑驳的裂纹不断延伸产生，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却奇妙的没有血，半晌，才有嫣红的鲜血，从一道道裂纹之中不断流出。

　　他的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痛苦的表情在他的面容上出现，然而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能，却没有半分声音发出，然后是无声的爆裂，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身体各处——而在安妮恩的感应之中，则是两位神明之间的交战愈发激烈，就算是维波切特利也难以分出多余的力量来保护这个作为支点的凡人——也没有必要。

　　毕竟，在此时这个时候，支点已经不只他一个呢。

　　皮肉血液，寸寸崩解碎裂，露出了下面森白的骨骼，然后就连骨骼，都开始崩解，他的身体很快变得破破烂烂，脏腑，手肘，膝盖，大腿，腹部，胸膛，没有任何规律的，他的身体的一个个部位开始爆裂开来，伯利克里张嘴狂吼，然而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一切就好像是静默的黑白录影，只在无声之中发生。

　　纵使是再强大的凡人，在神明的面前，也如同蝼蚁一般啊。安妮恩如此想着。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

　　她的眼帘低垂，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虔诚祈祷着，信力自虚无中延伸出去，一切就如同一个最为普通而虔诚的神殿武士——然而在灵魂与**的最深处，意识的最底层，一点光辉普照大千，倒映世间一切。

　　就算是眼睛根本看不到的，隐藏在神殿之中正在逐渐接近死亡的伯利克里，也清晰倒映在心。

　　“放弃吧，臣服与我，你将获得继续存在下去的权利。”神的意志贯穿真实与虚幻，神力的每一次碰撞，虚空的每一次震荡，都会回荡起维波切特利的声音——那自然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维波切特利的意志与埃里维斯的意志互相碰撞交错而在祂的心灵中产生的声音。

　　无数的画面和景象一一浮现，那是埃里维斯臣服之后，作为维波切特利的从神，将会享受到的一切享受和权利——还有所必须付出的义务，这也正是，维波切特利给埃里维斯开出的条件。

　　战斗依然在持续，尽管伴随着两者间神力的不断碰撞和交错，埃里维斯的技巧和经验也在飞速增长着，但是无论祂成长的速度再怎么快，也比不上伴随着凡间战争已定，信仰光辉的不断闪耀，维波切特利所不断增长的神力——败局已定。

　　神明之间的战争依然在持续着，尽管维波切特利更愿意对方臣服于自己，但是当自己的力量已经增长到一个绝对的优势的时候，如果对方依然还不愿意臣服，那么祂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封印——即便是以祂两千余年的经验，在面对同样的神明的时候，除了吞噬之外，也没有什么直接斩杀的方法。然而吞噬这种手段，对于此刻的祂来说，实是弊大于利，不宜用之。

　　所以，只能封印，而一旦封印，也代表着对方与自身的联系将被彻底切断，即便是对于维波切特利自己来说，也无法与对方交流。声音，光影，意志，力量，任何可以透过封印与外界进行交流的介质和渠道，对于神明来说，都是可资利用和逃窜的缝隙，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将对方彻底封印住，也就代表着对方与外界的交流渠道，彻底断绝——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

　　而这也几可等于，彻底的消亡。

　　对于维波切特利治下的民众和祭司来说，征服和战争本就是神所喜悦之物，因此在发现一个新的城市和神明时，发动战争实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然而对于维波切特利来说，实际上却并非仅仅如此。

　　两千余年的发展和积累，早已经让祂达到了一个瓶颈，若想再度进步，就必须将自己的信徒数量再度扩大，这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数量增长，更涉及到了社会阶级的改变和进步——神明受众生所供养，自当回报众生以福祉，引领文明进步，此契约，实乃神明存在之根基。而祂早前所创立的制度，在这种情形下，早已经达到了自身的巅峰，要想再进一步，实是欲进而无路。

　　直到发现了埃里维斯以及祂的城邦，这种完全陌生的制度和文化，让维波切特利见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条道路已经完全被对方所验证，是可行的。而且除此之外，两千余年的发展，也已经让祂感觉到了独一之神的缺陷，感受到了对另一个可以共同分担的神明的需要。在这种种情况下，无疑的，降服对方，是一个比对方更好的选择。

　　然而若是对方始终不肯屈服，祂也不会介意将对方封印——反正这也已经不是第一个被祂所杀死的神明呢。

　　神力依然在层层虚空之中不断回荡流转，产生无数种不可思议的效果——尽管大多数都已经超越了人类那狭隘的感官所能接受的范围，然而即便是所能捕捉到的那些，对于人类来说也是太过丰富了——声，色，香，味，甚至就连触感，都存在着，然而对于凡人来说，无论是那太过缤纷绚烂的色彩，还是那或者太过高昂或者太过低沉的声音，还是混杂在一起的香味和不可思议的触感，都会非常容易的对凡人的感官和意识造成几乎不可逆的破坏。

　　“臣服与我。”

　　“臣服与我。”

　　“臣服与我。”

　　文字，语言，声音，维波切特利的意志贯穿神力与虚空，真实与虚幻，化为种种不同的形式，直接撞击在埃里维斯的意识和心灵之上，然而却只能见到神力滔滔，不见半点回应——尽管整个局势，一直在不可遏制的，倒向维波切特利那一边。

　　直到最后，祂的神力原本所占据的空间被局限到单层虚空之内，维波切特利的力量即将将祂彻底封印的那一刻，一个念头传递了过来。

　　“我愿意臣服。”

　　这就是神系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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