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释16
异时空--间谍 | 作者:愚蠢猎人 | 更新时间:2016-11-29 08:5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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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2月12日,夜晚11点13分,上海。
大约从1870年代开始,随着大量的乡村人口涌入上海,“老虎灶”就开始成为上海低下收入者聚居区特有的一种商业服务。此种服务主要是向居民出售热水,因为最早烧热水的专用炉灶正面有两个出水龙头,下面是个填充燃料的炉膛口,炉子后面又有个高高竖起的铁皮烟囱,其形状宛若江浙民间年画上张嘴瞪眼的老虎,故此得名“老虎灶”。在官方工商业管理部门的登记资料上,这种生意被写做“熟水铺”。
战前,截至到1912年1月,上海全市范围已经大约有890多个“熟水铺”登记经营。当时每装满2公升装保温瓶的开水,价格为2到3分钱,随着战争的进行,到1917年1月,上海“老虎灶”每装满2公升装保温瓶的开水,价格为8到10分钱。除了出售开水这种单一的产品,通常很多“老虎灶”还会提供条件简陋的洗浴服务,甚至在某些更有生意做的街区内,“老虎灶”的经营者除了出售开水和提供洗浴,还会向主顾出售简单廉价的食品,通常包括鸭血、阳春面、烫毛蚶、水煮毛豆、五香茶叶蛋、豆腐干,还有茶水和黄酒。
这条位于虹口区与闸北区交界处,都快到宝山区的小弄堂里,就有这么座“老虎灶”。
整个这片街区都是各种式样简陋的房子,大多是2层或者3层高的小楼。由于这种自发修建的建筑谈不上任何规划,所以这条弄堂里的街道也是弯弯曲曲的,而且每隔三两栋建筑物,弄堂旁就会出现条崎岖狭窄的小道,黑乎乎的通向那些乱七八糟建筑的背后。弄堂里的木制电灯杆上没有几盏电灯是完整的,但仅仅在这几盏残存的街灯下,也可看到很多建筑靠街道这面的外墙上,都用白色的涂料写着大大的、画了圈的“拆”字。这些画圈的“拆”字看来写上去有些日子了,早被雨水冲得很淡。
这里的“老虎灶”就在这条弄堂靠近马路的地方,侧墙上也同样有个画了圈的“拆”字,只不过在这字迹已经很淡的“拆”字旁,有一行更清晰的,同样用白色涂料写的字,和那个“拆”字连起来读就是:拆那娘个x与不远处那条灯光还算明亮的马路相比,这条弄堂里显得昏暗了许多,幸亏这座“老虎灶”店门外就有个木头的路灯杆,而且上面的电灯还是整条弄堂不多的幸存灯泡之一,让弄堂的这截还算能看清物事。这家“老虎灶”所在是座低矮的两层小楼,楼下临街那边大开着门脸,一座有着4个出水龙头的,上面还安着温度计的开水锅炉就安在店门口处,加了木柴和煤球的炉膛内正燃烧着火苗,在这湿冷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温暖。店门外的木制电线杆上挂着一块水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售卖熟水每瓶8分(空格)洗澡每位1块6(空格)不满1米高孩童8角(空格)全天24小时仔细分辨,你就可以发现这些字和那句写在墙上骂人的话笔迹仿佛相同。开水炉后的店铺里,挤巴巴的放了3张小木桌和一些板凳,这时已经坐着人。昏黄的电灯光下,依稀可见那些人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用竹子做的筷子筒以及酱油罐和醋罐,还有他们正在吃喝的小菜跟酒水。进门的墙边还立着个油漆斑驳,但擦洗得很干净的木柜,木柜里放着碗筷与一些做好的小菜。紧挨着开水炉,放置着一个不大的,烧煤球的火炉,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锅内的汤水已经浑浊到了白色的面汤一般。如果谁想吃碗阳春面或馄饨面,老板娘就会捅开炉火,加热这锅里的汤水给他煮面下馄饨。店门外靠着墙就是通向小楼上的楼梯,简陋的楼梯下堆放着木柴和煤球。楼梯口的墙壁上钉了块薄纸板,上面用毛笔写着四个大字“洗澡上楼”,字迹经过飘进遮雨檐雨水的冲刷已经变得难以辨认,猛打眼象是“洗澡卡搂”。
此刻,老虎灶的老板娘,一位体形偏胖,个头不高,但周身上下收拾得很利索的中年妇女正站在开水炉旁,手里抓着把木柴,表情木然的看着3个白相人打扮的男子站在店门口,其中1个晃动着张相片,对着小店内7、8个顾客嚷嚷着:“……脑子生生紧,啥宁看到个只啊胖子啊模子,不怪幺二叁马上告诉那爷老头子,到晨光是三六九拉现钞格,钞票格是木老老啊!要是那个小比秧子看到不讲,让那爷老头子晓得了,呵呵,不是吃点辣火酱就好过门厄啊!”
说罢,这3个白相人收起相片,拔脚离去。小店里围坐的客人之一,一个不算太胖的独臂中年男子这时气哼哼放下手中的筷子,跳起身冲他们背后骂了句:“阿拉帮丁老大一道吃老酒指点江湖厄晨光,侬各只小瘪三还腾了黄浦江里厢勒!”
那3个白相人中的1个听到这话,站住脚想回身发作,但另外2个知道这条弄堂情形的同伴急忙拉住他,一起脚步匆匆的走了。1名身着棉旗袍的年轻女子拉着刚从马路上钓到的中年男子朝老虎灶走过来,看到这3个白相人,急忙让开道,等他们过去后,那名中年男子对身边的女人说道:“不骗你,我刚刚出门前洗过了,真洗过了!”那女子点点头,急忙拉着自己的主顾向弄堂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老高啊!”老虎灶的老板娘轻蔑的看着那3个白相人离开,又开始忙碌着弯腰往炉膛内加柴,嘴里还大声唠叨着:“你们那挖坑帮现在已经没得了,你又断了只手,就叭要和人这么斗气了!啦个丁老大现在是啥身份?你记得他有啥呢用?都叭晓得他还记叭记得你喽!”
小店里那个独臂男子显然听惯了这种唠叨,他沉着脸慢慢坐下身来,默默举起杯和同桌的人们碰了碰,然后猛一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重重的将杯子放在桌面。这番情形,对此刻小店内的其他人来说也显然是常见的了,大伙都不作声的吃喝着。老板娘站起身后探脸看了看老高,抬手抿了抿发髻脚,也不吱声了,只是低头看着炉膛内越烧越旺的火焰。除了不远处马路上传来的车声,都市的这块角落里此刻只能听到开水炉内的“吱吱”声,以及炉膛内柴火“劈啪”的爆裂声。
“中华高级勒赣州香,长寿三角勒味道浓!埃送一包自来火哎!”清脆的叫卖声打破了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随着这清脆的叫卖声,一名年龄大约在16岁左右,姿色平常,但有着一双眼角微微向上翘大眼睛的小姑娘从弄堂内走出来,她脖子上套着布带,挂着胸前打开陈列着各种香烟的木盒。小店内的一名顾客叫住了她,走出来在她胸前的木盒内翻动着。这时,老虎灶的老板娘向小姑娘亲热的打着招呼:“金娣姑娘,今天晚上生意啊好?”
卖香烟的小姑娘站在路灯下,对老板娘大声说:“小宋姑,条子们扫了几个钟头的马路,才撤走,今晚的生意别提多差了!”说到这儿,她看也不看的狠狠打了下那个男顾客伸错地方的手,发出一声脆响,接着继续说道:“香烟才卖了5包,保险套才卖出去了6个!唉!”她象个大人般的感叹完,低头对那个刚刚挨过打的男顾客说道:“刚才你手指碰到了,得买包赣州烟!”
手里拿着盒“长寿”烟的男顾客吓了一跳,急忙叫起屈来:“瞎说!我刚才什么也没碰到!凭啥让我买赣州?”
金娣瞪大眼:“说你碰到了就碰到了!你敢说刚才手指尖没碰到吗?”
小店里的人都哄堂大笑,其中一个男子怪声怪气的叫道:“金娣!他刚才手指尖碰到你哪里了?”
金娣姑娘冷笑一声,抬脸喊道:“你要是想买包中华烟抽,那你就也来试试看好啦!”喊完后,她继续气势汹汹瞪着面前的男顾客。面前的这位男子没办法,乖乖的放下“长寿”拿起包“赣州”牌香烟,掏着钱,嘴里还嘀咕着:“三天的早点这么就没了……”
“赣州香烟每包一块一,找你九角。欢迎下次光临!”金娣熟练的找完钱,又开始叫卖:“中华高级勒赣州香,长寿……”她停住了。
从弄堂靠马路那边,又是一对男女走过来。女的也是一身棉旗袍,烫着头发,使劲挽着那男人的胳膊,身体紧紧靠着那男子,似乎生怕他跑了,蹬着高跟鞋的腿为此斜贴在那男子身上。男的身材满魁梧的,留着络腮胡,是个欧裔男子,他的动作有点僵硬,象是因为不适应身边女子的行走姿势而紧张。金娣看了眼那男子虽然被雨水淋得透湿,但还是看得出满讲究的衣着,断定这是个第一次跑这附近来打野食吃的家伙。好生意来了!金娣心想。
“哈罗!先生,买包香烟吧?”金娣迎上前去,大声对那个男人说道。
男人身边的女子这时急忙帮着金娣招揽生意:“是啊是啊,你买包香烟吧。”
男人顺从的掏出钱来,一边随手从金娣的木盒里拿起包“大中华”,一边紧张的问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宋姑老虎灶快到了吧?”
金娣“扑哧”笑了:“这不就是宋姑老虎灶吗?”她收了那男子10块钱,却只找还他2块2!男人身边的女子愣了愣,但看到金娣给她的眼色,便会意的闭上了嘴。这男子却没有在意她们之间的小动作,随手将找还的零钱放进口袋,便向老虎灶店面走去。
“先生,送你的火柴!”金娣追上去将盒火柴塞进那男子的手中,当她在灯光下看清这男子的面容时,不由得愣了愣。看着那名男子心不在焉的接过火柴,走向老虎灶,金娣压低嗓门对站那的女子说道:“唤娣姐,这家伙手脚好大,今晚你好生意啊!”说着,她掏出1块钱飞快的塞给对方。
唤娣苦笑着接过钱,又伸手从金娣的木盒子里拿了只安全套,低声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金娣没在意对方话语中的深意,只是瞥了眼唤娣拿走的那只安全套,觉得还在自己分赃的成本预算内,于是就笑着说了声:“那你还不赶紧陪他去洗洗,要是伺候他高兴了,今晚上留宿,唤娣姐你不就赚翻了吗?”说罢她又好奇的看了眼那个已经站在老虎灶店口的男人背影,继续向马路那边叫卖着而去。
那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男人走到老虎灶店门口,看了看小店内的人,又打量了一下小宋姑,犹豫着想说什么。
小宋姑扫了眼远远跟在这大胡子身后的唤娣,爽快的说道:“先生你要洗澡啊?一个人洗还是两个人一起洗?毛巾要五角的还是要一块的?我这块还有两块的……”说着,她已经打开木柜下部的柜门,从里面掏出不同规格质地的毛巾和香皂展示给客人看。小店内的男人们都低着头吃喝着,没有一个人会不懂事的抬脸去看这位站在门口的男人――大家盯着看会把脸皮薄的客人吓跑的,这点规矩这个弄堂里的人都明白。
唤娣赶上前,挽住托马斯的胳膊,发着嗲说道:“先生啊,你这么有身份的人还是用高级的吧?我的你不用买了,我自己有存放在这儿的毛巾。”说着话,她还摇晃了几下客人的胳膊,装出一副年轻姑娘的娇媚。
小宋姑看着灯光下的唤娣,看着那消瘦的面孔上厚厚的粉底遮不住的皱纹,还有那浓浓的口红掩盖不住的干瘪嘴唇,心底感慨了一声,举起手中最高档的那条大浴巾,殷勤的对大胡子男人说道:“您是要这条吧?买这条两块的,我送您块香皂。”
大胡子男人终于用干涩的嗓音说话了,他对宋姑嗫喏地说道:“我可能还得要一块红布……你这儿有吗?”
小宋姑微微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笑着说:“晓得,遮住两眼还能遮住天。那你要不要先去这位小姐家里,等一哈子我给你们送热水过去,那样更方便啦。叭贵叭贵,送热水上门,连毛巾香皂总共五块!”
托马斯。莫兰特明白过来,他松了口气,急忙点点头。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找到的第三处联络点了,前面两个联络点他在四周观察了一阵子后都放弃了。
唤娣感激的看了眼小宋姑,急忙拉着这位本来只是说花钱雇自己带路的客人朝弄堂内走去。小宋姑在后面叫了声:“唤娣啊!你要叭要把你……把你弟弟安顿到我这块来睡?他明早还要上学。”
唤娣回头笑笑,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感谢:“好的呀,我叫小弟过来睡哦!谢谢你啊,宋姑。”
等这对男女走远,小店里有个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唤娣真是老了,为了养儿子干了这么多年,现在只能陪客人玩些古怪的花样了……还要要块红布,这个洋人还真会玩!”
他背后那张小桌子上,刚才那个买了包“赣州”香烟的男子色迷迷的答腔:“是啊是啊,要是金娣再长两年也做这行,客人肯定不会要什么红布,摁倒就干了……”
和他坐同一桌的某个男子伸手打了他胳膊一下,笑着骂道:“金娣那可是丁雨辰的小妹,她要是肯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卖的!你不要命了!敢开她的玩笑!”
小宋姑没有理睬这些闲话,她从楼梯后面推出一个装着个大桶的手推车,挽起袖子,挥动着接在水龙头上的橡皮管冲洗着大桶内部,大声对着小店里那个沉默不语的独臂男子叫着:“老高啊,你帮我洗洗桶,等等再帮我送送热水,你这顿老酒算我请客,再给你一块钱。怎么样?”
小店里马上就有人起哄:“大宋姑小宋姑两姐妹都是疼老高啊!一有钱赚就都忘不了咱们高大哥!”
小宋姑狠狠的瞪了那起哄的男子一眼,骂道:“没脸皮的家伙!干活赚钱天经地义!唉,你这个月的赊帐是不是想提前还我啊?”
在一片哄笑声中,那个说怪话的男子讪讪的闭上了嘴。独臂老高没笑,也没任何其他的表情,他只是站起身来,默默的挤出小店,走到宋姑身旁接过她手中的橡皮管,开始冲刷那只大桶。
小宋姑低声说道:“灌上一半的熟水再加冷水,水加到这条边上就行了。你在这块帮我照看着点,我去找我姐过来帮忙,今晚生意看来会叭错。”
挂着木盒子的金娣来到马路上,扫了眼那些在路灯旁的黑暗中来回晃动的女人们,走动着叫卖起香烟来。从这个弄堂里出来,站在这马路边上招揽生意的,只有她有权能在灯光明亮的地方来回走动,那些空着手的可怜女人们按规矩只能躲在路灯后的暗影处,除非是有客人叫她们,否则她们是没有权力走到路灯下的明亮处的。要是谁敢违反这不成文的规矩,马路上的巡警看到后就会过来收拾她们!
“中华高级勒赣州香,长寿三角勒味道浓!埃送一包自来火哎!……”金娣这样叫着,沿着她自己的领地走动着。她在这马路上的地盘不大,就是从弄堂口出来后左右各百步,从左边那个电灯杆走到右边的那个小饭馆门前,而且还不可以过到马路对面去做生意。就这,还是这片街面的街头看在金娣认识一些大人物的面子上给划定的,本来,做弄堂里生意的流动商贩都不准上马路做生意的。
卖给路灯后某个女子一包香烟后,金娣发觉有辆红色的“旋风-1000”轿车停在了自己身后的马路上。那个买她香烟的女子和周围暗影里其她女人们都本能的冲摇下来的车窗里挥着手,故意把嗓音搞得很暧昧的叫唤着。轿车滑行到金娣身边停下,戴着帽子的驾驶者探腰打开了靠这边的门,冲金娣说了声:“上车吧!”
金娣警惕的往车内端详了下,接着高兴的叫起来:“是你啊!”叫罢,她利索的合上胸前的木盒,弯腰钻进了车内。
慢慢行驶的轿车内,金娣好奇的东看西摸着,嘴里不停的说道:“雨辰姐,这是你新买的车吗?你原来那辆呢?你现在真有钱……”
雨辰拿手顶了顶自己额头上的帽沿,笑着说:“我今天刚从苏州拍完戏回来,专门开车来找你的!要是你还不出来,我都准备进去弄堂找你了!”
“你可不能进去,那里面的人认出你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金娣说着又摸了摸驾驶台正中的仪表,好奇的问:“收音机下面的这个是什么?好大的个头。”
雨辰微笑着按动了几下按钮,在一阵嘈杂声后,车内先是响起了乐队的伴奏,接着幽幽的歌声飘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金娣高兴的叫起来:“这是你最新出的唱片!”
雨辰笑起来:“这车上可以放唱片,路只要平就能放,一颠簸就不行了。”她说着扭小了音量,很认真的说道:“金娣,想好了吗?搬去跟我住吧?”
金娣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她抬起脸看着开车的雨辰,认真的回答道:“我能养活我姆妈和我自己……”
雨辰苦笑着摇头:“我知道,你讨厌丁大哥,可我现在是自己养活自己,你跟着我做事,不用花丁大哥的钱。”
金娣扭头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小声的说道:“那你也和姓丁的在一起,我讨厌见他……”
雨辰有点生气:“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懂点事了!这地方是女孩子家住的地方吗?现在那些人不敢碰你,还不是因为丁大哥……”
金娣猛的用双手捂住耳朵,尖声的叫起来:“我不用他的钱!我不想见他!除非他能让我爹爹活过来!我不领他的人情!”
雨辰看到她这样子,什么都不说了,眼眶里浮出了委屈的眼泪。汽车在隐隐的歌曲声中,围绕着这片巨大而混乱的街区行驶着。雨刮时不时的刷动一下,将积攒在前窗上的毛毛雨点排开。
等金娣平静下来,雨辰哽咽的说道:“金娣,等姐姐嫁了人,不再和丁大哥一起了,你能搬来和我住吗?”
金娣听到这话,好奇的放下虚掩的耳朵,瞪着眼睛问道:“雨辰姐,你不会嫁给那姓丁的?”
雨辰破涕为笑:“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他……”看到金娣深以为然的猛点头,雨辰认真的补充道:“可金娣你听姐姐说,你丁大哥也不算太坏的人,要不是他挡着,这片的破楼前年就得被拆光了……”
金娣将头又扭过去,幽幽的说了句:“可我爹爹当年就是跟着他出去打架才把命送的……”
雨辰叹了口气,不再纠缠这说不清的话题,她拧大车载音响的音量,但音响里只传出磁啦磁啦的杂音。
金娣好奇的看过来,问道:“我想听你的那首《四郎探母》,换《四郎探母》听吧!”
雨辰笑着将音响调回到收音机功能上,解释说:“这种车载音响是放专门的小唱片的,每次只能放一首歌,想听新歌就得到后行李箱换唱片去了!”
收音机里,一个商业电台正在喋喋不休的播放着医疗广告:女:……为了让这些不幸得了难言之隐的患者们有机会摆脱这些疾病,我们今晚又一次请来了康尔净医院的分泌科主任费伽珞大夫。费主任你好。
男:主持人好,收音机前的病友们好……
随着雨辰不耐烦的转动调频按钮,另一个商业电台的节目声音传来:女:……他们的光辉战绩会被人民世代牢记!为了向那些为了祖国战斗在异国他乡的战士们表示关怀和敬意,我们今天特别请来了向远征军官兵提供防晒霜的“美就白”日化公司的襄理施子生先生。施先生你好。
男:主持人好,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好……
这回不等雨辰动手,金娣伸手已经旋动了调频旋钮。还好,这次传来的是一个娱乐节目:男:……那么今天下午我们电台记者从苏州传回来的这个消息,是不是就说明姚莺然小姐主演的新片外景地就选定在了苏州呢?
女:的确,在本台记者下午抢先发回姚家班的最新消息后,今晚又有本台记者在徐家汇影视城经多方打听,探知到了今天跟随姚家班在苏州露面的另外一位神秘年轻女士的确切身份!
男:那么她是谁呢?这位是否就是那位谣传将在姚莺然小姐的新片中露面的新星呢?
女:广告之后请听我们的节目揭开谜底!
男:请您别离开,广告之后我们即刻为您揭开谜底!
一段广告歌曲喧嚣的响起,女声小合唱嗓音颤颤的唱道:“威汝壮,威汝壮阿拉邪气欢喜威汝壮……”
雨辰拧小了音量,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金娣看出来端倪,高兴的叫起来:“雨辰姐,你马上要和姚莺然拍电影啦!”
雨辰满脸荡漾着遏制不住的笑意:“别瞎说,今天只是和她拍了个广告,最后还没有拍成!人家郑大导演还不一定会让我和姚大明星继续拍这个广告呢!更别说拍电影了……”
小姑娘金娣为自己的朋友越来越出名而由衷的高兴,心情好了很多:“你快点成电影明星吧!等你成了电影明星我跟着你拍电影去。我不喜欢你唱歌,唱歌的地方周边都没什么好人,拍电影好,不用和坏人打交道!”
雨辰被对方这种奇怪的逻辑搞得苦笑不已,这时,汽车又兜回了刚才金娣上车的弄堂口。雨辰停住车,掏出一小叠钞票给金娣:“这是我给你妈妈的,不是给你的……这是我前阵去地中海慰问远征军赚得钱,和丁大哥没关系。”
听到后半句话,金娣这才接过了钞票,使劲点点头,并没有说谢谢。雨辰对此很满意。
临下车时,金娣顺口说了句:“他们又在到处抓什么人,你那丁大哥的手下。”
雨辰打了个哈欠,疲惫的说:“是啊,好像是有个胖子欠了他钱……”
金娣笑嘻嘻的说:“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胖子去了唤娣姐家了,留着大胡子,可模样和照片上的样子很象。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雨辰用手背轻轻拍了拍嘴,另一只手做了个请金娣关车门的动作,嘴里嘟囔着:“谁管他们那些破事……”
1917年2月12日,夜晚11点53分,上海。
“……总之,我手下弟兄的这三条命不能白送,得让我们开这次杀戒,要不明天起我和我下面的五千多兄弟就没办法在上海滩混了。”丁震浩面色平静,逐字逐句的说完话后,静静的看着台球桌对面那2个男人。
陶斐然看了眼身旁上海警察局刑警局的汪局长,很正色的对丁震浩说道:“小丁,在上海滩能不能混得下去,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得看政府、看国家的意思。”
丁震浩身子探前,胳膊肘支在包了绿呢绒的大理石台球桌面上,双手轻轻的盖在桌子中间的1只台球上,将自己的脸完全暴露在耀眼的灯光下,目光淡淡的隔着台球桌上方刺眼的吊灯灯光看着暗影里的陶斐然,依旧是那副很平静的表情:“陶总站长,事先没有人告诉我那个人会开枪、会杀人,所以我的手下才会有三条命付出去了。我得给手下弟兄们有个交代。那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他能一下干掉我的三名手下?汪局长也说了,现场察看证明,那个人的身手很不错。他用的还是国产的零六自动手枪,枪法精准。我就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陶斐然转过身去用责备的眼光看着身旁的汪局长,汪局长回以毫不示弱的目光,他小声但从容的说:“老陶,你们那行当的事我们从来都只有配合不敢过问,但维持上海市的治安是兄弟的职责,小丁平时帮我们做了不少维持街面治安的事情,我不想看到他和他的那帮弟兄们在上海乱来。”
陶斐然神色变得很难看,看看身边的汪局长,又看看低腰扒在台球桌上,正抬脸看着自己的丁震浩,嗓音突然变得很干涩:“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他的公开身份是伦敦一家学术机构的负责人,其实……其实他是英国情报机构的高官,我们现在怀疑他还给德国人做事……”
“哐!”丁震浩突然甩手将自己手中的台球砸在台球房包了木板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动!他愤怒的大喊道:“就为了你他妈的晚说了这几句话!我他妈的已经死了三个弟兄了!知道吗?三条命!”
门外空荡荡的台球大厅里,在离这间台球房房门几米开外,这声巨响和隐隐传出的喊叫声让一帮男人都紧张起来。丁震浩的几名保镖本能的伸手去摸腰间,几乎与陶斐然带来的特工们同时将枪口对准了彼此。汪局长带来的人倒没乱动,他们都看向正弯腰在近旁的台球桌前,煞有介事的观察寻找球路的一个年轻人。那个跟随汪局长来的带队年轻警官身着淡青色的长袍,袖口翻出来一截白色的衬里,比起丁震浩那些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们倒更象个白相人。他手里握着台球杆,从台球桌前抬起清秀的脸来,平静的说了声:“大家这是做什么?快把东西都收起来,老板们谈事嗓门高点,咱们这些做手下的可别乱来。”说罢,他弯腰探臂,利索的出杆击打母球,一声清脆的响声,目标球进了底袋。
“小伙子不错,你是上海市刑警局的吗?”吴剑峰身后只跟着一名随从出现在台球厅的大门口,远远的用欣赏的语气说着,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您是哪位?”带队的警官看着走过来的中年人,直起身来警惕的问道,手中握着的台球杆轻轻的放在台球桌面上。他很纳闷:各方在外面的人怎么不吭声,就把陌生人放进来了?
陶斐然的手下这时急忙收起枪,全都站着笔直,一起叫道:“吴老板好!”
显然,对于这个兄弟系统在公众场合的工作称呼习惯,上海刑警局的人并不陌生,听到这声招呼,那个上海刑警局带队的青年警官反应飞快,他急忙站直大声喝道:“敬礼!”
身穿便衣的上海刑警局的警官们闻声都急忙站直行注目礼,显得很是训练有素。那几个丁震浩带来的手下表现得就很差:虽然他们从别人的反应上已经知道来人是个大人物,可他们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只能是呆呆的看着这场面。
吴剑峰不以为然的扫了眼丁震浩的那帮保镖,伸手拉开包房门准备进去时,对着那名带队的警官笑着问了声:“小伙子,怎么称呼你?”
“报告!上海市警察局刑侦专业局反黑三组督察二级警督杜……”
吴剑峰微笑着打断了他:“那好吧,杜督察,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你们多配合杜督察,把外面的秩序维护好。嗯?”
陶斐然带来的特工们急忙齐声答道:“是!”
吴剑峰又冲杜督察充满信任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就开门进去了。他带来的那名随从沉默的将门关好,然后毫无表情的看着大家。
隐隐的,从大开的台球厅大门外传来12点的钟楼报时钟声。“当!当!当……”的钟声响过之后,发呆的杜警官身子一震,就跟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招招手对所有人亲热的说道:“大伙都过来一下,咱们商量点小事……”
看到吴剑峰进来,台球包房内尴尬的气氛暂时缓解了一下。丁震浩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对着吴剑峰礼貌的点头示意。汪局长堆起勉强的笑容,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去和吴剑峰握手。以前在联合办大案时汪局长见过吴剑峰,而且他也了解业务专家出身的吴剑峰副局长在那个神秘部门当中的实际地位。
等吴剑峰不咸不淡的应酬完汪局长,陶斐然就急忙将他请到包房的角落里,贴在他的耳旁低声而快速的将情况介绍了一番。吴剑峰平静的听着,间中还淡淡的看了几眼丁震浩,下意识的点着头。
明白了情况后,吴剑峰怪怪的笑了笑,走到墙边的杆架旁,认真的挑选着球杆,嘴里用平常的语气和蔼的问道:“小丁,听说你手下为我们的事死了几个人,那你打算怎么办吗?”说着,他拿着挑好的球杆走到球桌旁,仔细观察着刚刚开局后就一直放那儿没动的球局。
丁震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从今天凌晨……他看了眼墙角的座钟,发现那已经算昨天的事了……从昨天凌晨见到吴剑峰起,他就对这个人有点忌讳!这倒不是全因为陶斐然的态度影响的缘故,丁震浩就是在心中总觉得他把握不住对方的心理状态,他不知道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是在想什么。他曾经在下午时,通过自己在北京上层的关系打探过这个吴剑峰,得到回答却是:吴是搞业务的,很少在北京圈子里出现,没有什么名声,也没听过有什么喜好或厌恶,最好别惹……
丁震浩站直身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象是关注球局似的低头看着桌面,尽量平静的说道:“吴老板,你们让我帮忙,但又没把实际情况告诉我,结果我的手下白白送了命……”
“嗯!”吴剑峰深以为然的哼了声,弯下身去仔细端详了一下母球上的击球点,慢慢的伸出杆去,姿势很标准。
“所以……”看到对方这样子,丁震浩倒是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坚定的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得对手下弟兄们有个交代――我已经准备把家伙给弟兄们发下去了,这得汪局长他们同意。还有,跑马场那边的生意我想入一股。虞大老板那边,我需要政府帮我出协调一下,能让他同意我入股渡轮和徐家汇的地产生意……”
吴剑峰在杆头即将接触到母球的时候收住手,微笑的抬起脸来,用开玩笑的口吻对丁震浩说:“呵呵,丁老板手下弟兄这几条人命很值钱嘛!”
丁震浩愣了愣,接着便飞快的做出让步:“我们负责把人找出来,但火车北站那边的地盘得让黄老板让点出来……要是政府不方便,那至少也得默许我手下弟兄带家伙去那边找人。”
汪局长条件反射般的说:“不行!不可以带家伙过去!上海不能乱!”
丁震浩耸耸肩,对包房内所有的人摊开手,扬起眉毛说:“那我就没办法再陪各位大哥玩这个找人游戏了,而且,我保留为手下送命的弟兄们索回这笔血债的权力。”
吴剑峰好像是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击球角度了,他低着头专注的看着球桌,双手拿杆贴着台球桌走着,边走边点头:“嗯,是这样,我知道了……汪局长,你们上海警方的想法如何?”
汪局长看了眼丁震浩,很认真的对吴剑峰和陶斐然说道:“你们的事我不管,可上海不能乱,这是我们的警察局方面的最低要求。”
“很好,”吴剑峰弯下腰后抬脸看着汪局长,真诚的说道:“汪局长,我可以保证上海不会乱的。这样吧,您先出去等等我,等一下咱们一起去消夜,如何?对了,你手下那个杜督察也带上吧,我觉得小伙子满有意思的。”
汪局长扫视屋里的人一圈,简短的说了声:“那好吧。”就出去了。吴剑峰摆摆头,示意陶斐然去把门关好,然后继续低头观察着击球点,嘴里说道:“还有呢?丁老板还有什么要求?”
丁震浩让开一步,给吴剑峰腾出击球空间,汪局长不在,他语气一下便软了下来:“吴大哥,小丁不是不给您面子,可手下那五千多弟兄总得……”
吴剑峰瘁不及防的用手中球杆粗端冲后方、冲丁震浩腹股沟狠狠一击!不等丁震浩惨叫声响起,吴剑峰起腰、抬臂、滑步、转身、挥杆,流畅的动作在瞬间一气呵成,双手挥动着球杆给正弯腰的丁震浩右肋后下部又是狠狠一记!上好质地的台球杆一声脆响后断为两截!随着这声脆脆的木杆折断声,丁震浩那怪异的惨叫才出口便戛然而止。
当陶斐然反应过来,跑到这边想拉住吴剑峰时,一切都结束了:衣着光鲜的丁震浩曲卷着身体栽倒在台球桌旁的地毯上,嘴角已经沁出条血迹,手脚还有点轻微的抽搐。
包房外的台球大厅内,那台杜督察原来钻研台球技巧的球桌上,明亮的灯光照着绿呢绒桌面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3行乌亮的手枪。除了手里舞动着台球杆的杜督察,其他人都站在离这张台比较远的距离上。听到包房里传出的怪异声响,丁震浩带来的保镖们面面相觑,但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特工和警察们又无可奈何。
杜督察慢慢挥舞着台球杆从那些手枪上掠过,微笑着冲站在远处的人们说:“你们看,大家都把家伙放我这儿后,这里的秩序多好!”
汪局长孤独的一个人坐在大厅大门口的酒水台旁,嘴里叼着烟卷,右手塞在西装下摆内,饶有兴趣地远远望着这边。看到小杜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他的右手慢慢从腰间取出来,指间夹着一个打火机,点燃香烟后,他不再往这边看,而是仔细研究起来柜台上一张报纸的内容。
丁震浩逐渐开始恢复了意识,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的出现,他的右手几乎下意识的向腰间摸去。“哗啦”一声,陶斐然警告似的拉动枪膛,嘴里冷淡的说道:“小丁,想活命的话就别乱动。”
“陶站长,你对他还真是不错啊!”丁震浩听见吴剑峰这样略微带点不满的说着,接着,他感觉到有一样尖锐的物体正在自己喉咙前慢慢晃动着。在判断出吴剑峰手里握着的那是半截台球杆的同时,丁震浩已经决定放弃了,于是他双手撑在地毯上,任凭陶斐然从自己身上搜去武器。因为选择了放弃,刚刚被仇恨和一种极其屈辱的感觉压制住的疼痛突然变得很清晰,他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吴剑峰已经将断口锋利尖锐的半截球杆随手扔在一旁,蹲在那儿对已经开始软瘫呻吟的丁震浩低声而凶狠的骂道:“你他妈的算个什么玩意!还给我面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你就是条狗!在垃圾堆上翻东西吃的狗!妈的!你以为你认识几个大人物就不是狗了?还敢打电话去北京查我的底!狗东西!政府和国家让你干点事那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的手下死了几个臭流氓就敢跟国家讲条件?五千多兄弟?只要国家发句话,你看看跟在你身后的还有没有五十个?”他的怒火发泄了一下,情绪上便平息了很多,停止了骂人,站直身体时对陶斐然说了句:“给他收拾一下吧。”接着便看也不看爬地上的丁震浩的走开。
陶斐然耐心地用手帕蘸着凉水瓶中的水把丁震浩的脸收拾干净,领他到吴剑峰面前。吴剑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左手里端着杯茶,另只手拿着钢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快速书写着,见丁震浩过来,他客气的示意让丁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丁震浩默不作声的坐下后,吴剑峰仔细看了看自己刚写完的那张纸,扫了眼丁震浩,动手又改了几处,随手撕下那张纸从茶几上推过去,认真的叮嘱道:“两个月内不能沾酒色。这药吃三天歇一天,吃这么三个疗程就可以停了。以后什么事也不会有的。记住了,两个月内不能沾酒色。”
丁震浩低头看着这张药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吴剑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叹了口气,随后对陶斐然说道:“陶站长,你把小丁的枪还给他吧。你出去陪陪上海警方的汪局长,我和小丁再聊几句就出来。”
陶斐然“嗯”了声,看了眼丁震浩,随手将丁震浩的那把手枪分解成一堆零件,往茶几上一堆便出去了。
“小丁啊,你想不想做上海滩黑道上的老大?”吴剑峰突然问道。
丁震浩一愣。
吴剑峰笑了笑,仔细的收好钢笔和笔记本,伸手摆弄着茶几上的那堆手枪零件,眼睛却一直盯着丁震浩,语气和缓的说着:“我在你这岁数的时候,还成天领着一帮手下在海外跟各种**组织做斗争,那真是出生入死啊!人岁数大了,就有点恋旧,有时候一想起那些死在我面前的年轻同志,我就收不住火……”
丁震浩低下头去,低低的说了声:“吴局长,刚才是我不懂事……”
“唉!也别这么说……”吴剑峰温和的看着丁震浩,手却一直在动着:“我知道你出身很苦,完全是靠自己才在黑道上杀出条血路来,才有的今天。我呢?出生后就成了孤儿,全靠村里的乡亲们拉扯喂养到3岁,可当年要不是人民军队打到我的家乡,再晚几天我的小命也就完了!”这时丁震浩的手枪已经被重新组装好,吴剑峰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枪,笑了笑:“你把准星磨平了,那怎么瞄准?”
说着,他上好弹夹,“哗啦”推上膛,只是关掉小保险,就很随意的将手枪向丁震浩递过去。
丁震浩愣了愣,接过手枪,朝包房的另一头做了个举枪的动作,解释道:“食指贴在枪管旁,用中指扣板机,准星磨平后出枪能快不少,用这种握枪法多练习一阵子,食指指哪儿打哪,近距离射击的话命中率应该没问题。”
“有点道理,也算是种办法。”吴剑峰点点头,从椅子上下来,从握枪的丁震浩身边走过,向台球包房的门口走去。他边走还边说:“先招呼下去把你的弟兄们都收回去吧,让人白送死也不好。晚上跟汪局长他们吃完消夜后,咱们俩找个机会再好好聊聊,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这上海滩啊,没个老大是不行的……”
他就这样背朝着丁震浩,絮絮叨叨地说着走到门口,拉住包房门门柄后回头对丁震浩笑了笑:“愣什么愣?外面人都等急了。”
丁震浩手中握着装满子弹的、只需要用拇指轻轻拨开小保险就可以射击的手枪,看着这个刚刚痛揍过自己的男人,怏怏的将手枪退了膛,收了枪从椅子上挪下来,腰间的右后部此刻还觉得动一动就疼……
1912年2月13日,凌晨0点04分,上海。
托马斯。莫兰特的脑袋从热水内钻出来,舒畅的出了口长气!
这个热水澡他洗得真舒服!感觉全身的酸疼都因此而消失了,随着酸疼被带走,他绷着紧紧的神经也松弛了很多。他从热水桶内站起身,抓过旁边搭在旁边椅子背的新浴巾,小心的从水桶内出来,开始把自己擦干。椅子上,那把射击过的手枪静静的躺着,似乎是在向托马斯提醒:危险还没有完全过去。
反锁的门外传来那个岁数好像已经不算小了的妓女的敲门声,接着是她怯生生的嗓音:“先生啊,你洗完了没有啊?”
托马斯急忙小声回答了句:“请你等一下。”
外面那女人笑起来,低声的说:“你洗完了我可以帮你擦……”
托马斯扫了眼椅子上的手枪,低声说道:“不了,我还是习惯自己收拾。”
女人隔着门板说了声:“那好吧,您快点,老虎灶的人要来收桶了。”说罢,外面再也没有了说话声,只能听到有人沿着那木制楼梯走下去的声音。
托马斯回想起刚才这女人领自己进屋后,把亭子间里的小男孩摇醒,让他去老虎灶小店去睡觉时,脸上的慈爱和温情,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就有点发酸……
得了,托马斯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知道类似事情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里都在上演,对于这些因为各种原因从事这个古老职业的女人们而言,最可怕的还不是这种尊严上的付出,饥饿、贫困、疾病、孩子的教育……等等这些古老的、更现实的威胁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些女性。英国也一直有很多人呼吁将*这个行当清除掉,让这些女性接受必要的劳动训练,去从事健康的职业。可什么叫健康的职业?是在工作环境恶劣的生产车间里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个月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生存呢?还是在付出这种尊严上牺牲之后,获得的收入能够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相对比较宽裕的生活条件?他这样想着,已经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飞快的重新粘好了刚才摘掉的胡子。真得感谢小戴,他留给自己的这套特工专业工具真不错,比自己以前见过的品质和实用性都要好很多。
托马斯从那张宁式木床上拿起小宋姑刚才趁着送水给自己带来的内衣内裤,穿衣服的时候他在想:要不要以后抽时间研究一下“*”这个社会题材?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据他所知,欧洲各国都有个别社会学学者企图在这个课题研究上有所建树,可几乎是无一例外的,这些学者在社会声誉上都遭受了不公正的打击!被上流社会和主流学术圈子所放逐。与此比较,具有讽刺意味的就是:各国统治者出于种种目的和理由,简单粗暴的打压*业的行为,通常都会引发更棘手的社会治安问题和公共卫生问题。
也许有一天,人们都会意识到并普遍承认:比*这种古老的社会现象更可耻的就是对这种现象的简单回避和粗暴对待!托马斯想到这儿,不禁嘲笑起自己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社会学学者了吗?你现在只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般的间谍罢了!这时,他已经穿好了外套和鞋子,于是他拿起椅子上的手枪,关了灯,走过去小心的打开通往亭子间的门,来到这个原先是阳台,但现在已经成了女主人孩子卧房的小屋内。
小屋内放着一张小床,还有一个钉在墙上的小书架,而且,最令托马斯佩服的就是:这么小的空间内,居然还给孩子做了个足可以写作业的小书桌!只要人们还在让孩子们读书,生活里就永远会存在着希望!托马斯这样在心中评判着,伸手拉开了靠街窗户上的窗帘。窗户是虚掩着的,窗帘一被拉开,外面湿冷的,还略带着点不知来历怪气味的夜风就扑面而来。窗台安装着一个结实的、伸出去的铁条,刚才托马斯可见识了这种铁条是干什么用的了:小宋姑给来送水时,就是利用这个铁条临时安装上去一个滑轮组,将沉重的木质浴桶从手推车中吊上来,而且接着又是靠临时固定在这个铁条上的手摇水泵,将手推车上水桶里的热水泵到了楼上的浴桶内。看来,这种固定在窗口的铁条,是此类楼梯异常狭窄的建筑住户搬运大件物品的标准装置。托马斯的目光从附近多个小楼的窗口挪开,投向楼下的弄堂小街。
楼下的小街上黑呼呼的,只能勉强看见停靠在街边的老虎灶专用的手推车旁,那个独臂的男人在沉默的坐着抽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个男人没有抬脸来看,托马斯还是坚信对方已经觉察到自己就站在窗户边上,并且正关注着他。
更远的一些地方,弄堂的拐弯处,有灯光贴着湿漉漉的路面从那边洒过来,一只猫从那个拐弯处的小街上不紧不慢的跑过,它移动的影子在路面上朝这边拖了很长。托马斯知道,那片光源的所在就是“宋姑老虎灶”和小店门口的路灯。
一切正常,看来今晚可算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轻轻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托马斯这次没吱声,只是把手枪装回到怀中,走过去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开灯后把门打开。
“这位先生啊,您洗完了?我们得把桶收走了!”小宋姑站在门口赔着笑说。托马斯侧开身子让她进来。小宋姑拎起手中的一大堆物事进了屋,在她弯腰往木制浴桶底部的出水口上接橡皮管时,她笑着对唤娣说:“哎哟!我忘了拿绳子上来了!唤娣妹妹,你帮我下楼拿一趟绳子好叭好哦?”
等唤娣从狭窄的楼梯上下去后,小宋姑马上走到近前,对托马斯小声说道:“上面让你今晚睡这边,明天一大早有人来接你过去……”
托马斯看着那张铺着俗艳大红花绸缎被子的宁式大床,面呈难色。小宋姑觉察到了他的为难,笑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块红布递给他,低声说:“没事,刚才那个男孩其实是唤娣的儿子,你就装着不和生过孩子的女人做……”
托马斯的脸一下就红了:“这不行!这是骂人!”
小宋姑一愣,但她毕竟对弄堂里的这种行当非常熟悉,马上眼睛一转又出了一个主意:“那你就得受点委屈了……”她把嘴靠近托马斯耳朵旁快速说了几句。
托马斯先是迷惑的愣了愣,接着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但他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唤娣拿着那捆绳子上来时,吃惊的看到小宋姑一边照看着放水,一边冲狼狈不堪的客人抱怨着:“……先生啊,你这样叫我怎么好再做别人的生意?消毒的话要花好多钱的哦!”她扬了扬手中的钞票:“光这点可不够!”
看到唤娣呆站在门口,托马斯徉装尴尬的又把一张钞票塞进小宋姑的手中,然后钻进亭子间去。
小宋姑嘴里不依不饶的嘀咕着,转头看见唤娣,她急忙招手让唤娣走到近前,满脸鄙夷的低声对唤娣说了几句。唤娣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大惊失色!小宋姑接着又小声的给唤娣说了些什么,唤娣的脸色这才变得正常点。
10多分钟后,当地下的水渍被收拾干净后,小宋姑拆下安装在窗口铁条上的滑轮绳索离开了。托马斯站在亭子间的门口,冲呆立在床边的唤娣尴尬的说道:“我,我也是刚才洗澡时才发现的。对不起……”
唤娣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我晓得你不会是故意的……”说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接着便咬了咬嘴唇说:“先生啊,你得了这种病,留下来也是白花钱……你回去睡吧,我不收你的钱了。”
托马斯对唤娣的这个反应倒是已经打好了腹稿,他使劲望着地面,让自己说话的声调尽量显得很真诚的说:“我就这样回去酒店,一起来上海出差的同事会笑话我的,我还是住你这吧……我可以先把钱给你,晚上我就睡这边的小床上――”
“不行!”唤娣意外的反应激烈,可她看了看托马斯目瞪口呆的表情又温和的笑起来:“你们这些男人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真想留我这住?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托马斯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早捏在手中的60块钱,说:“这些过夜的钱我先给你。”
唤娣走过来,贪婪的看着钞票,嘴里说着:“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小心的用两根指尖拈过了这3张20元的钞票,并迅速放到旁边的小桌上。接着,唤娣走到木柜前,从木柜最下边取出2块发黄的白色床单,走到那张宁式大床前,拿开红色的绸缎面被子,开始铺设那2块发黄的床单,边铺边讪笑着对托马斯讲:“大家还是小心点的好,这样咱们都放心。这个铺下面,这块当被套。”
托马斯真的是很不好意思了,他嗫喏的说:“我还是睡外面的这张小床吧?你收拾起来也方便……”
“不行。”这次唤娣的拒绝语气倒是很平和,但态度依旧很坚决:“你不能睡那儿,到这儿来的男人谁也不能睡那张床……那是我儿子的床。”她在片刻的犹豫后终于说出了实话。
1917年2月13日,凌晨0点47分,上海。
苏州河这些年被污染的很厉害。虽然两位国父生前就多次专门告诫过环境保护的问题,但是在各级议会的议员们看来,既然连欧洲都没有将这个环境保护问题看得那么重,我们中国国会倒是率先在1882年通过了《环境保护法》,而且其中的条文又是那么的被世界各地的专家们所称道,这就已经够了。的确,因为有了《环境保护法》,在迈向工业化的过程中,中国的各大城市倒是没有象欧洲的鲁尔地区、利物浦地区,或者美国的芝加哥地区那样出现非常明显的黑烟滚滚,河水变黑的惨状,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些在别的国家离大城市比较近的工业企业,都盖到那些《环境保护法》执行力度不是很明显的小城市或乡镇去了。与遵守《环保法》的成本相比,行贿那些小地方的官员总是比较划算的。
总之,不论怎么说要保护环境,苏州河自上海开埠以来,还是一天天的混浊下去了。
“记得我刚到上海的时候,苏州河里还是看见有鱼的,现在……”陶斐然说着,感慨的摇了摇头。
“环保总局的彭小海局长可没少为这件事向国会告状。”上海刑警局的汪局长笑着说道:“可我们上海市议会的议员们也总有解释的理由,大不了就说现在生活污水处理的技术还不够先进,而且国会不授权我们上海地方对沿岸的居民区进行强行规划,我们即便有技术手段也没法有效的应用。”
“包给丁老板好了,”吴剑峰副局长嗅了嗅从苏州河入黄浦江的河口那边传来的臭味,笑着指着站在小船船头的丁震浩说道:“你们上海前年改造某一片老城区的时候,不是包给丁老板他们公司后,很快就把拆迁问题都解决了嘛!”
隆隆的柴油机马达声中,这艘航行在夜间黄浦江江面上的渡船船头上,吴副局长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们顿时都不说话了。陶斐然幸灾乐祸的看着神色尴尬的丁震浩跟汪局长,又扫了眼坐在小渡船后面椅子上的那几个有幸陪领导们一起消夜的年轻人,指了指船头方向咳嗽了一声说道:“珍宝海鲜舫到了!”
前方的某处很久以前应该是给渔船提供避风的港汊内,一艘巨大的,闪耀着各色灯光的多层仿中国古代龙船式画舫正停泊在色彩斑斓的水纹上,供来客上画舫的小码头上方,一个非常醒目的牌匾写着“上海珍宝”,几束光柱打在装饰在红底金碎花匾底上的这4个大字,倒是显得很漂亮。当然,懂中国书法的人们看到4个被簇拥在金色碎花中的字,都会会意的相视而笑,但那4个大字的落款通常都让大家不会去多评价什么。画舫的建筑顶端,还用霓虹灯勾勒出“shanghaijumbo”。
小渡船靠稳后,刚刚接获通知,得知有贵客要来的酒楼经理殷勤的在小码头上迎接着。这是个欧裔血统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身带有大花的丝绸对襟装,拱着手以地道的国语,用恭敬的语气大声说着:“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各位贵客多多原谅!”
这时原本坐在渡船后部的随从们已经敏捷的跃上码头,并且那名汪局长手下的杜督察已经抢先将胳膊伸过来,状如一个临时树起的扶手栏杆。看到他这个举止,上海站的特工和丁震浩的保镖这才有人赶过来仿效。
吴剑峰副局长在大家的一致礼让下,笑着扶着这人体栏杆上了码头,他对跟在后面上来的汪局长微笑着用不大声音说:“汪局长,你手下这个小杜够机灵,我很是喜欢,要不回头来我这儿干吧?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啊!”
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的人恰好都能听到。立刻有随从人员用妒忌的眼光看向还站在船边的杜督察。杜督察好像没有听到这话,他继续带着平静而温和的笑容,弯腰伸臂帮着丁震浩下船。
汪局长用复杂的眼光侧脸看了眼杜督察,转回脸来笑着对吴剑峰说:“吴老板,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呵呵。”
大伙簇拥着向酒楼内走去,整个这大画舫,其实就是个粤菜海鲜酒楼。快走进酒楼大门里面的时候,吴剑峰眼角仿佛看到了什么,突然站住了脚,东看西瞧。陶斐然和几个特工便衣刑警急忙警惕的四下搜寻:不断的有小渡船和舢板来回运客的水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陶斐然右手塞在口袋里,走过来低声问吴剑峰:“吴总,这……”
“嗯,我刚才感觉好像见到了什么熟人。”吴剑峰狐疑的朝四周看了看,接着开颜一笑:“也可能是老了,花了眼。”众人随之都松了口气,又说笑着继续往里走去。在那位欧裔经理的亲自带领下,众人穿过画舫一楼的酒楼大堂,上楼梯去包房的路上,这时主动走在靠前面位置的陶斐然突然站住脚大笑着说道:“吴总果然好眼力!这里真还就有咱们的熟人!雨辰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丁雨辰显然对陶斐然不陌生,她瞪了眼陶斐然没好气的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你姓陶的有本事就把这酒楼包了吃私家酒啊!”
“丁雨辰!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走在后面的丁震浩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势训斥道:“还不向陶大哥道歉!”
吴剑峰和汪局长也站住,都带着一种温和的笑容看着这个年轻的女歌星。雨辰瞪了陶斐然一眼,但是在外人面前又不愿表现的太放肆,于是她背着手转过脸去,小嘴噘着不说话。
“算了,算了!”陶斐然尴尬的笑了笑:“熟人之间开个玩笑,小丁你较什么真啊。我们先上去了,你们兄妹慢慢聊啊!”说着,他陪着笑脸,带头向楼上走去。
上楼走进豪华的大包房后,扫了眼门外晃动的那些随从,吴剑峰接过女招待递来的热毛巾,一边抹着脸,一边走到落地大玻璃窗前赞叹了一声:“这里看浦江夜色,更是另外一番风味啊!”
汪局长坐在沙发上,接过女招待递过的菜单,爽朗的笑起来:“说好了!今晚这顿消夜我请了!难得吴老板这么有兴致,这东家我可不能让!”
“那你得呆会儿争得过小丁才行,”陶斐然亲自端着茶杯给站在窗前的吴剑峰送过去,也笑着说:“小丁抢着付账,那可是上海滩出了名的!上回吃饭为了和他抢着付账,我的手腕都被他捏青了!”
包房里的人都笑起来。吴剑峰笑了几声后,趁着汪局长在大包房的另一头专心研究菜单,低声对陶斐然说道:“小陶啊,以后你宁可得罪小丁,也不要再轻易得罪他这个妹妹了。”
陶斐然脸上未收的笑容凝固住,困惑的想问。吴剑峰轻轻摆摆头,品了口茶,看着外面的黄浦夜景,低声解释了句:“长得漂亮的年轻女人,要么有可能有一天会做你的老板娘,要么有可能有一天会做你老板的娘……”
楼下的楼梯旁,雨辰正委屈的对丁震浩抱怨着:“……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来吃消夜也能撞见这个陶色鬼,真是倒霉透顶了!你还在外人面前训我,你现在真是有大哥样了,你怎么不干脆当众给我两巴掌,那你不是更有威风了?”
丁震浩瞥了瞥在不远处站立的那两个自己的保镖,急忙低声服软:“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你一起骂色鬼陶好不好……咦,你不是明天晚上才回来吗?”
雨辰冲他做了个鬼脸:“谁让你帮我骂色鬼了?哼!我们今天可倒霉了!到了苏州后还没开拍,姚家班专门从请的一个洋录音师被警察带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晚上姚莺然和郑大导演一起去交涉都没结果,我们只好就灰溜溜的撤回来了!”
丁震浩随口应付道:“这种事谁能说清楚?好了,你们一帮朋友吃消夜去吧,晚上记得别回家太晚。喝多了酒就别开车,记住啊!我去陪客人了。”说罢他向楼梯上走去,不自觉的身形滞涩了一下,这马上引起了雨辰的注意。雨辰叫住他:“哥哥,你身子怎么了?受伤了?”
丁震浩看了眼跟上来的保镖,勉强笑了笑:“我是这两天觉睡得少被累成这样了,你都知道我昨晚睡了不到2个小时。行了,去吃你的消夜吧,上海滩还没人能伤你哥我。”
雨辰站在那儿,看着这个在上海滩声名狼藉,但却从11岁起就在贫民窟中开始抚养自己这个弃婴的男人小心翼翼上楼梯的样子,知道满世界可能仅仅就自己还真心关心点他,突然间就觉得眼眶一热,犹豫了一下,她又一次叫住了正在往楼梯上走的丁震浩……
豪华的大包房内,汪局长抱怨了句:“这个小丁怎么还没上来?不是又遇到什么熟人了吧?”
吴剑峰走到餐桌前,将茶杯放下,笑着说了句:“丁总业务繁忙,这也是应该的……”
陶斐然不耐烦的说了句:“这小丁也太不知轻重了!我这就叫人去找他上来。”说着,他走到门口要拉门,吴剑峰笑着正要叫住他,就见丁震浩从外面匆匆推门进来,面带喜色的说道:“好消息。我们可能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了!有个人相貌很象是他,现在应该在出云里一个野鸡家里。那是我的地盘!”
陶斐然流露出喜色,马上扭头向吴剑峰看去。汪局长站起身,将餐巾往桌上一掷,冲吴剑峰说道:“吴总,我马上派人封锁那个地区,配合你们抓捕!”
吴剑峰淡然的看着丁震浩,非常平静的问道:“消息来源可靠吗?”
丁震浩看了眼大家,满脸得意的说:“我也不怕丢人,小弟当年就是从出云里起家的。刚才报消息的就是出云里的一个卖香烟的小姑娘,她死去的爹原来是我手下的老人。她没有必要骗我。”
吴剑峰笑了笑,看了眼陶斐然,然后对汪局长温和的说道:“汪局长,麻烦你手下把那附近的通道都封锁了,没有我们上海站工作证的一律不得进出。抓人还是让陶站长的手下来吧,关键是这件事情不能曝光,这里面有一些我们的忌讳……”
汪局长爽朗的说道:“我明白,吴总你不用说了。我这就让人先秘密封锁周围的通道,然后再向市局局长汇报,就算你们今晚在出云里放火开炮,我也不会让消息走漏的!”
吴剑峰感激的笑了笑,说了声:“那可不是我们的做事风格,你放心,波澜不惊。”接着他对陶斐然说道:“小陶,你先派人跟着小丁的人进去摸摸底,看看人是不是他,另外在侦查一下周边环境的情况。说不定那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呢,所有要争取一网打尽!这样,我得请示一下倪老板,你叫人先集合吧!”
陶斐然嘿嘿笑着说了句:“吴老板,您可是现场指挥……”
吴剑峰狠狠瞪了他一眼:“小陶,我知道你和倪老板私交够深,可你以后必须得学会尊重领导!”说着,他走向包房门,向丁震浩问道:“小丁,这附近哪里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