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涉朝堂 045 入宫

　　燕淮走的第二日，宫奕才知道原来南振远也一同跟着去了。南婧宸来找她时整个人都病蔫蔫的，说南振远刚回来，这下又要走了，年关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对此宫奕也无话可说，毕竟秦京澜的二十万精兵拦在哪里，肯不肯放他们回京过年可不是大燕说了算。

　　“我听说那日昌河郡主被王爷驳了面子，回府大闹一场，到头来反被荣亲王妃训斥了一顿。”南婧宸趁着出来的空当坐在水云榭的柳树下，美滋滋地嚼着碎冰甜水，“燕世子这次谁也没瞧上，王妃本来就生气，昌河郡主可不就撞气头上了么？”

　　宫奕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她依稀记得，南婧宸似乎对燕祺有意思。

　　南婧宸接收到她的目光，释然一笑，“我那时候年小，不懂事，看着长得好看的就管不住自己心性，现在可不一样，要是摊上昌河那么个妯娌，一准倒霉。”

　　宫奕嘴角微抽，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啊……

　　“，林来访……”一小丫头忽然来报，打断了二人谈话。

　　宫奕挑唇一笑，“请她进来。”

　　——

　　林源仔细翻看着林依岚从将军府带回来的书信，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他顶头上司陈顺舟做的那些幕后交易，随便一条，就是革职查办的大罪。若是一条不足以绕过夏淳扳倒他，那这些所有的加起来，就是皇上也保不住陈顺舟！

　　可是他需要证据！将军府不可能什么都做好了让他坐享其成。他是陈顺舟的下属，要搜集证据最适合不过，大概杜文宣就是看中这点才选中了他！

　　林源将目光投中了纸上几个小字——国寺贪污案。小眼睛眯着思虑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顺蔓摸瓜，或许可以从这里开始……

　　——

　　燕淮走后三个月，天气渐凉，清晨人在屋外也能冻出哈气。如今宫奕越发喜欢窝在白玉暖，除了偶尔下床觅食，大多数时间是不见人的。

　　“，青竹来了。”

　　门外响起嬴姗的声音。

　　燕淮临走时怕京中人手不够，就将青竹召回来时常来将军府跑个腿，二人的书信来往全是依托青竹。只是最近一个月天气转冷，书信也断了许久。

　　宫奕裹了外衣连鞋都来不及穿到门口，只见青竹提着一件包袱进来。

　　“王妃，爷在西北来信，让属下给王妃送些御寒的衣物来。”打开一看，竟是上好的狐裘，毛色光泽水润，雪白油亮。

　　宫奕仔细抚摸着，仿佛拂过那人的脸颊，俊秀的眉眼，薄削的唇，“这是……从西北来的？”

　　“回王妃，正是。爷怕直接寄到将军府会损了王妃声誉，故而让属下给送来。”青竹瞅见了赤脚站着的宫奕，猛然跪在地上，“王妃，您就先把鞋子穿上吧，这要是让爷知道了，非扒了属下的皮不可。”

　　嬴姗这时候早把鞋子给递过来，宫奕拢了袖口，想着燕淮气急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甜美柔和。于是坐下来乖乖把鞋子给穿上。手中那顺滑的毛皮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看着满园的霜气，秀眉皱了皱，“盛京姑且冷成这样，西北大概更冷吧。”

　　“这点王妃放心，爷临走时带去了足量棉衣，这会西北那边怕是穿上了。”燕淮嘱咐过来将军府无需多说，怕说多了宫奕担心，故而青竹话里话外不提燕淮过得怎样。

　　“信呢？”宫奕摸索半天也没从狐裘里找出她想要的东西。

　　“没……没有。”青竹神色有些不自然。

　　宫奕手中一紧，毛皮边缘攥出少许折痕，很快消失不见。原先那些不好的预感浮现，若不是这块毛皮漏了陷，燕淮还想骗她多久！

　　青竹看着宫奕脸色一瞬间变得刷白，也吓了一跳。

　　“说实话。”宫奕闭上眼睛，有些有气无力，“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瞒就瞒得了的。”

　　“你快说呀！”嬴姗狠狠踢了青竹一脚。

　　青竹苦了脸，爷吩咐过这事死活不能让王妃知道，怎么他才来一趟就漏了陷！

　　“你不说，我亲自去西北找他！”宫奕话落就要往外走。

　　青竹一看这还得了，这要是让王妃杀去西北，爷指不定怎么发火。“属下说！”青竹一咬牙，他实在瞒不住，况且爷现今的状况不容乐观。

　　“属下半月前收到消息，爷……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宫奕头中轰地一声，“为何不告诉我！他想死吗！”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的，青竹被宫奕的反应吓蒙了，一时间怔在哪里，心想这下完了。

　　“拿药瓶”，宫奕咬牙挤出这么一句。

　　“爷这次能挺过去，所以不让属下告知王妃，以前每次也都是爷自己挺过来的……”青竹本想宽慰一下宫奕，哪知宫奕冷哼一声，一瞬间青竹都感觉自己脖间一凉。

　　“真是好本事！你告诉他，他燕淮想死就去，休想让我给他守寡！”

　　青竹身子一寒，这话他哪敢跟爷说，知道王妃这是气话，谁不知道王妃疼爷，他是糊涂了才将这话给传过去！

　　嬴姗拿过一个琉璃小瓶递到宫奕手里，宫奕眼也不眨朝着手腕一划，滴滴答答的鲜血就顺着手腕的细纹滑进小瓶。

　　“王妃——”

　　“——你拿着这个亲自去趟西北，盯着他把这个喝下去，他要是不喝你就别回来。你告诉那个姓燕的，一个月内你稍不回消息，我就在将军府给他陪葬！正好给他省了办喜事的银子。”宫奕面若冰霜，不带一丝玩笑。青竹知道这事算是彻彻底底闹大了，自己摆不平王妃，只能跑趟西北。

　　他知道王妃有法子治好爷，可没想到王妃要割腕取这么多血！这么多年爷受的苦和泪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总算有个人疼着爷，念着爷，青竹忽然眼眶发酸，跪在地上深深磕了几个响头，“属下一定把它送到爷的手里！”

　　青竹走后，宫里来人，终于在赐婚三个月后，太后决定见见她这个御清王妃。

　　嬴姗仔细给宫奕包扎伤口，刚放了血，宫奕脸色本就不好，在加上担心燕淮，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

　　“，您今日这个样子还是别去了。一个老女人有什么资格对您呼来喝去的？”

　　宫奕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去还是要去的，她不能给太后一丝找燕淮麻烦的机会，况且他在西北的状况不容乐观，京中这些糟心事她就由她来顶！

　　“去拿脂粉来。”

　　嬴姗咬住嘴唇，知道劝阻无用，磨蹭地从梳妆台上取下胭脂水粉来。

　　——

　　今日来人不是上次御清王府的薛公公，而是一个小太监，面生的很。

　　宫奕去时杜文宣正在前堂招待着，见她来了，杜文宣眼中颇为担忧。

　　那小太监见了她恭恭敬敬，“杜，太后命小的前来接您进宫，还请杜收拾一番随小的启程。”

　　宫奕没什么要收拾的，直接道“走吧。”

　　“嬴姗好生照顾好！”杜文宣不放心嘱咐着，嬴姗刚要跟上去，小太监打住脚步，“太后娘娘嘱咐，中宫端茶倒水的丫头多得是，必不会委屈了杜，这位姑娘还是留在这里好。”

　　杜文宣眉头一皱，“小公公不能通融一下？”

　　小太监，“还望大人莫要为难小的。”

　　“爹爹放心，太后娘娘召见月曦是杜家的荣幸，月曦必定谨守礼数，不会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了礼仪。”

　　宫奕说完对着小太监屈了屈膝，“还请小公公带路。”

　　“小的告退。”小太监朝杜文宣行了礼，领着宫奕出了将军府坐上去往宫中的轿子。

　　嬴姗急的团团转，“糟了，刚刚受了伤，身子正虚，怎么能一个人去！”

　　杜文宣一听眼眶一瞪，“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嬴姗一跺脚，“我哪里来得及说！看来我得去趟御清王府，再晚点指不定出什么岔子！”

　　杜文宣叫住往马厩跑的嬴姗，“你去不合适，我亲自去一趟。”说完骑上马出了府。

　　——

　　这边宫奕斜斜倚在轿中，眼眸紧闭。

　　进宫门时的时候几个侍卫拦了下，小太监掏出令牌报明了身份，侍卫们草草盘问一番便放人进去。

　　一路无话，进了后宫，轿子就不能再坐，小太监等了一会，见太后没有派人来接，为难地看了宫奕一眼，“杜，这去中宫的路远些，您稍忍忍，一会就到了。”

　　这下马威给的十足！宫奕哑然失笑，放在往日倒是不怕，只是今日……

　　心口一阵阵发虚，宫奕面上却笑的淡然，给了他一个安抚地笑容，“你放心在前面带路便是。”

　　走了顶远，弯弯绕绕终于见到了中宫大殿的顶。

　　“杜，小的就不往前走了，里面自会有人领您进去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宫奕谢过了小太监，径直进了门。

　　接着有人将她带去了中宫殿内，果然室内无人，婢子上了茶告知太后稍后便到，让她安心等着。

　　好在有个椅子坐着，身后早已出了薄薄的冷汗，宫奕指尖冰凉，伸手触上滚烫的茶碗子暖着手，闭目养神。

　　太后虽然不喜她，可茶还是上好的龙井，好大一会，宫奕终是缓了过来。

　　婢子们看着宫奕安然自得的模样，暗叹这位杜真是好修养。在中宫当差久了，见过太后用这样的法子整治过各色各样的人，就连当初皇后娘娘也吃过太后的茶，候过太后的架。不论是谁，都没这位杜沉得住气。

　　“杜真是好脾气。”太后一身华袍缓步走出屏风，“坐了这么久，还能这样安稳的，你是第一个。”

　　宫奕文静地起身行礼，“月曦拜见太后。太后命月曦在此品茶，月曦不敢不尊。”

　　“你是说哀家故意刁难你？”太后坐在主座上，声音也多了分压迫。

　　宫奕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头道，“不敢，太后娘娘用心良苦，让月曦静心品茶，月曦不敢不专心。”

　　“哦？你品出什么来了？”

　　“回太后，没品出什么来。”

　　“杜说出这话，就不怕哀家治罪？”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底下的人，并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月曦实话实说，茶生而有灵，全在茶韵，太后的茶是个中极品，可锁了太久，纵使再好也韵意全无。”

　　太后冷冷一笑，“杜牙尖嘴利的，哀家终归是不懂皇儿他的心意，怎么就看上了你。”

　　宫奕嘲笑她年老色衰，她怎能不气！

　　宫奕屈的腿发酸，可一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害得燕淮如今在西北受尽折磨，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见她扯嘴笑了笑，抬起冰冷的眸子，“是呀，月曦也不懂王爷为何要弃了大好前程陪在月曦身爆毕竟西北二十万兵马是王爷一手带出来的。”

　　“放肆！”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她差点忘了西北那二十万大军还握在燕淮手里，至少在他从西北回来前，西北还是他燕淮的，杜月曦她碰不得！

　　“月曦谨守礼数，何时放肆过？”宫奕笑的更冷，毫无畏惧的眼神看的太后一怔，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是了，燕淮看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难道不经意间竟犯下一个弥天大错？她有预感，眼前这个浅笑如花的杜月曦，和燕淮是一种人，是能让她头疼棘手的敌人！

　　“来人，送杜出去。”这个发现让太后心烦意乱，对话还没开始就胡乱就让人将宫奕打发了出去，看来得让燕竭加快脚步了，趁早将何氏生的孽种除去，否则夜长梦多！

　　——

　　出了中宫，太后的人就回去了，她动不得宫奕，态度差点也可以理解。

　　宫奕努力寻思着来时的道路，做好了一路问出去的打算，可是在中宫行礼的姿势维持的有点长，腿脚一个劲发软，宫奕咬牙，暗道自己身子无用，才流了这点血就虚弱成这样。

　　行到一处幽静的小路，前面走来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看不清模样。宫奕刚想开口问路，哪知他一个闪身从面前躲进了一旁的花丛，还顺带撞了宫奕一下，若不是身旁有个假山，宫奕早就随着他栽过去了。

　　一只手撑住石块，宫奕紧靠在石头上，呼吸有些紊乱，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小太监从草缝里探出头来，出口竟是一个女子，“这位姑娘对不住，我现在要去接一个重要的人，要是有人来寻，求你帮我保密！”说完一猫腰缩回草丛里。

　　不大一会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排排禁卫军搜了过来，“都仔细点！公主要是有个好歹，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那首领见宫奕倚在大石头上，衣着华贵，猜想是哪家进宫的，便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这位，敢为刚刚可是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宫奕咬了咬牙，伸手指了指那头，“有个小太监跑过去了，还将我撞在这石头上。”

　　首领松了口气，“果然诗主，都跟我来！”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远，那人才从草丛里钻出头来，“谢谢你啊。”

　　宫奕吃力地看了永安公主一眼，感觉体内的力气正飞速流逝，只来得及说出“杜月曦”三个字，便眼前一黑坠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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