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鱼水之情（十九）

　　清晨，几个庄子的刀会老大各自带着自己村子的人，先后来到了小庙岗的山脚下。

　　这是他们早已约好的，今天期限已到，他们说好一块去小庙岗看看。如果那伙人走了便罢，如果没走，那他们只好动手“请”那些人走了。至于对方手里有枪，会不会发生流血冲突，这些他们统统不问，也不去想。只是觉得自己这边都是当地住户，人多势众，对方是外乡人，拢共才三四十人，没有理由不怕他们。

　　什么？你问日本人来了他们怎么不敢这么横？那不一样。日本人不是人，是鬼子，他们不懂人的道理。所以对鬼子，你就不能这么做。要是这么做了，鬼子会杀光这里所有人的。鬼子不怕他们，没办法，只好他们怕鬼子了。

　　今天来的最早的就是俞天祥了。经过昨天的那番会话，他此刻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虽说侯文的要求稍稍高了点，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合适的办法。不过先不管那么多，今天先把他们从小庙岗上赶走再说。昨天晚上他在俞文太家里，和侯文、俞文太一起喝了顿酒，到很晚才回家。可是睡了没到两个时辰，他就醒了。一看天色还早，本想再睡会儿，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只感到身体里有一股劲儿在不停的攒动，脑子里翻江倒海的片刻也安定不下来，尽是些将来的美好生活该怎么过的念头。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麻麻亮，他赶紧一骨碌起了床，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早早的就叫齐了人来到了小庙岗山脚下。

　　等小俞庄的这伙人到达小庙岗山脚下时，天只不过刚刚亮。意识到时间还早，俞天祥立即派了一个人到上面去看看情况。他希望这些共党的人最好识相点，自己乖乖的走了，那今天他就可以“兵不血刃”的立个大功。可谁知打发去的人没五分钟就回来了，说是刚走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那是游击队的警戒哨，看样子人家根本没打算走。

　　尽管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俞天祥也并不放在心上。没走就没走吧，就先让他们再待上一个时辰，等过会儿各村的人来齐了，大家伙一起上去，到那时我看你们还能强撑多久！

　　等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几个村的人基本都到了，唯独缺少小石村的人。大伙都感觉很奇怪，小石村离这儿最近，怎么会这么晚还没到呢？

　　正在大家胡乱猜测的工夫，从山上下来一个青年人。这人走到近前给各村的主事人先施了一礼，“各位当家的，我是小石村的人。受我们秦大当家的嘱咐，特意前来告知诸位。前天晚上小苍山的王小辫派人偷袭了我们村，他们冲进了秦大当家的家里，秦大当家的当时没料到他们会来，一点准备都没有。当即大当家的就要拿大刀一个人跟他们拼命。可这些家伙手里有枪，他们忌讳秦大当家的功夫，不敢和他过招，于是就开枪打伤了秦大当家的。之后他们不但洗劫了秦大当家的家，抢走了诸多财物，最后还把秦嫂子也给抓走了。幸亏那天游击队听到了枪声及时赶过来拦住了他们，总算是把秦嫂子和秦家的财务给截回来了。不但如此，秦大当家因为受的是枪伤，附近又没人懂得治，昨天上午还一度晕死了过去。后来也是亏的游击队的林队长他们来看望秦大当家的，正好他们队伍里有个会治枪伤的医生，所以昨儿个午后，我们秦大当家的和秦嫂子就搬到山岗上住了。他们昨天下午给秦大当家看的病，晚上秦大当家的睡了整整一晚，今天天亮的时候刚刚醒过来。一醒过来秦大当家的就想起了今天和大伙的约会，于是特意让我来知会大家一声。秦大当家的说了，人家游击队的人前天才刚刚帮了咱村子的大忙，昨儿个又救了他的命。这幸亏是人家驻扎在小庙岗上了，要不然，这两天的事情还不知道会闹出个什么结果来呢。大当家的说，咱们刀会的宗旨就是保护乡亲们，保护咱们的村子。可现如今正逢乱世，小鬼子、土匪、伪军，轮着番的祸害我们乡亲。他们手里都有枪，我们拿大刀跟人家拼，总是吃亏的多，占便宜的少。现在好了，游击队住在这儿，他们有枪有人，即打鬼子，又帮着乡亲们保护村子，而且他们还不肯收我们的谢礼，不来村里找乡亲们的麻烦。像这样的队伍，到底是帮了我们还是害我们，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今天的事儿，大当家的意思，就暂且算了。毕竟人家刚救了他的命，又帮他抢回了媳妇儿，现在去跟人家闹，显得咱们这儿的人不懂事、不讲道理。大当家说等他伤好了以后，再把各位当家的聚在一起，咱们从长计议，商量出一个大伙都能接受的方法来。各位当家的，你们看如何？”

　　这个年轻人的故事说完，大家伙立刻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谁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有人悄声的嘀咕了一句：“这事儿是真的吗？”

　　没等传话的年轻人回答，边上有人立即说道：“你这什么话，秦大当家的没事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好的人，非得说成自己要死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人。”

　　“那这样说起来，是真的罗！那我们怎么办啊？总不能在这儿傻站着吧。”

　　“是啊，说的就是。要不，咱大家伙回吧。”

　　“你说什么呢，大家伙一大早来了，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又回去？闲着没事儿，逗咳嗽呢！”

　　“那你说咋办？现在冲上去？”

　　“行了，你俩别争了。这会子咱们要是冲上去，那咱成什么人了？人刚刚帮了小石村的忙，还救活了秦大当家的，你好意思做出那种事儿？这忘恩负义的是个什么？”

　　“是乌龟王八蛋！”

　　“张老三，你他娘的骂谁呢？”

　　“骂谁？谁做了忘恩负义的事儿就骂谁。”

　　“谁他马做了忘恩负义的事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行了、行了，老三是说咱们都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儿，谁做了谁就是王八蛋，不是专门骂的你。老三，是这个理儿吧？”

　　“阿！”……………………………………

　　一大群人站在山脚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开始议论纷纷了。到最后，七嘴八舌的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领头的一见不是个事儿，立即自动的走到边上进行商量。

　　“我说几位，咱怎么办啊？这么多人不能在这儿干耗着，得拿个主意出来。”最先说话的是郑家庄的郑老三。

　　“你们都是什么意思？”西李村的李铁手问道。

　　几个人看来看去，都没什么准主意。“还能他马的怎么办！三天前咱狠话都撂下了，今天咱就这么蔫儿了？那以后谁还把咱们刀会的话放在眼里？”俞天祥第一个跳出来说道：“要我说，一码归一码，秦当家的事儿是他们小石村的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赶走小庙岗上的游击队，这是三天前大伙儿的意见，小石村的人不能说算就算了。要是这样，那以后还要我们这个会堂干什么呢？那还不如解散了，大家自己顾自己得了。”

　　“你别说，这俞老大说的也有些道理。”俞天祥的话，得到了李铁手和另一个村子主事人的首肯。

　　“我说俞老大，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郑老三问道。

　　“要我说，现在咱就一块上去，立马将他们全都赶走。马勒格巴子的，三天前就通知他们了，他们居然一点不当回事儿，当老子们的话是放屁啊！”俞天祥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他知道，要是别人都打了退堂鼓，他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

　　“我看还是别这么做，这么做对我们也不好。刚才那个传话的小子我觉得说的对，你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伙的，人家帮了小石村的忙，就等于帮了咱们大伙的忙。俗话说，扬手不打笑脸人。这陪着笑脸的人你都尚且不能打，更何况人家帮了那么大忙的人呢？你们说是不是。再说了，现在秦大当家的就住在山上养伤，我们这会儿子冲上去，你让秦大当家的怎么做人？难道我们要把秦大当家的一块赶走？这也不合规矩啊！”郑老三说道。

　　“规矩？啥叫规矩？规矩就是得说到做到。没了这个规矩，咱还要刀会干嘛？闲着没事儿闹着玩啊？他姓秦的怎么办我们不管，我们不会赶他走，他愿意上哪儿上哪儿。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坏了大家伙的事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俞天祥害怕众人意志不坚，拼命的想把大家的火拱起来。可是情急之下，他刚才的话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他们这是个刀会联盟，你再怎么说，联盟中的人都是一伙的，没有单把另一个村的人当外人的道理。更何况他嘴里的那个当事人还是他们的堂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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