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这局棋中最要紧的位置
影刺 | 作者:影刺 | 更新时间:2016-10-01 20: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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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也喜欢听戏?”他问,将手中拐杖靠在一边,带笑的眼如一汪泉水。
长赢边与他对坐下,边答“自然喜欢”。待坐好后,又沉着说道:“不过家乡贫瘠,我是后来有机会去到江南的时候才听的戏。”
顿了顿长赢又说:“过去这世上也只有皮影戏,听说三年前醉凌霄才自创了这淮曲,苏州一现,便有惊世之能,我总希望能一睹风采。”
长赢哪里听说过那淮曲,这么多年都生活在东瀛。一番话不过是公子笙教她说的。
男子看她话中虽十分恭维,但眼底的冷淡却骗不了人。
他心下有了些困惑的思量,面上却仍始终维持暖笑。
“听姑娘口音不像南方人,也不像北方人。不知家在何处?”
“我自幼游历,其实是长安人士。”
“哦?”
不愿与他再多谈其他无谓之事,长赢忙问:
“不知公子与醉凌霄是何渊源?”
话毕见男子神情并无不妥,亦无犹豫,自然而然就答道:
“淮曲便是在下所创。醉凌霄中的名角儿——凌霄,是我的义妹。”
“听公子说话,也不像南方人。不知公子又家在何处?”
“深州,我是深州人士,也来自北方。”
长赢走的时候,男子请她回到长安后也去醉凌霄听曲儿,她点头答是。
回房后将事情悉数告诉公子笙,他边想着边道看来他们整个戏班子如今都在这长安邻城,既然他们明日便要入京,那么天机阁要打听消息倒是不急于一时。而庆禺的事确实该解决了,夜半时分。他依旧一身黑衣斗笠,带着长赢准备离开客栈,方到马厩牵马,却意外见到了醉凌霄整个班府的人。
这个时间,他们要做什么?
公子笙站在她身后,夜色中更是难看清他隐在斗笠中的面容。长赢上前将两匹骏马牵出,看着他们十几人。站在最前方的是那名男子,依旧拄着拐杖。此时他身旁有一名娇柔女子,女子身穿粉色罗裙,面若桃花,大概就是那个凌霄,男子的义妹。十几人都目不转睛带着些警惕地看着她和公子笙。长赢判断出其中有武功底子的人不在少数,至于武艺高低,倒是绝对在她之下。
朝男子点了个头,男子亦回她一笑。她并不急迫,冷静把马牵到公子笙身旁,两人才上马离去。
这一变故,着实有点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小小醉凌霄,深更半夜在马厩中做什么?
很快,一个更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丞相乔弼之党中一名颇具地位的人——御史大夫崔挚在早朝后回府路中,遭刺杀。惨死冷箭之下。
一时间长安城笼罩在愁云迷雾之中,朝中人人自危。但公子笙来不及思考此事。只因回到侯府后就收到妙几子传书,他已与庆禺达成交易。如需天机阁帮他查明并抓住杀害妻子的凶手,他就得将礼部侍郎孔钰之子孔傅的人头亲自交过来。所谓以命买命就是这个道理。庆禺当时吓得不轻,直道身为朝廷命官不能知法犯法。但妙几子并不因此退步,告诉他,江湖人办事偏不讲究法律,何况只是叫他杀的孔傅,又不是孔钰。见庆禺犹豫不决,妙几子又道,阁主早就看不惯那个纨绔,他不动手,天机阁也会动手,反正那孔傅是死定了。他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妙几子只当他从没来过这里,所有的事都当没发生过。
庆禺回府左思右想了好几天,才答应了这一个自以为仅仅只是天机阁奇怪规矩的条件。妙几子给了他十天时间,事成之后让他提孔傅人头于城外八角亭与自己相见,并要求只许他一个人来。庆禺本也不至于蠢到答应这种无礼要求的地步,自己从未接触过武林中人,心中胆怯非常。只是家中爱妾蓉儿时常给他吹枕旁风,告诉他天机阁有多么多么闻名天下,多么多么侠骨柔肠,若要替夫人报仇,一定要信任他们。这才对这事点了头。
正巧这一大早就有崔挚被刺杀一事发生,于是庆禺决定就今夜动手,事后嫁祸于那个杀了崔挚谁也不知道身份的刺客身上。决定一做立马付诸行动,买通一名笑面阁中的红牌女姬,约了那孔傅就去了笑面阁。谁知刚入了温香暖阁,就在女姬的一杯清酒下晕了过去。接着就在昏迷中叫人取了性命,卸下首级。庆禺在胆战心惊中悄悄去了城外八角亭等待妙几子。
这什么天机阁的侠士都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刚从城外游玩结束回京的永安候爷公子笙。
当即抱着黑布相裹还在渗血的孔傅头颅,颤颤巍巍地就朝公子笙跪了下去。
“尚书大人这么晚,怎的也来这城外游赏?嗯?你手上。。。是什么?”
庆禺呆滞一刻后,一甩孔傅首级,便一个劲地向他磕头,直呼“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公子笙被他手上鲜血和黑布散开后露出的一张脸给“吓”得不轻,说道:
“这,想不到庆大人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我佩服。”
庆禺双唇直打哆嗦,口齿不清求着公子笙:
“侯。。。侯爷。。。放。。。放奴才。。。一条命罢。”
“哦?我如何放?尚书大人应该去向陛下和孔大人求情才是。”
“不不不!”庆禺忙摆手,接着又给公子笙磕了几个响头,“侯爷,求您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过行吗?日后奴才。。。奴才愿为侯爷做任何事,替您效犬马之劳!”
闻言公子笙冷笑:
“我一个白吃朝廷俸禄的废人,哪里有事需要尚书大人的帮忙。”
“有的有的!侯爷,总会有的!”
他转动手上扳指,笑看着庆禺,庆禺却不敢看他的笑,只觉毛骨悚然。
半晌听到公子笙反问一句:“是吗?”
就直接离开了。
庆禺回府后,谁也不见。把自己关进书房,愣是呆坐到次日清早。磨磨蹭蹭地去午门等候早朝,见孔钰没有一丝哀痛之色,应是还不知道自己那个败家子已经命丧黄泉。庆禺转目一瞧,又瞧见了刚下马车的公子笙,心跳猛加速,暗自揩了把冷汗。
心被提到嗓子眼儿,朝堂上,眼睛一刻不曾离开公子笙,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站出来就向皇帝告他的状。结果,硬是到了下朝,都没见那永安侯爷在御前说过话。庆禺这才安下了心。回府后,才想起天机阁的事儿。将孔傅首级藏于暗室,庆禺忙不迭地跑去那间倒卖古董字画的铺子。
这下,可气得够呛。
哪里还有什么天机阁根据点,只剩一间已经关门大吉的铺子仿佛无情嘲笑着他。
如此倒好,杀害亡妻的人没抓到,自己又摊上人命。
现在只能祈祷那冷血无情的永安候当真能守口如瓶,自己也不算被那些江湖人玩得太惨。好在那个侯爷胸无什么大志,应是不会让自己做什么得罪乔弼的事。其他的事,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他已经走了。”
铺子对面的茶肆二楼隔间,长赢隐在窗缝后观察着庆禺的一举一动。
“是啊,不然,咱们还真把影使抓给他处置吗?”妙几子摸着小胡子笑道。
“那是自然。”公子笙说。接着饮了口茶,问两人“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他吗?”
“我不知道。”长赢把窗户关下,走到他身后站立,眉角皱了下,回答说。
他嘴角微牵,告诉两人:“乔弼的人里面,他最傻。但其实也最得乔弼信赖。只是乔弼自视太高,总以为能把所有人都掌控,故而时常责骂庆禺,搞得这个尚书大人常常以为抱不紧他这棵大树了。然则事实绝非如此,正因他胆小怕事,又万分不敢得罪自己,所以乔弼总会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做,而非交给一些心思颇深的人。因为太聪明的人,是不甘做别人手下走狗的。但庆禺,每当接到他那些烫手山芋般的任务,都只觉乔弼不过把他当做最可有可无的下属对待,只因事情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暴露人前,恐怕他就得首当其冲做一个替罪羔羊。”
公子笙理了理衣袖,又叹道:
“这就是人性。一个将自己看得太高太满,就不会觉得手中一颗稳当的棋子会悄然间为对手卖力。一个将自己又看得太无足轻重,也更不会想到,自己其实正处在这局棋中最要紧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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