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 靖仁皇太子还朝

　　楔子

　　他是世上最残忍的人亦是世上最温柔的人。初见之日，他说，长赢，成为我的影子做我身边最锋利的刀。

　　可知他这一生从未说过什么动听的情话，却以他自己的方式护着她。他说，长赢，世人皆道我的心是冷的，可你，你却是没有心的。

　　她说，我从来以为自己只是这世间的看客，每个人，在我眼中演出他们不同的人生。到头来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和那些人生纠缠在一起了。

　　周康八年，残冬。

　　大曌王朝迎回失散民间八载的靖仁皇太子——笙。

　　朝堂之上众大臣议论纷纷，心中思虑非常。

　　百官之首——丞相乔弼，执玉笏骇首缓步至堂中，躬身高呼陛下，“陈王失德，顺民心而禅位。先太子既已归，理应前往覃州侍陈王，若留长安。。。”一头华发整齐束冠于上，高长的身形同一双浑而精的眼睛压得众大臣息了声。乔弼微摆了摆头，“恐于理不合。”

　　靖仁十七年，曌靖仁皇帝——殊禅位于皇弟郑王，即当今圣上——裘。一场宫变发生在雨夜的寅时，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禅位御诏从禁宫发出，靖仁皇帝自卸谥号，瘫跪于勤政殿外，大雨打在身上，衣冠凌乱，失神望着残月，发白的嘴一张一合，“人生长恨水长东。”

　　随后自刎于殿前。

　　皇太子公子笙更是在这一夜失踪。

　　新皇继位，靖仁皇帝封为陈王，遗体及一概宫妇送至覃州，无诏不得再入都城。

　　时隔八年，暗暗尘封的记忆随着这位身份尴尬的皇子的归来而再次被提起。当年那场无预兆的宫变，大曌的密辛，究竟真相何如，仿佛已经无甚重要。毕竟靖仁失德，禅位诏书上的条条罪行皆有例证。多年来天下时局动荡，东有蛮夷骚乱，西有异族崛起。这个皇太子，归朝到底意欲何为？三年前那场蛮夷入侵还历历在目，大曌修养生息之时，臣民也着实不愿再多生事端。

　　“乔丞所言，朕明白。只是笙儿离家去国八载，漂泊民间不知受过何等苦楚。他是朕的皇侄，怎能将他就此送去覃州那等苦寒之地，天下百姓如闻朕如此，岂不寒心？”皇帝尚年及四十，却已显老态，足见登基后这八年，为国为民，心力交瘁。此刻低皱眉头，似有些许疲惫，语气中的关怀之情倒未及眼底。

　　乔弼向来善于揣度君心，更没放过皇帝眼中那一抹厌色。继而又道：“陛下仁义，大曌百姓自会分明。至于陈王遗子，靖仁年间，与陈王皆是纵情于声色享乐中之人。更何曾况位及太子，骤然回朝，难保其心无反周康之意啊！”

　　反周康之意。

　　闻及此，皇帝果然面露不悦，“大胆！”手抚龙椅把上的黄金龙头，食指于其上轻轻敲击，不知在想些什么，却也不再说话。

　　户部尚书庆俞持笏行至乔弼身后，娓娓说道：“陛下，恕臣直言。蛮夷异族骚乱多年，镇边大将军尚于边关御敌。而今国库空虚，实在承受不住陈王子靖仁年间的用度。笙乃前皇太子，身份地位尊贵，臣，不知当如何是好。”

　　“如今国库吃紧，朕尚且日日缩减开销，他？何德何能！”皇帝气急，登时站起身来，“传朕旨意，陈王世子即刻。。。”

　　话在口中尚未道毕。殿外侍卫的通传之声直达堂中，“陈王世子笙，到！”

　　他一向不畏冷，身前低身引路的奴才皆是一身冬袄，鼻子冻得通红。他却只着墨蓝色勾勒瑞兽的直裰朝服，长袍至脚踝，露出踩着薄雪的黑色云靴。稍宽的金丝纹腰带覆在腰间，连一块玉佩都没有。飘雪落在其身，不多时即化。发冠修整，一派英气。他身形欣长，甚至略有些单薄。面色却如常，一点没有入深冬的样子。一张脸不知是怎的却是衬得有些病态的白，眉色眼睫均是淡色，薄唇亦是没什么光泽。一对眼睛倒是明亮深邃得过分了。失踪那年，笙，年不过十，如今只是十七年纪，一身羸弱模样，许多大臣也不免动摇几分驱逐他之意。

　　走至堂上这一路，或是有些漫长了。众人盯着他，心中已各自思忖了好几番。

　　与乔弼并齐的，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弗。微微侧身，狭长的眸打量这位本该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二弟”，眼及之处，如日之灼。

　　皇帝也缓缓坐下，方才的怒意因这一转折，失了降旨的机会。

　　“笙今日归曌，恭请陛下圣安。”抱拳单膝跪地，嗓音冷冽而沉着。

　　皇帝一时心中泛起丝不易察觉的惧意，愣了一晌，道平身。待笙站起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却低首言道：“臣在外多年，身染苦疾。本应前往覃州，岂料尚未抵覃，已为此病所苦。覃州气候恶寒，臣实难适应。求陛下，”说着又是跪地，“容臣留京疗养，待顽疾稍有好转，即刻前去覃州。”

　　他这番形容，众人都看在眼里，身患顽疾这一点的确难以质疑。

　　皇帝皱眉看他，一丝破绽也瞧不出。

　　“父皇。”公子弗走至堂中，“父皇以仁治国，二弟理当留京。”

　　皇帝些许讶异的看着他：“皇儿有何说法？”

　　弗举目与其对视，正色道：“何不加封二弟为‘永安候’，留京治疾，更显父皇祝愿之意。”

　　“陛下，世子既身疾甚重，亦不可太过劳累，除每日早朝，恭请陛下勿予其事务，令世子无法安心养病。”乔弼转念便道。

　　户部尚书庆禺附议。

　　皇帝道，还当多加考虑，改日再议此事。笙也无异样，跪谢圣恩。

　　次日，吏部起草加封公子笙为永安侯的诏书颁下。

　　笙定居长安城东原陈王旧宅。荒废的宅院一时间热闹起来，看着“永安侯府”的牌匾挂上宅门，笙抚着手上白玉扳指，冷面亦无动容。

　　回到府内居室，塌上之人，衣着黑色夜行服，面戴黑巾，长眉入鬓，凤目妖冶，却是男子。

　　“天机阁一切均妥当。你的寒毒渐深，影卫一事需尽快解决！”见笙一进来，便坐直身子道，话中尽是急迫。

　　“总能解决的。很快。”(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