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玩物

　　杨府后院安静的花园，

　　花丛之中，一身材高大的锦袍中年男子，摆弄着手中的小剪，十分仔细地修剪着盆栽种的枯枝。

　　“老爷。”

　　一黑服白的老者，静悄悄来到锦袍男子身后，微微拱手喊道。

　　锦袍男子似乎正在享受这午后难得的清闲，隔了一会儿，才头也不回地字吱了一声：“嗯，说吧。”

　　黑服白的老者说道：“夜鹰们回报，搜索十余日，沿途都没有现六少爷的踪迹。”

　　啪！

　　杨一清手中一紧，把本不应该剪下的花枝剪了下来，他眉头略微一皱：“连‘夜鹰’们都找不到他？”

　　夜鹰，

　　原本是杨一清为了监视各地分号培养的一群人，由他的第一心腹福伯管理。

　　多年下来，‘夜鹰’规模已经从几十人展到上千人，

　　这群人分布在大秦每一个角落，他们可能是一般的商人，可能是江湖郎中，也可能是街边卖豆腐的王二麻子。

　　夜鹰们执行的任务已经不仅仅是监视分号。搜罗商业情报，寻找滥帐，掌握同行动向，甚至是暗杀。

　　这群无名无姓，武功高强的隐身人，在暗中支撑着杨一清庞大的白银帝国。

　　福伯不慌不忙解释道：“这也不能怪夜鹰们无能，六少爷行踪不定，一来不知他想要去哪儿，二来，他只怕没有走官道。”

　　大商号的分号分布大秦各府各县，纵然是小县城，也有杨一清的眼线，只要杨朔进入岭西任何一个县，杨一清马上就会知道。

　　可惜，杨朔带着两个通缉犯，他哪里敢走官道穿城而过？

　　他带着程咬金和史春燕离开和凉山地界之后，翻山越林直接赶到洋河下游码头，租了老于的船，逆流而上。

　　听完福伯的解释，杨一清的嘴角淡淡笑了笑，可，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犀利的神色。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的本事这么大，竟能避开自己的眼线。

　　他真是长本事了！

　　杨一清之前闲情逸致的心情突然荡然无存。

　　“老爷。”

　　这时，杨府总管潘茂一路小跑，来到杨一清两人身边，先稳了稳身子，躬身一礼，才道：“老爷，福执事，城中驿站送来一封信，说是给六少爷的。”

　　杨一清微微一愣。他还有书信？谁写给他的？

　　“哈哈！”

　　杨一清接过潘茂手中的书信，展开书信快看了一遍，竟大笑起来。

　　让福伯和潘茂都有些茫然。

　　“你先下去吧！”杨一清朝潘茂挥了挥手。

　　“是。”潘茂知道自己的身份，老爷和福伯之间的谈话，自己是不能听的，赶紧躬身退去。

　　“老爷，这信是谁写的？”潘茂退去后，福伯好奇问道。

　　杨一清冷哼一声，道：“一个你想不到的人，易铃儿。”

　　福伯脸色一惊：“易大人的孙女！”

　　这几年，杨朔和易铃儿的书信都是通过城中驿站传递，他未敢让人把信送到府中来。

　　他临走之前，特意又给易铃儿写了一封书信，告知对方自己会去京城，不要再回信了，可惜，后一封信还未到易铃儿手中，易铃儿的回信便已经到了。

　　此信在驿站中放了两日，驿站的官役见无人来取，便好心送到杨府，正好落到总管潘茂手中。

　　“福伯，派人去京道运河堵他。”

　　“运河？六少爷要去京城？”

　　“从信上看来，他应该是去了京城，去京城就两条路，能避开夜鹰们的眼线，无疑是走水路。”

　　“是，我马上传信夜鹰堵截六少爷。”

　　“等等。”杨朔脸色一沉，目光一明一暗，似乎犹豫了一番之后，才说道：“如果他不愿意回来…就算用点手段，也要把他绑回来，不要手下留情。”

　　福伯拱了拱手，道：“是。老奴知道怎么办了。”

　　“易铃儿，易铃儿，怎么会是这样？他怎么能和易铃儿走到一起！真是冤孽啊！”杨一清冷冷自语，手中的信被他捏成粉末，像白雪一般飞散到花丛之中。

　　******

　　番阳湖江心。

　　程咬金大喝声犹如晴天霹雳，虽隔着十几丈，但照样震得那青袍男子一颤。

　　青袍男子回头一看，却见一把快箭矢的鱼叉带着长长的尾巴袭来，他脸色一变，双脚往江面一点。

　　哗哗~！

　　江面升起一股水柱，把青袍男子托后半尺。

　　那成了精的青蛟鱼王反应比青袍男子更快，杀机逼近，它一个摆尾，便极朝水底下钻去。

　　可惜，那长长的鱼尾害了它，鱼叉不偏不移刺中它的尾巴。

　　见此，

　　程咬金大喝一声，右手攥住绳头，用尽全身力气猛然一拽。

　　“来~！”

　　“嘭~！”

　　突然，青蛟鱼王从水中一跃而起，竟然跃出水面数丈，接着，一个翻腾，再次扎入水中，垂死挣扎的力量大得惊人，如此反复，以程咬金的神力一时间居然奈何不了它。

　　也难怪，程咬金左肩被杨朔洞穿的伤口还未痊愈，左手根本无法使劲。

　　“可恶！这畜生。”程咬金大骂一声，右手把绳子在右臂上缠了几圈，一脚踹在船舷上，腰力一沉，和鱼王杠上了。

　　比力气，他何时输过，要是输给一条鱼，他岂能服气？

　　帆船竟在这一人一兽的怪力下，在江心打了一个转，两指粗的绳子更是被绷得‘嘭嘭’作响。

　　“你为何不去帮忙？”史春燕低声朝身边一脸嬉笑观看拔河比赛的俊朗少年问道。

　　杨朔笑了笑，道：“这是一个男人的面子问题，我要是出手帮你义兄，回头会被他埋怨死。”

　　不知想起什么，史春燕柳眉一皱，道：“面子？在你们男子眼中面子比命重要？”

　　杨朔有些不解，不就是一条稍微大了一点的鱼嘛，又不会死，他当然不会在意面子问题，面子又不能当饭吃，但，他肯定程咬金在乎。

　　他想都未想，便随口回答：“有时候…是的。”

　　史春燕脸色一沉，没在说什么。

　　对于杨朔的真实身份，她前几天便已经知道了。既然要程咬金诚心跟着自己，杨朔当然不会对两人有所隐瞒。

　　大秦巨商大商号六少爷，杨一清儿子的身份，在杨朔眼中并不觉得有多了不起，他从小也没觉得这个身份多受人尊敬，但是，他的身份在平民眼中，在史春燕，陈昌这些人眼中，他的身份就相等于王公贵族一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子弟。

　　他缺钱吗？

　　杨一清的儿子要说缺钱，只怕天下就没有富人。

　　他缺人吗？

　　义兄纵然拥有天生神力，但，谈到武功，只等算得上武师级别，他有钱什么样的高手请不起？

　　扮官兵，扮山贼，根本就是大少爷在玩世不恭。

　　史春燕明里不说，心中却有些厌恶身边这位富家少爷。她觉得自己和义兄只是眼前这位巨商之子在前往京城路上的玩物，玩腻之后，便弃之不理。

　　哪…到时候自己和义兄要何去何从？

　　哼！天下之大，有岂会没有容身之所？大不了再当山贼就是。

　　史春燕想到这里，用衣袖狠狠擦了擦红唇。义兄答应的事情是从来不反悔，如何说动义兄离开这位富家少爷，是最头痛的问题。

　　（第二章，十点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