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孟婆

　　血色世界内，墨白沿着忘川河一路前行着，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只见前方几百米处，一座古桥横立血河上方，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他看不大清楚那桥的具体样子，只能大致的看出那是座桥。

　　墨白望着那座桥，心情复杂。

　　传说中的幽界是很吓人的，可是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所见所闻虽然有些阴沉，但是大都不怎么可怕，和传说中还是有挺大出入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朝着脚边的忘川河望了一眼，呢喃道：“也不知道我姐姐是过了那桥投胎了，还是坠入了这河中……”说罢，叹了口气，朝着那座古桥走去。

　　走到近处，眼前的古桥呈青灰色，横跨忘川两岸，桥身上没有任何图案雕刻，光滑如镜。桥下血河里有两个面目狰狞的厉鬼正怒目圆睁盯着头顶上方的古桥，似是等待着过桥之人，准备将其拉入血河之中。

　　古桥的旁边有一座六角亭子，孤独的立在那里，亭中坐着一个老妪，他一身白衣，满头白发，低着头背对着他，看不清楚面容。

　　墨白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白发老妪，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了吧。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没有回头，却好像已经知道有人前来，她慢慢抬起头，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你来了……”

　　墨白没有回答，怔怔的望着她。

　　无光又无风的世界里，那白发老妪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了她的面容。

　　随着那老妪的转身，墨白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象着面前的这个老婆婆长什么样子。

　　可是当她完全转过身来的时候，墨白却是愣住了，只见眼前人实在无法称得上是老妪，而是一个看起来年芳二十七八的美丽女子。她长得很漂亮，眉目如画，气质空灵，就好像天上的仙女一般，让还不懂女人的墨白一时间竟是看痴了。

　　那女子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墨白，道：“你来的有些晚。”

　　墨白定了定神，心想这女人长得真是勾人心神，比我的烟雨妹妹还要那啥，肯定不是孟婆。传说中的孟婆是个面容枯槁的老婆婆，怎么可能变成年轻女子呢。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墨白一脸戒备的望着她。

　　那美丽女子温和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忽地笑了，她的笑容衬着背后血色天空，仿佛令整个昏暗的世界都焕发了生机。

　　墨白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怔在原地，一道沙哑中略带着娇柔的声音，传到他的脑海中：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

　　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在这奈何桥边望乡台上只有我一人，你说我是谁呢……

　　这段话虽然不长，但是却将整个血色世界说的诗情画意，若是没来过这里的人，怕是会心生向往恨不得立马住在这个地方。

　　墨白震惊了，抬起头望着那女子，轻声询问道：“你是孟婆么？”

　　那女子慢慢点了点头，道：“不错。”顿了一下，又道：“我的本名叫做孟舒。”

　　听到眼前的女子承认了他的话，他感觉头有些晕晕的，下意识道：“可是孟婆不是个老婆婆么……”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是啊，谁规定的孟婆一定要是个老婆婆呢，现实中有很多关于九幽的传说，大都是人凭空杜撰出来的。可是，可是就算如此，这孟婆长得也太年轻、太漂亮了吧，而且孟舒这个名字貌似也挺好听的。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脑中胡思乱想着，孟舒平静的站在他对面，用那双清澈的明眸望着他，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白的大脑慢慢止住了乱想，他眨了眨眼睛，对着她道：“孟舒姐姐，我死了么？”

　　孟舒听闻眼前少年对于她姐姐的称呼，一恍神，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一年，也是有几个孩子，亦如墨白现在这般，亲切的喊着自己姐姐。

　　时间已经过去太过久远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了他们中一些人的面容。

　　孟舒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很深的倦意，淡淡道：“若是你死了，在阳间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墨白心中一震，默然片刻，神色有些失落，低声道：“我想再看一个女孩一眼。”

　　孟舒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缓缓道：“爱情很重要么？”

　　“是。”墨白重重的点了点头。

　　孟舒摇了摇头，似是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墨白，淡淡道：“你随我来。”说完后，便朝着古桥上走去。

　　墨白一惊，心想这就要过奈何桥了？我还没缅怀够我那逝去的爱情呢……

　　孟舒走了几步，发现墨白没有动，便转过身，看着他，道：“走啊，等什么呢。”

　　墨白面露踌躇之色，低声道：“能不能再等一会，我想再思念一下我喜欢的女人。”

　　孟舒听到他的话，不由失笑，真是个傻孩子。

　　她目光柔和，淡淡道：“你还没死呢，快点跟过来吧。”

　　墨白的身子，震了一震。

　　然后，他看向了桥上那个美丽的女子，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忽然，大声喊道：“真的么？我没死？哈哈哈，太好了。”

　　爽朗的笑容，飘荡在这个诡异的血色世界里，带着一些暖意……

　　※※※

　　奈何桥，

　　青石板桥面，五格玉台阶。

　　千年的回眸，百年的约定，

　　一朝走过桥，情断此一生。

　　奈何……奈何……

　　墨白站在古桥下，朝着桥上望去，只见桥面向前延伸而去，看不清有多远，桥面险窄坑洼，还有许多已经塌陷的地方。透过桥面上的缝隙，他看到桥下那两只厉鬼正目露凶芒盯着自己，好像他一过桥便会从血河中跳出，将他拉下去。

　　他心中一寒，有些不敢上桥，正犹豫着，突然前方传来孟舒柔和的声音：

　　“上来吧，没事的。”

　　他抬头望去，只见孟舒正面带笑容，望着自己，深邃的双眸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桥下的厉鬼，那两只厉鬼顿时如遭电击，赶忙沉下了血河，不见踪影。

　　墨白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走上了桥。

　　墨白跟着孟舒踩着桥面一路走着，走在这样一座传说中的桥上，实是他生平少见的奇异经历，而且他感觉很神奇。在桥下的时候，他曾经目测过，这桥不过数十米长，高不过几丈。

　　可是此时真正走到这奈何桥上，他才发现，他的脚下距离血河足有千尺高，那忘川河中的血腥味，竟是一点都闻不到。再往前看，两人已经走了上百米了，却依然看不到尽头。

　　“真是神奇啊，回去一定要给苏浅讲一讲……咦，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他心中念叨着，然后转过了头，望向身边的孟舒，道：“孟舒姐姐，你知道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女孩么？”

　　孟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细的食指对着墨白身前一米处的虚空点了一下。

　　下一刻，在她的食指前出现了一道空间波纹，宛如水波一样向着周围荡漾开去，接着一幅画面出现在那水波中心，并且随着两人的移动，那幅画面也跟着移动，不禁让墨白啧啧称奇。

　　那画面中，是一个黑色的世界，黑色的云，黑色的大地，黑色的天空，一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光线，照亮世间一切。

　　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少女正独自前行着，她的脸上挂满了深深的倦意，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前行着……

　　“孟舒姐姐，她怎么了啊，她好像和我不在一个世界啊？”墨白望着画面中疲惫的少女，有些心疼。

　　孟舒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那里是绝望幻境，这里是幽界，自然不是一个地方。”

　　墨白身子一震，光听那绝望幻境四个字，便感觉有些不妙，于是转过头，紧紧盯着孟舒，道：“那绝望幻境是什么地方，她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变成白痴啊？”

　　孟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着他道：“没事的，那绝望幻境是一个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地方，只要当她停下脚步，心生绝望的时候，便会离开幻境，出现在冥河前。接着用手沾一滴冥河水，就可以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了。”

　　墨白听到她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长舒了一口气，可是忽地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接着问道：“那怎么有一些人见过冥河之后变成了白痴呢？”

　　孟舒目光闪动，略微沉吟了一下，淡淡道：“因为我看他们不喜，将他们丢到可以变成白痴的幻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