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等下一个冬天

　　更新时间：2014-02-27

　　张伊和王帅过起了频繁的地下恋生活，公园里，桥墩下，柳树后，隐蔽的地方几乎被抠了个遍，同爸妈言明的外出借口，从小学同学聚会到高中校友小聚，从上街买日用品到跑图书馆阅览室看书，花样没一个带重复的，她真是对自己佩服得不得了，又因为表现得实在太过随意正常，竟然没被爸妈怀疑？

　　也因此，曾经回家之后平淡无奇的异地恋情，在短短大二暑期时急速增温，翻滚出无数浪漫的彩色泡泡，甜得张伊连睡梦中都带了笑。

　　不知不觉，大三开始，两人又要分别了，万幸的是，张伊先开学，王帅晚几天，两人于是得以在张伊学校附近的小宾馆开了间情侣房，延续在家时的甜甜蜜蜜。

　　那几天，张伊头次疯狂翘课，也不是全然不去上课，但两天露一次面足够了，舍友们虽然对这份异地恋不看好，但对于张伊的逃课，基本表现得十分镇定。

　　小小的宾馆房间，完全比不上第一次开房的档次，却是两人自重新认识到认真交往以来最温馨的时光，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散步，一起吃小吃，再无聊的校道，因为有王帅的陪伴，变得异常缤纷，然而更多时候，张伊更愿意回到宾馆，与王帅耳鬓厮磨，叨叨絮语，那样的相处，绝无外人打搅。

　　面对面躺在宾馆的床上，两人傻傻对望。

　　张伊想不到自己某天会做出如此犯傻的举动，仅仅对望，纯粹对望，彼此对望，依次扫过对方的额头、眉眼、鼻尖、、唇、下颚，然后来回逡巡，一遍一遍，其他的，丝毫不多做。

　　“你要走了。”张伊说道。蓦地淌下眼泪，一下子淌过眼角，滑进枕套。

　　不过说句话而已，可是说出来那一刻，眼泪就莫名其妙下来了，然后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下一次见面，要得到寒假。

　　“下次寒假才能再见到你，我好难过。”我好不舍。她在心底补充，眼泪滚落，重新覆盖上那道泪痕。

　　怎么就哭了呢？

　　她看到王帅的眼眶跟着红了红，隐隐有泪光浮动，但终究没像她一样掉落。

　　王帅不说话，抬起手指，一点点，一遍遍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珠，他擦一次，张伊就狠狠地再落一回泪。到最后，王帅忍不住了，一开腔，声音哽咽：“别哭了，你越哭我越内疚……”

　　张伊猛地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直哭得声嘶力竭，不断嚷嚷着“我舍不得你”的傻话。

　　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开学了，王帅是一定要走的。

　　王帅无言以对，他何其有幸，拥有一个爱他至斯的女孩？他何其有幸，那些幸福过的每一处角落的同城男女，永远体会不到他们这种离别。他何其有幸，有一个人愿意默默坚守，紧紧追随，不离不弃。

　　他忍不住也哭了，只是那哭不同于张伊的大哭，他流着泪，不发一语，也忘了擦，然后用力抱住张伊，明显感觉到，她攀住他身体的手，颤抖得厉害。

　　好心酸。

　　“不能再多留一天吗？”许久，张伊哑着嗓子问，明天，王帅真的要离开了。

　　摇头，王帅否定，此时的他，说一句，伤她一句，不如闭嘴。

　　看到他摇头，张伊并未失望，早预料到了不是吗？然后，她狠狠抹掉眼底再次涌起的泪花，抹掉，抹干净！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有心思哭？她该抓紧时间认真看他，多看一些，再多一些。看一秒，她就少一秒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想起舍友们的叹息和不解，张伊泪中含笑，她们怎么懂这种思念呢？这种无法随心解决的思念，多么揪心，又多么深刻啊。

　　没有旖旎，没有激情，有点，仅仅是相互拥抱，相互汲取对方体息的异地恋人。

　　整整一天，除了出去吃饭，而且是快快吃饭，两人即便黏在一起，牵手、拥抱、脸贴着脸，偶尔浅浅轻吻，任何动作都温情满满，就连睡觉，也是最紧实最贴合的s型。

　　天，很快就亮了。

　　王帅的火车，很快就该启程了。十点始发，这已经是他能调的最晚回校报道的时间。

　　张伊感激，幸好是十点，不是早上八点或五六点。

　　“再亲一个！”临出门，张伊依赖地抱住王帅，不让他动。

　　扯起一丝酸涩的微笑，王帅放下背包，一把搂过张伊，给她来了个极为狠力的压吻，吮吸一口，松开。

　　“要记得多想我。”张伊叮咛，“要多多的！”

　　“有女生追的话，不准徘徊不准犹豫不准心动——直接拒绝！”张伊盯着王帅，“要记住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她还是你的宝贝！”

　　“是，宝贝！”王帅含笑，开心了，他当然记得拿她当宝，不会变的。

　　好像这人至今没拈花惹草过……想了想，张伊安心了。

　　“好好照顾自己！”张伊继续叮嘱，她知道，很多人生病往往愈发疏于自我照顾，完全不珍爱自身的行为。

　　王帅回得简洁：“好。”

　　“说到做到！”张伊郑重，她不相信没有人不生病，哪怕小病，可她却从不知道他生过病，除了闹分手那次，所以原因只能是，他哪怕病了也不跟她说。

　　“病了要告诉我，我会多给你爱电，我不会揪着你哄我。”

　　“好。”王帅答应，笑了，“再说下去我该赶不上火车了。乖，待会车上还能再聊会。”

　　赶往火车站的路途，两人的手自然而然攥在一起，攥得很紧很紧。

　　“不准哭！”隔着玻璃窗，王帅对电话中的，站着外面的张伊说。他笑着，努力地笑，即便眼眶红透。

　　张伊使劲眨眼，点头，答应他不哭，她会做到的，但她不能说话，一说话准会掉泪。又或者，她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

　　火车缓缓开动了。

　　就在火车开动的时候，王帅急急忙忙挂了电话，然后再急急忙忙启动手机摄像，拍摄。

　　拍张伊，他的小伊。

　　他拍了十一秒。

　　短短十一秒视频，记录了张伊仰头张望他的淡笑开始，到他再也看不见她，他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而她也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这段视频，后来陪伴他很久很久，很多年很多年，在他累时，辛苦时，饥饿时，痛苦时，就算它不在手边，也依然存在在他深深的脑海里，永远不敢忘记。

　　那是一个女孩对他的浓浓依恋。

　　张伊一直看，一直看，她没有傻兮兮追上去让别人诧异，只久久朝着王帅那个方向微笑，她知道他也会一直看她，一定会的。

　　天，依旧蓝，人群，依旧熙攘，张伊的心，却空落落的。她现在站的位置，刚刚还与王帅排过队，不远处的树底下，还曾经上演过两人月夜接吻的短暂片刻。

　　张伊笑了笑，终于迈步离开。等吧，等到下一个冬天到来的时候，王帅就能回来了。

　　原以为自己会难过一段时间，想不到回归课堂后，同大二一般繁重的课业令她没了时间发呆和思念，往日嬉笑的朋友纷纷找来，然后她笑着，闹着，偶尔一刻晃神时，王帅抵达了学校。

　　电话里，王帅的声音依然很亲很近，张伊静静地听着，听着，居然不觉得难过，而且她忽然发觉，离别前的不舍，竟淡淡地随风飘散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曾有一抹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