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第六章 潜雪

　　一行骑士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着。雪越下越大，很快淹没了他们背后的马蹄印。积厚的雪令马儿们奔行的速度大大降低，可他们还是尽力催谷着坐骑。在逃亡者们留下的痕迹被大雪掩盖之前，他们必须追上她们。

　　“鲁克图，慢些吧，这么冷的天，我的马快受不了了！”一个骑士大叫着。

　　“少废话！”正被菲西安下达的要逮住那些逃亡者却又不能伤害她们的命令而苦恼着的鲁克图大叫回答。在这策马狂奔的大雪天里，只有大声的叫喊才能使他们的声音清晰地到达对方的耳朵里。

　　“如果不想被菲西安大人责罚的话，就立刻闭上嘴，赶快追吧！”

　　“可是，这要什么时候才会追上她们啊？雪太大了，看也看不到，她们的马车留下的痕迹也要看不清楚了！”

　　“那还不赶快追？我看很快就会追上了，一匹马车只有四匹马，她们比我们先出城，马儿一定会更加受不了！”

　　“是啊！你们别说了，雪都落在我嘴上了，”又一个骑士叫道。

　　“啊！”

　　“叫什么？”

　　“马车！马车！看！前面，那堆雪丘旁边，有一辆马车！”

　　“什么？”鲁克图没有听清楚，大叫着问道。

　　“看！马车！”骑士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百米外一个隆起了的雪丘大叫。“四匹马！那是她们的马车！她们的马车被积雪卡住了！”

　　鲁克图擦去帽沿上的雪花，放眼望去，远处一个雪丘形状的东西模糊地映入眼帘。雪丘旁似乎是一架停止了的马车，车辕上还绑了几匹马。

　　“多纳塔，不愧是神射手啊，眼睛真亮！”

　　“哈哈！”骑士多纳塔畅声大笑，“要是雪再大一些，我就要看不清楚啦！”

　　“哈哈，各位，准备好武器，说不好那些逃亡者就在上面，”鲁克图说，“记得，千万不要伤害她们！”

　　“好！”众骑士大声叫道。虽然刚才大家还在嚷嚷，可那只是为了宣泄下心情。一旦遇上了事，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士们可一点也不会含糊。

　　“包围雪丘，然后逐渐靠拢，她们有可能会埋伏起来偷袭我们，大家小心！”鲁克图吼道。

　　众骑士很快逼近雪丘，接着散了开来。他们一边注意马车的动静，一边仔细地观察雪地里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

　　可直到他们在确定里雪地里没有任何异样并团团将马车围在一起后，都没有预料中的战斗发生。

　　凛冽的北风在空气中肆掠着，寒意逼人。几个骑士们握着武器跳上了马车的踏板。

　　“里面有人吗？”鲁克图叫道。

　　没有回应。

　　鲁克图与身边的骑士交换了个眼神，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向车帘。

　　他心里有些紧张。在来之前，宫里已经向骑士们详细交代了这次的追捕任务和对象。

　　在逃亡者中有两位宫廷魔法师，一位是火系初阶上位魔法师，一位是水系中阶下位魔法师。身为骑士，他们向来对魔法师傅的神奇力量颇为忌惮。谁也说不清楚，魔法师们在哪个时刻会用怎样的魔法来袭击他们。

　　鲁克图的手缓缓地向车帘靠近了，堪堪就要碰上车帘之时。忽然，从车厢里有一只手以比他更快的速度伸了出来。

　　“呛！呛！呛！”马车外的骑士们都拔出了手中的剑。

　　鲁克图更是立刻缩回了手，横剑胸前，立刻进入防御状态。

　　从车厢里伸出来的手暴露在了空气里，里面的人抓住车帘，轻轻一拉。

　　车帘被拉开，一个身着右相府仆人衣饰的苍老仆人的脸从车厢中探了出来。

　　“吁！”骑士们吐着白气，十多双目光齐齐投向老人。

　　“她们呢？”鲁克图问道，用剑挥了挥，示意老人让开，好让他看看车厢里面的情况。

　　“在另一辆车上，”老仆慢吞吞地说，似乎并没有将眼前这群全副武装的骑士们放在心上。

　　他依着鲁克图的意思让开了身子。

　　鲁克图探头往车厢里一看，确是没人！

　　他摇了摇头，“多纳塔，你检查下这辆车，其他人散开，以方圆一里为范围，看看能不能发现她们的行踪。”

　　“好！”骑士们迅速地行动起来。

　　老仆冷冷地看着骑士们巡查。多纳塔钻进了车厢里，对着老仆一阵陪笑：“老人家，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可是少尉大人叫我们一定要逮住她们。所以……嘿，您请不要见怪。”

　　老仆看了一眼多纳塔，闭上了眼睛。

　　多纳塔心里一阵不快，可右相府的人终究还是不能轻易开罪的。他将剑纂在手上，仔细地检查起来。

　　暗格、内壁、顶棚和车底，他一一仔细检查，可是都没有什么收获。

　　片刻后，骑士们一一归来。大家都没有发现什么。

　　鲁克图坐在马上，再转望了下四周，再一次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叫道：“看来，这个功劳不是我们的！将这架马车从雪里推起来，大家赶快去与菲西安大人回合吧！”

　　很快的，马车被从雪坑里推了出去。马儿唏律声中，雪花扬起，一行人匆匆掉转马头，往菲西安的方向驶去。

　　而在菲西安那边，此刻，他们也发现了一架只有老仆的马车。

　　对于皇家的骑士们，右相家的另一位老仆也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可菲西安却完全没有像多纳塔那样的顾忌，他抓着老仆的手就是一串急问：“她们在哪？往哪里去了？在另一辆车上吗？快说！”

　　仆人看着面色不善的菲西安，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称誉艾那丽米亚的大少，百年难得一见的魔法骑士，左相的爱子，国王的挚友，数重光环下的皇家少尉可是连他的主人也要赞叹的人物啊。

　　“大人，她们在另一辆车上，”仆人赶忙回答。

　　“另一辆车上？”菲西安盯着老仆的眼睛，沉声问道。

　　“是的，大人。她们……的确在另一辆车上。”老仆经受不住菲西安锐利的目光，低头回答。

　　“你确定？再问你一次，她们到底在哪里？”菲西安一手抓在老仆的手上，一手扶正了老仆的脸。

　　“我……我……”老仆被迫正视菲西安的眼神，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菲西安手上用劲，目中的眼神更加凌厉，“说，不要欺骗我，否则，即使你是右相家的人也不要妄想从我的手下逃脱。不要以为我不会伤害老人，就是你们这些只会讨好主人的坏东西每年都从全国各地搜集女孩供贵族作乐！哼！即使是帮助盗杖者逃亡的罪名，我也可以立刻杀了你！说！”

　　老仆的神色随菲西安的话而更加惊恐，他两手紧抓住菲西安似乎可以随时摸向腰间长剑的手，慌乱地大叫着：“大人！大人！我没有骗您……她……她们真的在那辆车里！那辆车里啊！”

　　菲西安厌恶地看着老仆的嘴脸，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出车厢。

　　“立刻！所有人以这架马车为中心，将方圆百米，不！方圆两百米以内的雪地全部坳开！”菲西安喝令道。

　　“是！大人！”

　　骑士们手持长剑，纷纷挖起雪地来。

　　兰宛冷眼旁观，她的手在腰间徘徊着，那里藏着她惯用的短剑。

　　艾薇儿她们会藏在这片雪地下吗？她不敢肯定，但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骑士们发现了她们的行踪，那么她就只有出手了。

　　这队骑士的人数是十七个，除了菲西安外，其中只有两个达到了中阶下位武士的水准。她相信，凭着自己的斗气在全力之下完全可以与艾薇儿和风念蒙一起解决掉这些人。至于菲西安，虽然看不透他的实力深浅，但想必也不是她们三个人合起来的对手吧。况且，主人派来的杀手应该已经吊在后头。一旦动起手来，只要杀尽这些骑士们，皇宫那边就不会抓到任何足以令主人为难的把柄。

　　一切，都在主人的把握之中。

　　只是，倘若情况真的变成这样，那这位身世显赫却又不同于寻常贵族的少尉不就……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第一个挖雪的骑士急匆匆地回来禀告。

　　兰宛的手立刻捏在了剑柄上。

　　“禀告大人，西南方向上暂时没有发现！”骑士躬身说。

　　“再挖！”菲西安拔下自己的配剑，从车辕上跳下来，就地刺向雪地，也加入了挖雪的行列。

　　骑士一愣，旋即回答：“是！大人！”说完，又匆匆地走了开去。

　　兰宛松了口气，放开了剑柄，她自嘲着──既然是回来禀告，那一定是没有什么发现了，否则，早已经有吵闹声从西南处传来过来。自己竟然连这一点也不能立刻想通吗？

　　兰宛！兰宛！你这是怎么了？兰宛豁然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在小腿上狠狠地揪了一下。这是她的习惯。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只要她做错了事或不能完成训练任务，右相府里的管家就会让她挨饿。每当她饿得不行了，就会躺在床上狠狠地揪自己，以疼痛来抵抗饥饿的折磨。久而久之，虽然她因为出色地完成了训练而没有再挨饿，可这个习惯却牢牢地跟上了她。

　　现在，她又揪自己了，不是因为任务时的紧张，不是因为右相对她提出种种要求时的心慌，只是因为她不想杀那个皱着眉头，浑身都散发着威势与不羁的人，一个不像贵族的贵族──菲西安。只有生活在广阔天空下的人才会有他那样的气质，对于这些人，她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例如那个胆敢偷取法杖又胆敢戏弄于她的艾薇儿。

　　可是，她不该会有这些感觉。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一个刺客被培养出来的唯一职责就是服从，除了服从再没有其他需要的了。

　　是的，服从！为了主人，我必须将法杖带回去。

　　兰宛反复对自己说着，她的手再次握到了剑柄上。她已下定了决心，只要艾薇儿她们一被发现，那她立刻就会向这里所有骑士展开袭击，片刻也不犹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骑士们一个个赶回来汇报，可谁也没有发现逃亡者的踪迹。

　　艾薇儿，你究竟藏在哪了？菲西安又是一剑削在了雪地上。马车周围的地面已看不到一片雪迹，即使是天空中还在飘着的雪花，还没落到地方就被他用火元素拟成的灼热剑气给汽化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雪花落在了他的头上、额上，瞬间又被他发烫的皮肤化作了水。

　　“骑士们，收好你们的剑，我们去另一个方向！”

　　兰宛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发生，她感受着自己莫明的愉快心情，策马与骑士们转往西边而去。而艾薇儿她们，究竟藏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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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随着一声娇哼，雪地上的积雪一阵浮动，一只手从雪地下伸了出来。接着，又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艾薇儿刨开雪层，从地下钻了出来。

　　“呼！要憋死我了，”艾薇儿跪在雪地上说。

　　风念蒙坐在雪坑里，她拂了拂衣服上的雪迹，说：“快把我们拉上来。”

　　“好，”艾薇儿应道。

　　她半蹲在雪坑旁，将手递给风念蒙。

　　在离雪坑不远处，几个回城报信的骑士们所留下的马蹄印就快要被雪掩盖了。

　　这里，正是两架马车分道扬镳的地方。

　　原本，她们是乘坐在向东北方行去的马车上，也就是菲西安带领骑士们追去的那辆。可当马车行出不远后，艾薇儿却喝令车夫停下，她告诉风念蒙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接着，她对车夫说，这个方向很危险，她们将换到另一辆马车上去。

　　众人皆错愕以对，可出于对时间的考量和艾薇儿的坚持，车夫只好茫然地继续向前行去，而她们却下了马车就着离两架马车分开处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抵挡住追兵的情况下，就地隐藏起来会否是一个更好的方法呢？艾薇儿如此对风念蒙说。

　　风念蒙一点就醒，还记得在水平升级考时那个成功地躲开了所有人，在最后关头才从地下破土而出的皇家学院学员正是用的这个方法。当时如果不是艾薇儿两人恰好正在那里，那他可能就成功了。

　　而这个方法也正适用于她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况。

　　于是，她们立刻利用地元素在雪地里制造出一个一米宽，两米多深的土坑，然后在坑上凝集起一片浓厚的土元素。风一吹，高处的飘雪很快将裸露的土层覆盖住了。

　　如果菲西安仔细些，他会发现这里的雪要比其他地方更矮上一些。可由于两架马车留下的痕迹过于显眼，第一时间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令得一向精明的他也以为她们一定会在某一架马车上了。倘若他留下一部分骑士在这里仔细搜寻，那么艾薇儿等人会被发现的吧？

　　“艾薇儿！”风念蒙忽然惊叫道。

　　“怎么了？”艾薇儿问。

　　“梅杰里安她……”风念蒙说，“我抱着她，先把我们拉上去再说。”

　　“好，”艾薇儿一把拉住风念蒙的手。在两人合力下，四个人终于从雪坑里回到了地上。

　　“梅杰里安她怎么了？”艾薇儿扶住还在晕迷中的尼问。

　　“她……”风念蒙扶着梅杰里安，一时间不能判断梅杰里安的状况。

　　艾薇儿凑近一看，不知是因为雪坑里氧气过少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梅杰里安也晕了过去，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艾薇儿心中的不安忽然更加清晰起来。

　　风念蒙将手放在梅杰里安的额头，发现梅杰里安满头是汗。

　　“梅杰里安、梅杰里安！”

　　梅杰里安无力地靠在风念蒙的身上，像是睡熟了般没有回应。

　　“她，这是怎么了？”艾薇儿担心地问。

　　风念蒙摇摇头。

　　雪地上，北风吹得很急，像刀子割在人身上。

　　追兵应该已经找到了马车，菲西安他们大概是向着其他地方找去了。而刚才经过这里的骑士们就是回去报信的吧？

　　“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雪停以前，我们必须逃出艾那丽米亚直属的势力范围，”风捻蒙沉吟片刻后说。

　　“这……”艾薇儿看着晕迷中的两人，她知道风念蒙的话是对的，“好吧，我们往哪里去？”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皇城外的北部平原，在我们西边的是是一马平川的魁安特郡，那里是罗沙最大的食物仓库，也是被迪比特家族所牢牢掌握的省郡之一，我们不能去那里；而一直向北的话会到达苏仑郡，在这个方向上最有可能遇上菲西安他们；那么，就只有东边可去了，那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