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第一章 往那里去

　　自然历二一八三年十二月二十日罗沙境内

　　行踪已经被巫师们发现，可以想见右相和达莱在收到消息后立刻就会对付她。再呆在皇宫里显然是不行的，唯一的出路就只有逃走了。

　　艾薇儿奔走在回房的路上，在逃走之前，她必须得告诉风念蒙一声。如果她料想的不错，上一次刺客事件中杀死墨诺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刚才射箭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在康妮娜刁难人时为她解围的侍女。在她杀死墨诺时，艾薇儿就隐隐感到这个女人的气息似曾相识，但一时间还想不起来，但这次再见面，女人的出手和她的脸令艾薇儿有悟于心。立刻把近来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她便想了个通透。

　　那个女人应该是右相的人，所以才先后两次在关键时刻参与了盗杖并刺杀了墨诺。

　　而当她把再失败了的消息传回右相那里，不知那位位高权重的权臣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即使是那位想篡权的野心者城府再深也一定会气跳如雷吧。

　　艾薇儿有些想发笑，但眼前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再想这些了。

　　脚步匆匆，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外，旁边就是风念蒙的房间。

　　正要走过去，她忽然发现自己的门扉边上有一道细缝。门是虚掩着的。

　　艾薇儿心头一跳，屏起呼吸感受房间里的气息。

　　房间里有人！

　　难道是达莱派来的人？这么快就到了？

　　她的房间和风念蒙的相隔如此之近。一敲响风念蒙的门，这边势必就会听到。如果是右相派来的人，那么……怎么办呢？艾薇儿踌躇了。

　　一路走来，她都仔细观察过了，没有人在跟着，也没有人埋伏。倘若要埋伏，也不可能这么快吧。但也不排除房间里的人十分厉害，先其他人一步独自到了她的房间里等候着的可能。

　　回到这里本就不智，为自身安全着想，艾薇儿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悄悄地溜着。但之后，风念蒙的下场又会如何呢？

　　艾薇儿敲了敲自个儿的脑袋，在想什么呐？无论如何都不能抛下风念蒙不管。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暗察了下体内的元素，还很充足，随时都能应着意念而释放魔法。也许，体内的这些元素会成为她逃走时的有力臂助，帮助她出其不意地战胜对手。

　　艾薇儿已经作好了打算，她绝不能撇下风念蒙不理，只要待会势头不对，她就要立刻施展魔法，务求在第一时间里击溃对方。

　　在成功躲避开那些短箭后，她对自己的实力终于有了些信心。

　　艾薇儿右手藏于身后处于随时可以进行攻击或防御的状态中，左手贴在了门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念蒙！”

　　艾薇儿失声叫道。眼前坐在房间中央的长椅上的不正是风念蒙吗？

　　风念蒙看着艾薇儿，点点头，笑了笑。

　　艾薇儿将藏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看来是紧张过度了。一感受到房间里有人就联想到了达莱和他的巫师们，却没想到也有可能是风念蒙出现在这里。但一般来说，风念蒙除了她自己的房间是很少去到别人那里的，即使是艾薇儿这里也不例外。

　　“念蒙，快跟我走！”艾薇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风念蒙的身边，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好，”风念蒙站了起来，干脆地答道。随着她站起，她手中的包袱露了出来。

　　“这包袱是……”

　　艾薇儿吃惊地看了看风念蒙手中的包袱，又看了看风念蒙，一时间迷糊了。难道风念蒙拥有先知的能力吗？

　　“等会再说。”

　　风念蒙说着，反拉着艾薇儿快步走出了房门。两人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沂园里，侍女们的惊叫声，魔法师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闹成了一片。

　　尹斯一世在菲西安和一众卫士的陪护下焦急地赶到了现场。

　　沂园那断壁残垣的破败模样映现在尹斯一世的眼中。

　　“梅杰里安在哪？梅杰里安在哪？”尹斯一世抓着一个魔法师的衣领狠狠地问道，声色俱厉。

　　“她……夫人她……”魔法师颤声说着，话语吞吐不清。他是个须发渐白的中年人，当值的宫廷魔法师队伍中职务最高的头领。

　　可在国王的暴躁下，这位中阶下位魔法师也禁不住胆寒。

　　“快说！她在哪？”尹斯一世额角上开始有青筋浮现。

　　“陛下，元素风暴降临时，魔法师们都不能进沂园，您问他也没用。放心吧，梅杰里安夫人不会有事的。”菲西安说。

　　菲西安安抚着尹斯一世，但他仍然瞪着魔法师，片刻后才松开了抓在魔法师衣领上的手。

　　可怜的魔法师吁了口气，继续站在国王陛下身边不是，退到一旁更加不是。

　　“你下去吧，”尹斯一世挥了挥手，目光投向沂园深处。

　　魔法师如逢大赦，赶紧退了下去，一边退一边频频地擦着脸上的冷汗。

　　菲西安看了看手腕上的一只精致的手环，笑了笑没有说话。手环没坏那就证明梅杰里安应该还是安全的。这手环是在幼小的时候被梅杰里安硬给他戴上的，据梅杰里安说，手环经过了祭祀们的祝福，和她的生命气息紧紧相连，倘若手环有了裂痕那就说明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那时，菲西安就会感受到并且要立刻前往救援，充当好他梅杰里安的专属骑士的职责。

　　虽然手环太过精致，戴在手上有损于菲西安英武的男子形象，但菲西安还是饶不过梅杰里安，最终被迫就范。

　　作为一个骑士，不，应该说是一个出身高贵的魔法骑士，菲西安还是打心里为能保护梅杰里安那样的美丽、可爱的女孩而高兴的。可是，随着年龄渐长，身份在变化，周围的人、事、物都在变化。如今的菲西安不再是以前的菲西安了，而梅杰里安呢？

　　菲西安看着尹斯一世焦急的面容，忽然很想叹息。

　　突然，“梅杰里安！”尹斯一世惊喜地叫了起来，往沂园的一角奔去。卫士们紧跟着国王也奔了过去。

　　在沂园破损的角落与走廊相接处，几个身披长服，遮住了头脸的女人在烟尘中狼狈地走了出来。

　　中间一个被人扶着，虽被烟尘弄脏了衣饰但行走间仍然可见风姿卓约的女人正是梅杰里安。即使她蒙住了头脸，尹斯一世还是一眼便把她认了出来。

　　尹斯一世冲了过去，不顾梅杰里安浑身的烟尘一把抱住了她。

　　“陛下，”梅杰里安唤道。

　　“梅杰里安，”尹斯一世的手颤抖着，他轻轻地拂开了梅杰里安头巾和长服。

　　熟悉的脸映入尹斯一世的眼里，他激动地把头靠在了梅杰里安的肩上，嘴里呢喃不清。

　　这还是那位深藏不露的罗沙国王吗？众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陛下，请轻一些，”梅杰里安的声音从尹斯一世的怀中传出。

　　闻言，尹斯一世才发现自己搂得太紧了，他立刻松开了手。在他三十多年的短短岁月里，已见识过了许多许多其他人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事，原本以为没有什么能再让自己的情绪彻底暴露于众人之前的事情了。可刚才梅杰里安可能就要在自己的大意下永远离开他的忧虑却确确实实让他失去了常态。

　　梅杰里安的手被尹斯一世紧紧得握住了，两人在说着什么。侍女们和魔法师们都识趣地暂时退到了一边，把时间留给了经受了惊吓的国王和准王妃。

　　菲西安也退到了一边，随着他脚步的移动，一个人的目光也随着他在移动。

　　菲西安转头看去，迎面看到了一双平静的眼眸，一双透过了尹斯一世宽厚的肩膀看过来的如大海般湛蓝色，暗潮涌动的眼眸，那是梅杰里安的眼眸。

　　菲西安立刻低下了头，脚下不停，退得更远了。

　　忽然，一个人影撞在了正低着头移动中的菲西安身上。

　　菲西安上身微晃，扭头看去。

　　撞上他的是一个长袍遮面的宫廷魔法师，魔法师身边还有一个同样装束的人。两个人正在人群中穿梭着，往前方急行而去。

　　菲西安看着魔法师的背影皱了皱眉，和尹斯一世一眼就认出了梅杰里安一样，只是一个背影也足够让他判断出魔法师的身份了。

　　终于还是来了！菲西安摇了摇头，一早他就知道一定会在这里碰上她的，哪里有热闹哪里就会出现她的身影，何况是像沂园被元素群炸毁的大事呢？

　　菲西安追在两人的身后跟了过去。每当看到她，他便忍不住会追随她的脚步而去。

　　※※※※※

　　“念蒙，你到底要带我去哪？”艾薇儿边走边说，浑没有发现刚才撞上的人是菲西安。

　　“皇家图书馆，”风念蒙简洁地说。

　　“去那里干嘛？”艾薇儿不解地问。

　　“你要出宫吗？如果是的话，那么皇家图书馆里有一条捷径。那里有个传送魔法阵，”风念蒙说。

　　艾薇儿眼睛一亮，“那传送阵是通向哪里的？”

　　“不知道。”

　　“啊？”艾薇儿愕然。

　　“快走！”风念蒙走得更急了，她感到背后有人一直在往她们的位置看去。

　　※※※※

　　“菲尔！”

　　尹斯一世唤住了菲西安。

　　“彻查此事。”

　　菲西安不舍地再看了一眼那个背影，走到尹斯一世面前躬了躬身，无奈地说：“是的，陛下。”

　　他很清楚尹斯一世话中的意思是要他立刻到沂园里去查看一下，看看法杖是否还在。在短暂的激动过后，这位陛下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

　　艾薇儿和风念蒙，两人很快就到达了位于沂园正右方向上的皇家图书馆。

　　平日里人潮汹涌的皇家图书馆显得很冷清，除了几位管理人员和大门守卫外，其他的人都赶着去沂园凑热闹了。

　　两人与守卫都是相熟的了，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循石梯而上，她们很快到达了图书馆的三楼。

　　三楼是各系中阶魔法的陈列室和讲解室，房间里搁置了数十个书架，每一个书架都对应着某种类型的魔法。书架下，是一个个传送魔法阵。当然，这里所谓的传送魔法阵并不能和真正的传送魔法阵相提并论，它们的作用仅仅是把使用者传送到三楼里与书架上的魔法书类型相符合的专用研究室，无论是传送距离还是承载量都远远不能算得上是传送魔法阵。

　　“就是它！”

　　风念蒙拉着艾薇儿走到一个黑色的书架前，指着书架下的魔法阵说。

　　“你确定？”艾薇儿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个魔法阵的功用，它们在魔法里充其量只能算作是高深点的障眼法，怎能帮助她们俩出城？但除了表示疑惑之外，她没有再表现出其他的情绪。因为经过了这些日子，她对风念蒙多少有了些了解。在她的印象中，风念蒙是个时常沉默着，但十分稳重的人。

　　“对，”风念蒙说，“这个魔法阵与这里其他的魔法阵不同，它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传送魔法阵。”

　　风念蒙说着看了看仍在疑惑不解中的艾薇儿，“至于它应该是魔法阵的理由，以后再告诉你，再耽搁下去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的确，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赶紧逃出皇宫，艾薇儿扫了一眼黑色的书架和那脚下黑色的魔法阵，就算这魔法阵不能达到理想中的作用，那被传到魔法研究室也可以立刻传回来。她应着风念蒙手指的方向，站在魔法阵中的一颗五芒星上。

　　风念蒙站在了另一颗五芒星上，与艾薇儿的位置成崎角之势。她开始结出复杂的手印，以精神力来启动这座魔法阵。

　　艾薇儿默默祈祷着真如风念蒙所说，脚下踩着的会是传送魔法阵。那么，她们就能顺利地离开这座皇城了。

　　传送魔法阵是利用地气的低阶魔法。

　　在秀之大陆上，每块区域里都有地元素非常密集的地方，以这些地方为目标，罗沙王家建立了一座座城镇。建城的同时，也设下了传送魔法阵。因此，相近的魔法阵之间的距离也该是一个城与另一个城的距离，而与艾那丽米亚最相近的城池也是相隔有千里之远的兰特郡郡城隆城了。

　　会是隆城吗？

　　洁白的光芒从风念蒙的手间溢出，落在了魔法阵上，一道浑厚的地气应势涌现。

　　两人被地气包裹着，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