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 第 48 章

　　凤凰的劫机行动一开始，宿秀坪上，所有的人都石化了：竟然在苍原大陆上，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袭击神圣的琉璃仙子！

　　渎神啊！渎神啊！

　　在琉璃仙子多次现身、离圣地仅数十里距离的白邑城，竟然会发生这么渎神的事！

　　足足三分钟后，也就是凤凰已经掌控大局、卓不凡亦已应声掠进机舱中后，才终于有一个声音惊破了恐惧的沉寂，大呼：“快快拯救仙子！”

　　人群仿佛惊醒了，霎时间，一呼百应，无数的人高呼着“拯救仙子”的口号，推推挤挤的向场中涌去。

　　宿秀坪上一片混乱。

　　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有三个身影尤为抢眼，身法有如兔起鹘落，竟是从众人的头上如同蜻蜓点水般踩过，如同流星赶月般向场中飞扑。虽然被踩中脑袋的人心中暗呼倒霉，可是这三人是为了相救仙子，受害者却也不好申诉。

　　这三个拿人脑袋当梅花桩的人，自然是白云深师兄弟三人。他们刚进城就得知仙子现身的消息，也赶来参观神迹，没想到正好看到自家徒儿在配合妖女行渎神之事。徒儿年轻识浅不懂事，可是神农三老是很清楚这渎神的严重后果的，当下各自急出一身冷汗，不约而同的飞奔场中便要来亡羊补牢，存的心思均是一般：务要将妖女擒下，将渎神之罪尽归于她，再设法替自家徒儿脱罪。

　　可是凤凰做事从来滴水不漏，怎么可能给任何人机会？白云深他们虽然身法一流，凤凰却已手脚俐落的关闭舱门，随即启动了直升机。

　　这直升机的控制系统与她以往所用的不太一致，可是触类旁通，基本的作并不难掌握。

　　唯一麻烦的是那叫响儿的孩子。

　　在直升机起飞之际，他是离直升机最近的一个人。

　　原本在杜琉璃叫他住手后，他已经退在一旁，眼神彷徨，嘴里还似在喃喃自语。可是此刻看到舱门关闭飞机起飞，他大急之下竟然和身长扑，居然让他够到了机翼下的接架，一双手紧紧抓住不放，被直升机带得离地而起。

　　“下去！”凤凰大吃一惊。她并不想伤害那孩子。

　　当然，她的喊声对方听不见。

　　卓不凡也大惊：“点点，快降落！”

　　杜琉璃急急出声：“左下第三个绿色按钮，是对外喊话的开启掣。你打开，我跟响儿说。”

　　凤凰反手按下那按钮。杜琉璃马上喊：“响儿，快跳下去！我命令你马上跳下去，去找你爹！”

　　这时凤凰正驾着直升机在宿秀坪之上盘旋，不敢拨高高度，怕那孩子随时会抓不住手摔下去。可是也不能降落，全是人。况且降落了她等于自投罗网。

　　那响儿对杜琉璃的话简直服从度百分百。杜琉璃才喊了一遍，他已十余米高处斗然松手。

　　“啊！”凤凰惊呼。“我还没降低高度！”

　　还好有观察镜可以观察下方的动静。在杜琉璃的出声指点下，她拉近观察镜，正好看到那孩子堕下之后，一个人飞掠过来，将他接在怀里。

　　“小卓，你来看！”凤凰松出一口气之余，小小的吃了一惊。

　　卓不凡抢过来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师父！”

　　这么说来，他所做的坏事，师父全都收在眼底了？下意识的缩缩头，卓不凡异常心虚。

　　他或可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可是师父对他的期望与教诲都让他一一辜负，他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凤凰做惯这样明抢暗偷的事，倒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一拉手掣，直升机迅速拔脯转瞬将宿秀坪上的人群，包括响儿与卓不凡的三位师尊远远抛低。

　　侧头看一看卓不凡，内疚与犯罪感明明白白的写在他脸上。她一怔，突然，之前从未正视过的问题陡然间涌进心里：这样陪她做这些挑战他价值观道德观的事，他，可乐意？

　　她一直知道，不管她如何任性，他都会包容她，同她共同进退。

　　可是，这，是他要的吗？

　　为了她，勉强他。这是否对他太不公平？

　　习惯了一向独来独往只为自己负责的凤凰，突然发现现在自己作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同时牵涉她与卓不凡在内。

　　她彷徨了。

　　以前，她受的教育，她得到的经验，都是确定一个目标之后，不管手段，不管过程，只要完成目标任务，无谓想这个目标的正确性。

　　而现在，她居然对她已干脆俐落完成的劫机行为感到一丝后悔。

　　这样患得患失的她，简直都已经不象她自己。曾几何时，她心中竟也会有这么无聊的情绪？

　　突然感到害怕。难道爱情真的会令一个人软弱？会令一个人放弃以往的行事准则？会令一个人变得不象她自己？

　　而自己？什么样的她，才是她真正的自己？

　　而她的任性，是否又太过委屈了身边人？

　　这一刻，她悲观的发现，她与他价值观相差太远，或者让燃烧一切的过后，总会等来分手的那一天。

　　一想到这里，心中仿佛堵上了一团棉花，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原来他竟可以这般主宰她的喜怒哀乐了。只是他一个黯然表情，都可令她心乱。

　　或宅是她太过任性。可是在黑道中浸淫这么多年，有些行为方式与思考方式，真的很难改变。

　　突然之间，意兴阑珊。

　　倒是杜琉璃率先开口。她问凤凰：“你也是穿越湛”

　　会开飞机、知道她姓杜、还叫她三。通过这几个小细节，她完全有理由作出这样的推测。这个时空的人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她叫琉璃，不知道她的姓，更别说知道她在堂兄妹几个中排行第三。

　　凤凰打起精神，睨一眼杜琉璃：“杜三，你很聪明。”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凤凰直认，杜琉璃脸色还是变了变。她深吸一口气，又露出笑意：“在现代时，你见过我？”

　　凤凰：“没见过，不过三你失踪闹得清江市沸沸扬扬，还同时惊动了黑白两道。天天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你与天才少年师洛不幸死于实验室意外的消息以及你的花边新闻，杜家和要与你联姻的陈家都找到黑帮开出高价，要求调查你跟师洛是不是借爆炸事件悄悄私奔……这是去年清江标的最大的委托案子，相信你的名字相貌身高体重等资料很多行内人都清楚得很。”

　　“噢……”杜琉璃的神情有点悠远。

　　凤凰淡淡的说：“师洛也在这边吧？就是那个什么苍原圣师？刚才那小孩很象师洛，又叫你妈妈，很奇怪哦，这么大的小孩子……”

　　杜琉璃却问她：“你不是受杜家或是陈家的委托……所以穿到这边来抓我回去的吧？”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定她，眼底有丝隐约惧意。

　　凤凰：“谁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想到你居然穿越了？况且就算知道，这么多时空，又没有穿越时空的技术，谁能来一个个时空的追索你？”

　　杜琉璃松出一口气，又问：“那你为什么来劫机？”

　　凤凰讶然的望她一眼：“你为什么又成天架着直升机到处飞？”

　　“因为出行方便啊。”杜琉璃说。

　　凤凰一笑：“没错。所以我想要一架。”

　　杜琉璃干脆的说：“你放我回去。这架直升机就送给你。”

　　凤凰不上当：“你当我白痴？你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掌握着直升机的人吧？送给了我，你们还怎么招摇撞骗的冒充神仙下去？”

　　杜琉璃苦笑：“我其实不是那么想当仙子。被人叫仙子……那也是为势所迫。”

　　凤凰审视着她的俘虏。

　　阳光透过舷窗射在杜琉璃脸上，照得她的肌肤仿佛半透明，无比。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除了美之外，还有一种独特的、引人怜爱的气质，那双翦水般的大眼睛仿佛不含一丝杂质般澄清，看上去……真的象仙子般纯真。

　　配合她的话，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意味。

　　天生的神棍人才。

　　这是凤凰心中的评价。

　　不过，作为同性，她可以对杜琉璃这种仙子式的纯真气质免疫。

　　作为久经训练的杀手，她很清楚外貌、神情还有语气运用恰当之后，可能对人造成绝大的欺骗性。

　　所以，对于杜琉璃的示好言语，她没有尽信。

　　只是微笑的同杜琉璃说：“三，我并不想对你不利。你放心，等我熟悉了这架直升机的性能之后，或可考虑放你回去。不过，这需要你的合作。现在，请你告诉我，这战机平时你们是如何补充动力能源？”

　　杜琉璃要求：“合作之前，我的安全，我想先要一个保证。”

　　凤凰淡淡的说：“我不嗜杀。”

　　杜琉璃眼珠一转，求助般望向卓不凡。

　　卓不凡很内疚。对方分明不是什么奸恶之人，这样抢劫她还禁锢她，他觉得很惭愧，故此一直缩在一边独自内心天人交战，不出声，不面对。可是这时对方已经将求助眼光投注过来，他尴尬的轻咳一声，才出声保证：“点点其实只是表面上冷一点，你又不是什么坏人，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看来，凤凰与卓不凡两个人中，卓不凡看起来信用牢靠一点。

　　得到卓不凡的保证之后，杜琉璃原本带点不安的眼睛都转为澄明。她很乖觉，不必凤凰再说一次，便开始向凤凰介绍直升机的能源补给问题。

　　据她说，她与师洛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无意中在某个废墟中发现了这架直升机。这架直升机使用的能源，据师洛说，是小型的核反应堆供给能源，比二十一世纪使用的能源先进许多，可以支持数百万公里的连续飞行，也不知道是外星人还是什么文明来客留下的。于是她与师洛就将之驾了出来，现在才驶了数十万公里，离能源耗尽还早着呢。

　　太配合了。凤凰反而疑惑：“你其实不必告诉我这么多。”

　　杜琉璃笑得很无奈：“既然被绑架了，我总得拿出点合作的诚意来。现在，我们能不能谈谈？你劫机，主要是为了抢直升机吧？我可不可以用直升机，外加一定的赎金换取我的安全和自由？”

　　凤凰质疑她合作的诚意：“照你这么说，这直升机是你装仙子的主要道粳你这么给我，不怕我也装神扮鬼令你的地位一落千丈？”

　　杜琉璃苦笑：“相比以后身份地位的问题，眼前小命最重要啊。”

　　她这样坦白一说，凤凰倒信了。

　　她说：“OK，你如果保证不耍什么花样，我可以让小卓替你解。”

　　杜琉璃马上可爱的笑：“那么这笔生意成交了哦？直升机你已经拿到手了，什么时候可以放我离去？”

　　凤凰看着笑得一脸纯真的杜琉璃，考虑。

　　这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昔日千金大，居然令她觉得有点欣赏，被绑架了没有哭哭啼啼，而是压下那一丝惧意同她开谈判，态度也爽快干脆。

　　可是，也就是因为太爽快了，莫名的令她疑惧。

　　千金大也该象个千金大样子吧。或宅杜琉璃掉到这个时空以后，也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才成长为现在这样子？

　　应该是。刚才她劫机时，杜琉璃还会持着匕首同她拼命，看来是吃过些苦头的。不过，杜家三的身手，真够差劲。

　　她甩甩头：“好吧，我在哪里放下你？”

　　某种程度上，她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既然抢了目标的直升机，那么对于目标的安全，她便该负起一定程度的责任。

　　杜琉璃长得太美，而且是柔弱可欺的那种美。把她孤身一个人放在城市里，相信一定很容易吸引色狼地痞一类的人物来向她生事。若是放在荒山野岭呢，凤凰又不相信杜琉璃有那种野外生存的本事。

　　杜琉璃眼珠一转，思考：“嗯……不然就回白邑城，在你们劫机的那个广场上放我走好了。”

　　凤凰蹙了蹙眉：“咦，你为什么不要求我直接送你回盘落森林？”

　　杜琉璃垂下眼。当然不能让对方送她去盘落森林。因为盘落森林中，此际正停着若干架直升机。她可不想她的谎话被拆穿。她很清楚，让对方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一架直升机，和让对方知道这世界上有数十架直升机，这两者之间是大有区别的。只有一架直升机，那么对方不会担心被人追索的问题，因为根本没有人可以追得上直升机，所以对方才有可能会放她回去。可是若知道还有其它的直升机，必然会想到这些直升机有可能会对他们劫来的直升机造成一定威胁。这么一来，她这个最佳人质哪还有脱身机会？

　　她说：“响儿还在白邑城啊。我想先跟他会合了再一起回去。不然他这么小的孩子，会找不到路回去的。”

　　凤凰蹙起眉。

　　杜琉璃的说法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直觉的，她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终于她说：“我先熟悉一下飞机的性能，再送你回白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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