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广告

　　当孩子模仿成人的接吻时，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失去了童真；真正的孩子的吻，永远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表达一种纯纯的欢喜之情。

　　——张祖凡

　　童装广告总共拍了三天，广告公司和童装公司都非常满意，但事实上一开始并不顺利。

　　广告情节其实就是儿童真人版的灰姑娘：魔女给灰姑娘换了好几件名牌童装，但是最后还是制作并选择了魔女牌；灰姑娘穿着魔女牌礼服来到舞会现场，立马吸引了王子，并应邀跳舞；舞曲中，灰姑娘转头面向观众，眨眼说：“感谢魔女！”前后总共不到三分钟。

　　但是原先的广告安排是以灰姑娘和王子接吻结束。我听了介绍以后，马上向主负责人提出改变情节的要求。

　　“胡克先生，如果我有更好的编剧，您是否愿意采纳？”

　　“萨莉，说来听听。”

　　然后我把修改结尾的事情说了一遍。胡克先生考虑了一下，但一开始并不打算采纳，因为他觉得原来的结尾更吸引人——和我搭档的男孩是个英俊的混血儿，而我的外表也有点像混血儿，配在一起连我也不得不承认镜子里的人十分相称。

　　“可是接吻会误导孩子们，我认为这不是树立一个童装品牌的宣传手法。”胡克先生有点动摇，但只是犹豫了一下。

　　“我拒绝采用这种手法误导我的同龄人；我也拒绝出卖我的初吻。”胡克先生听完我的后半句解释，他笑了，告诉我，他决定按照我的建议修改广告。但是他随后的解释让我满脸通红：“谢谢你的提醒，萨莉。灰姑娘的初吻只能献给她的心上人，我可不想成为破坏美丽童话的罪魁祸首。”

　　接下来就好办了。我和理查德——我的搭档，王子——排练了两遍就正式化妆开拍——魔女是根据商标上的图形动画制作的；除了我们两个主角，其它都用动画配上去。整个广告片一个下午就拍完了，如果不是装扮花了太多的时间，其实只要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萨莉，和我们一起吃饭吗？”理查德邀请我——广告组的人员晚上仍然一起聚餐。

　　“不，我要在这里等我爸爸。谢谢你的好意。”我谢绝。在我的坚持下，爸爸去干他的新活了，和我约好六点来接我——原来胡克先生估计的完成时间，现在提早了半个小时。

　　“那好，再见。”

　　“再见。”不过我没想到不过十分钟，我们就再一次见面了。

　　“萨莉，你吃什么？我拿了薯条和汉堡；先喝点可乐吧。”

　　“你怎么不去参加聚餐呢？”

　　“我去了，这就是我从那里拿来的。你看，他们就在那里。”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见了街道拐角处麦当劳快餐店标志的一角。“我怕你一个人等着寂寞，和弗兰克打了个招呼就过来了。快吃吧，这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弗兰克就是胡克先生。

　　“谢谢。”我正好也有点饿了，于是接过了薯条。然后，我们开始随意聊起来——经过一天的搭档，我们已经比较熟悉了。

　　“你怎么回家？也是家里人来接你吗？”

　　“不，弗兰克会送我回去的。你不知道吗？他是我叔叔。”

　　“现在才知道。不过胡克先生和你一点都不像。”

　　“你是指混血现象吗？这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像妈妈。而我妈妈长得像中国人，我妈妈的妈妈长得更象中国人，我妈妈的妈妈的妈妈——你猜？”

　　“她是中国人？”

　　“你怎么知道？我告诉过很多人，不知道的人都问‘是不是长得更更像中国人？’”我笑而不答。这只是一种逻辑惯性的小圈套而已，我和哥哥玩过很多更难的中国文字游戏，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能编这种圈套，也算不错了。

　　“而且据说她不但是个大美女，还是个公主。”

　　“公主？”好新奇的称呼；理查德也不过才十四岁，就算他的姥姥四十岁生下他的妈妈，现在也应该不会超过七八十岁，他姥姥的妈妈最老也不会超过一百二十岁，那时的中国怎么算也应该是清朝，哪来的公主？清朝的公主？应该是什么格格之类的称呼吧。

　　“真的，姥姥说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带她和哥哥姐姐回过中国，有好多人见了他们就下跪。”哈，可能连格格也不是，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留洋嫁给了外国人。

　　“后来呢？”我也不解释。

　　“什么后来？你是指谁？”

　　“你姥姥的妈妈和你的姥姥呀。”

　　“姥姥的妈妈我不知道，不过我的姥姥嫁给了姥爷，然后他们就搬到美国来了。”

　　“你的姥爷是中国人吗？”

　　“不是，他是英国人。”

　　“真难得，你竟然还是黑头发、黑眼睛。”

　　“嗯，我也觉得很难的，我是姥姥孙子中唯一一个头发、眼睛全黑的人。萨莉，你也是混血儿吗？”

　　“我？不是，我完全是个中国人，不过我的妈妈有一个少数民族的爸爸。”

　　“什么是少数民族？是人很少的民族吗？”

　　“算是吧。你知道，绝大多数中国人是汉族，剩下的就属于少数民族。”

　　“我知道了，就像美国最多的是白种人，剩下的黑种人、黄种人什么的就是少数民族。”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美国种族与中国民族的区别，只好笑而不答。

　　接着爸爸就来接我了——他还是不放心，提早十分钟就来了。

　　“萨莉，让你久等了。”

　　“不，爸爸，是我们今天放得早。爸爸，这是理查德，我的搭档，他演王子。”

　　“你好，理查德，我是菲尔。谢谢你陪着萨莉。”

　　“不用谢，因为萨莉是我的公主，我应该陪她的。这是弗兰克说的。”那是戏里的角色，我心里嘀咕。

　　“弗兰克？”

　　“就是胡克先生，爸爸。他是理查德的叔叔。”

　　“那好，请代我向你的叔叔问好，理查德王子殿下。我接萨莉公主回去了，明天早上再准时送她来。”爸爸笑着说。

　　“好的，菲尔，我会转告的；现在我以王子的名义宣布，准许你带走我的公主。”理查德装模作样地行礼。

　　“谢谢王子殿下，再见。”爸爸强忍着笑，抱起我这个可怜的被他们捉弄的人。

　　“再见，菲尔，再见，萨莉。”

　　我趴在爸爸肩头向我的“王子”挥挥手。回到车子里，我就躺在后座上笑得打起滚来。爸爸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的王子看起来真不错。”

　　“可惜比不上爸爸。”

　　“你的要求太高了，萨莉，超过世界上第二聪明人的只有第一聪明人。”我又忍不住笑得打起滚来；世界上第一聪明人是罗茨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开玩笑说的。

　　第二天，我的任务是不停地试穿各种魔女牌系列童装，并拍照作为海报的候选。现在我才知道所谓的多试穿两套衣服是指多试穿两个系列的衣服，一个系列至少有五套。圈套！圈套！我大呼上当。幸亏化了妆，否则大家肯定能发现我的脸色发青。

　　理查德试的是男装；我们两个轮流换装上镜头。

　　“你穿什么都很美。”王子对我说。

　　“你穿什么都很帅。”我回敬；自从昨天和他聊天加上他和爸爸的一番做作让我大笑了以后，我就觉得他亲切了很多，就像刘勇一样可以容忍我的捉弄。

　　“公主，或许刚才你应该笑得更灿烂一点，我觉得那样才配那件‘小丑服’。”不过刘勇是刘勇，理查德是理查德；这家伙拌嘴的功夫可比刘勇强不知多少倍。

　　“王子，你踢球的样子真难看，是不是从来没踢过？”

　　“对了，我一直是守门员。”

　　“那就索性抱着球好了。”

　　“公主，你不会蹦迪吗？跳得太优雅了——你身上穿的可是野性魔女！”

　　“有谁告诉你我是在蹦迪了？谁说穿着野性魔女就一定要蹦迪了？我从来不知道蹦迪为何物。”

　　“原来如此，那你就索性跳健美操吧，应该比现在这样还强一点。不要告诉我你连健美操都不会？”

　　“王子，你的姿势太丑，对你的光辉形象简直是致命一击。”

　　“公主，你站错地方了。”

　　……

　　我们两个一边拌嘴一边给对方提意见，几乎不给工作人员发言的机会——我们自已改了，然后胡克先生满意就行。但即使这样，我们一天就完成了三个系列，还有一个系列不得不放到明天。

　　“大家辛苦了，今天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明天再加把劲。萨莉，你和理查德的交战真精彩，能否明天让我们拍下来？”我顿时脸红，原来大家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呢。

　　最后一个系列是男女套装系列，由我和理查德共同完成。虽然秉承广告片的风格，我们并没有作出任何过分的动作，例如接吻、拥抱，甚至连勾肩搭背的动作也没有，但是为了拍出效果，亲密的神色、小小的碰触还是有的，比如说拉手、挨肩什么的。虽然这在见惯了大场面的美国青少年眼里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是对我来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与同龄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诚如胡克先生后来评价：萨莉的清纯加一点点羞涩是最大的卖点之一——还有，当然是我和理查德的金童玉女形象。

　　广告投放加州市场一周以后，魔女牌童装才正式上架。但此刻，我的清新秀丽形象早已给消费者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童装一上架，就大受消费者喜爱，尤其是许多为孩子购买魔女少女礼装的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像我这样，清纯文静却又不失可爱活泼。同时，我的宣传海报也卖得很好；广告公司给童装公司建议买一送一，即买一件童装送一张海报，如要更多的，则要出钱购买。童装公司采纳了意见，没想到我们的海报非常畅销，尤其是我的单人海报，几乎供不应求，结果公司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男装虽然没有女装卖得好，但是理查德王子的形象一下子吸引了无数少女们的目光，一夜之间成为她们心目中真正的王子；可能是男孩为了讨好女孩们，男装的销售量总算也比较可观。当然女装的畅销也不排除是灰姑娘们为了吸引王子的可能。

　　对我来说，广告拍完了就不再和我有关，我也丝毫不知道我的受欢迎程度；对我来说，能在短短三天赚取五千六百美金简直不可思议，而且童装公司一个月后来又送来了四千五百美金的海报利润，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们表示，这是他们扩大了广告西部市场后的收获，他们决定进一步扩大市场，希望我能继续合作，再拍一套适合北部市场的宣传广告。但是我不为所诱，坚决拒绝了——这是我和爸爸商量过的事情，我们绝不希望再出现失控的情况。

　　雷文和广告公司老板协调时，其中有一条就是广告宣传市场不能在弗吉尼亚州，而且不能向媒体透露我的任何消息。因为童装公司说好了这套广告只是他们在西部市场的宣传工具，所以雷文的朋友，广告公司的老板本森很爽快地答应了，其实更重要的是，他得知我有意销声匿迹的消息时，希望自己的广告公司日后能独家代理我的形象。所以，虽然我在加州因为广告很快就家喻户晓，但是我的私人信息却丝毫没有曝光。

　　拍广告使我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可能比我历年的零花钱总合还要多。但爸爸丝毫没有帮我管理这笔钱的意思：“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你觉得有意义。”既然爸爸无意收用我赚的钱，所以我留下一百美金的零头作为自己的工资，前后分两次请爸爸用这笔钱买了教育基金。虽然这笔钱连支付我高中一年的学费都不够，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减轻一点自己给爸爸带来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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