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起床回家

　　老烟他爷爷老杜果然不久就回来了。老孔还没见过呢。本来老人家嘛，最好糊弄，你到他家都无须太搭理，反客为主也无所谓。但老烟他家的老杜，年岁虽大，却精似贼。

　　一见面就刨根问底的，并且态度老不和善了。

　　他说：“哟！哪家小孩，打架挨揍了？”

　　老孔躺在床上抬起头一笑。

　　老杜道：“揍得不轻呐，怎么不回家躺着呀。怕回家挨骂吧。”

　　老孔小心地道：“脚上伤得较重移不动步。”

　　老杜道：“一步也走不了？”

　　老孔点点头。

　　老杜回头望望道：“你从啥地儿爬过来的呀。”

　　老孔道：“就在您家门口打的架。”

　　老杜道：“那我这大院也够你爬的了。”

　　老孔道：“老烟扶我进来了的。”

　　老杜道：“咋扶的呀，来，我扶你回去，撂这没爹问，没娘管的多作孽呀。”

　　老孔赶紧道：“爷爷你甭操心，让我干待着还消停些，一不留神哪块骨头突然松动了反倒麻烦了。”

　　老杜道：“是吗？那药酒也先别擦了，等身子骨养结实点再说，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负不起这责。光打架，平常不锻炼好身体，一揍就散，危险啊。以后再谁家打，谁家躺。那伙食住宿什么的可不就麻烦了吗？”

　　老孔道：“是，是。”

　　老杜道：“你知道一般在别人家疗养得给多少一天吗？告诉你，市场价少说一粒柠檬黄。没带钱你都不好意思住。”（狮子大开口，不是脸比城墙厚，谁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老孔下意识地往颈中一摸，结果没有，只拉出一块纪念版的蓝晶琉璃佩。顺手便绕着脑袋给扯下来。老孔脸上早就挂不住了，直接说道：“爷爷，这小东西送你保平安。”

　　老杜眼睛一亮，接过来拿在眼睛上方瞧。道：“好东西啊，发行价值一匹汗血宝马了，现在还求不来呢。你爸爸就是老兽吧，他没少从人民手里抢东西。”

　　本该大是恼火的老孔，一愣神之间，反倒对老杜客气了，道：“爷爷您真精明，什么事都知道。”

　　老杜笑道：“他可算是咱老家村的一个奇人，事业遍天下但没人知道他干过什么，是干什么的。”

　　老孔听得有点玄，虽然他自己也整不明白，但他怕听人将自以为是的事实说得太离谱。在他的感觉里，老兽也就是比一般人更稀奇古怪一点，更有魄力一点。

　　老杜道：“看到你爸爸的面子上，我敬你三分，吃完饭我叫人送你回去。烟烟这你也别来得太勤，保持正常交往就够了。”

　　如老孔后来感觉到的，老杜果然极睿智，极清醒，一点市侩气都没有。

　　老烟整好饭菜后，老杜让俩男人搬一张桌子在放在老孔所在的房中，这俩男人都是硬汉类型的，虽不彪肥体壮，但给人强悍结实的感觉。活像老孔在军事学院的时候，人称终级人类的那些教官。

　　饭菜摆在桌上，老孔独个儿坐在床上，老杜老烟坐左边，俩男人坐右边。

　　饭前老孔边被老杜按住擦药边想：老烟跟我不亲，老杜又不跟我客气，待会儿这顿饭该多见外啊。

　　老烟给老孔介绍那两男的道：“这是左叔，这是右叔，都是你叔孝顺着点儿！”

　　老孔给挤兑得尴尬地打了招呼。

　　老杜道：“瞧瞧你，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老烟道：“爷爷您在这，在您面前都不跟您拘谨这才是尊重您老呢。当面小心翼翼的不愿跟您说话的，才在背后骂您呢。”

　　老杜笑道：“换个风格吧。你说的话一般人接受不了。”

　　老孔赶紧道：“能接受，能接受。”饿太久了，老杜一动筷子，老孔也就开吃了。

　　老烟道：“别愣充非一般人啊。依我的脾气客人来我家都得帮忙收筷洗碗的，方不失酬敬主人之道。”

　　老孔道：“那下次吧，等我跟着你潜移默化到位了再说。”

　　老杜摸出蓝晶琉璃佩，道：“哦，这个给你，以后一星期天天轮流换着戴，七块可算齐了。”

　　老孔心道：“这叫个什么事呀，一顿饭吃得这么闹心。”

　　老烟道；“老孔的我不要，人家还当我多稀罕呢。”

　　老杜奇道：“这丫头你这又知道了？”

　　老烟道：“这琉璃佩都谁有，掰指头数得清呢，也就我这一套缺了一块在老孔那儿，人家成套了的又哪里肯献给您？”

　　老杜道：“爷爷给的你就收着吧，他家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借孔子的人情，我一辈子事事分明，一定还得让他觉得有价值。至于你，收着这七块小东西，多少让我老怀安慰一下好不好？”

　　老孔道：“我只有一块没什么好玩的，你能集齐七块才比较有趣一点。”

　　老烟不屑地道：“有我在还不够你慰怀的？”

　　老杜笑道：“你就图嘴快，心思不重，我也就放心了。”

　　老烟乖巧地道：“您常常不着家的，我心思可重了，老惦念着您几时回来呢。”

　　老孔心说肉麻。

　　老杜大笑道：“可不！今天一回家就见到他了。”

　　老孔脸不禁红了红。

　　老烟抚着额笑道：“呸，这也算是拍马，拍到马腿上了吧。”饭后，老孔躺在床垫上仰头望天，左叔右叔平稳地端着床垫，老杜骑着杂品铁桦树制造的自行车跟在后头走。

　　老孔躺在上面，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种什么姿态来表现出：我现在一切良好，你所看到的很正常，完全不需要围观。

　　后来想想也就算了，一大群孩子相跟着呢，想不让人注意都难，若非怕摔下来，其实老孔很想左叔右叔能把床垫高举过头。那样人家就会看不到上边有人了。

　　这种处境下也不好跟人交流，直视着苍白的天空却是一件很不适应的事，老孔将手背遮住眼睛，并且闭上。接受着路人以为是疑难杂症或行将就木的好奇眼光。

　　当然也有小孩子说这是入门吧。老孔心想：“哪个女人敢这么悲凉地入门，那她是一朵奇葩。其传颂度得比纪念碑还持久。”

　　到了老孔家的大院前，名叫小幺的管家助里，手握钉钯几声呼喝便把那些相跟的小孩吓跑了。老孔悲衰的想，人家小孩子说不定以为咱家门不幸，因而脾气狂暴呢。

　　这是一套两层楼的水泥建筑，三面合围成一个大院，就跟一个小型的政府办公场所似的。洁白的外墙，洁白的廊柱，鲜红的琉璃瓦顶。只是墙面裂纹无数，给人以年代的感觉。

　　小幺将大门大开，客气的将老杜他们让进去，并叫了一声李爷，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头，立马就从

　　右侧建筑中出来了，后头还跟着三四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都是跟小幺一样的着装。

　　小幺带着左叔右叔从正面上台阶，移开厚重的实木浮雕推拉门，从主大厅进去，上二楼领着左叔右叔将床垫往老孔房里扛。

　　李爷并不理会老孔，清闲地走过来，满脸笑意的招呼老杜道：“稀客呀，杜兄。事业烦忙也不常来常往的，咱偏厅请！”

　　老杜停好车，跟李管家握着手道：“李爷客气，李爷这样的贵人，岂是好意思随随便便来造访的。”

　　李管家道：“杜兄世事透切，小弟神交已久，咱这一辈人还不服老的就你一个。”

　　老杜道：“年岁到了不服也得老哇，还能做事，就不干闲着也就对了。”

　　两老头在偏厅饮着茶，说了点不痛不痒的话。茶才饮几口，左叔右叔抬着床垫下来了。

　　老杜便起身上楼去看看老孔，李管家也不强留，也不陪他进正屋，只在偏厅送了一下。

　　待得老杜下楼来，李管家仍立在偏厅门口客气的招呼老杜慢走。

　　老杜骑在自行车上，道了几声叨扰，便领着左叔右叔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