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游路 第三十四章 兜率宫中见老君

　　老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自身控制的翻转运动，一时间头晕目眩。不过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短短一瞬而已。等到一切恢复平静之后，老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虚无空旷的空间之中。这个空间上没有天，下没有地，无边无际，仿佛宇宙虚空一般。

　　“小猪，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之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么一个怪地方来了！”因为老朱将自身的感知与兰儿分享，是以兰儿也感受到了周遭环境的巨大变化，忍不住失声惊呼道。

　　老朱苦涩一笑：“如果俺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之术。据说修炼到极致，可以将乾坤用一袖装入，是一门摄取万物，囚禁对手的厉害法术。咱们现在只是被人家装进了袖子里罢了。”

　　“什么？袖子里？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知道咱们遇到的这个人是谁吗？”

　　“谁？”兰儿接口问道。

　　“他就是三清道尊之中的太清道尊，高居于离恨天之上兜率宫中的太上老君。他的威能岂是咱们可以想象的？”

　　“那怎么办？小猪，太清道尊会怎么处置咱们？”兰儿有些惶急的向老朱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音。说到底，兰儿也不过是一个初通世事的小姑娘罢了，面对这种情况难免心中惶恐。

　　其实老朱这时候心里也没谱了，只是见兰儿害怕，不得不强装镇定劝慰道：“兰儿你不要怕，咱们偷入天庭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关键看处理者的态度了。俺老朱当年也曾听过老君他老人家讲道，如果细算起来，勉勉强强也能算作他老人家的记名弟子，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太过为难咱们的。”

　　“原来小猪你和太清道尊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他老人家应该就不会对咱们处罚太厉害了吧。”

　　老朱对兰儿安慰道：“老君他老人家为人慈蔼宽厚，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不会太苛责咱们的。兰儿你就放心吧。”言讫，老朱便收了千变万化神通，所化的清风在原地打了个旋儿便崩溃消散了。不过老朱的真身并未就此现出，反而是原本藏在老朱丹田之中的野猪分身猪刚鬣现出身来。老朱的真身则在分身现形的同时，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灵光，钻进了野猪分身的泥丸宫之中隐匿起来。

　　老朱为了避免兰儿太过担忧，其实有些话并没有说出来。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为私闯天庭这件事担心。正如他之前对兰儿所说的，私闯天庭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如果是撞在玉帝这样的天庭统治阶层手里，或许会严格按照天条来办理，对老朱进行严惩。但对于太上老君这种地位超然的人物来说，这点事情根本就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他也犯不上去多管天庭的闲事。

　　真正让老朱担忧的是自己修魔神者的身份暴露。虽然他所修炼的无上天魔神通玄奥无匹，最擅隐匿伪装，兼之他的野猪分身乃是他转变成修魔神者之后侥幸遗留下来的一丝阴神印记夺舍修炼而成，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能够顶替魔神本尊，瞒天过海，以免被人窥破自己修魔神者的秘密。但万事万物都有其破绽，修魔神者的销声匿迹，魔道传承的几乎断绝，无不昭示着魔道神通虽然霸道诡异，却也非天下无敌。虽然老朱已经尽量将自身的伪装做到尽善尽美，可也只是减少破绽而已，并不意味着他的伪装便已经天衣无缝了。

　　面对老君这等天地间最顶尖的强者，老朱还是缺乏足够的自信。那么如果他修魔神者的身份暴露的话，老君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呢？会不会顾念从前天蓬元帅与他的那一点点情分而对他手下留情？还是会选择将他这个魔道余孽彻底抹杀掉？老朱心中忐忑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等待最后判决的囚徒，等待着可以决定他生死的裁决。

　　老朱虽然没有对兰儿说出心中的担忧，但兰儿何等的冰雪聪明，一看老朱隐匿魔神真身的举动，顿时就猜出了老朱的心中所想。语调忧虑地问道：“小猪，你是担心太上道尊看破你修魔神者的身份么？”

　　原本兰儿虽然也知道老朱是修魔神者，毕竟初踏修道之路，对修行界的认知尚浅，虽知修魔神者为三界修道者所敌视，却对修魔神者被敌视的程度缺乏一个清醒的认知。所以才会一时间没有想到这点。如今见老朱的举动，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老朱默然无语，脸上泛起一丝忧色。既然心思已经被看破，老朱也就不再强装从容了。

　　“小猪，让我出去。”兰儿静默片刻，忽然向老朱道。

　　“出来？”老朱眉头微皱，在心底疑惑问道：“兰儿，咱们如今都在人家的袖内空间之中，只怕是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你要是这时候出来，岂不是连你也暴露了么？”

　　“小猪你就放我出去吧。”兰儿语气坚定道，“如果太清道尊真的看出了你修魔神者的身份并且要对你动手的话，我又怎么可能逃得掉？所以还是放我出去吧，有什么事情就让咱们两个一起来面对。”

　　老朱沉默半晌，而后也想开了，洒然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像兰儿你所说的，有什么事情让咱们两个一起来面对好了。”说着话敞开体内关窍，任由兰儿从体内飞出。兰儿从老朱体内飞出，静静的站在老朱的身侧，伸出温润如玉的小手，将老朱的大手牵住。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老朱的肥大的脸庞，目光纯净清澈，一种纯真的情感在这淡淡如水般的目光中自然地流露而出。

　　“兰儿，你后悔么？”老朱看着兰儿白玉般晶莹的脸庞，忽然轻声问道。“如果不是俺带着你一起上天来，此时你可能正在福陵山中嬉戏玩耍呢，就不会陷入现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了。”

　　兰儿淡淡一笑：“怎么会后悔呢？如果不是小猪你，我这时候还是一株在池水边不能动弹，只能整日看着池水发呆的小花，哪会领略到仙道的乐趣，欣赏到这天界的绚丽风光？再说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兰儿的语气平淡自然，没有花前月下的柔情蜜意，也没有海誓山盟的此情不渝。可那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却让老朱铭心刻骨。

　　老朱紧紧握了握掌中那柔滑娇嫩的小手，目光倾注在兰儿的脸上：“兰儿，遇到你是俺老朱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兰儿嘴角微微一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轻轻的弯成了两弯月牙：“我也是。”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相视一笑，依偎在一起默默地等待。

　　两人就这样相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所置身的虚空猛然一震，紧接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莫可抗拒的力量裹夹着翻滚抛飞。下一刻便脱离了之前那片虚无的空间，落在实地之上。

　　老朱睁眼一看，发现他们两人置身于一个陈设古朴简单的大殿之上。在大殿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高约丈许，造型古朴的丹炉，炽烈的火焰在丹炉之下熊熊燃烧。大殿之中除了将他擒来的太上老君之外，还有两个头挽发髻，插着金银发簪的小道童正蹲在丹炉之前煽火伺候。老朱虽然是第一次亲身来到这里，但天蓬元帅当年在天庭为官的时候却曾数次前来这里拜见太上老君，故而老朱对这里并不陌生，知道这便是太上老君所居的兜率宫。大殿中央的丹炉必是老君的炼丹之宝八卦炉无疑，而炉前伺候的那两个小道童想必就是后来西游中阻唐僧师徒四人于莲花山的那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了。

　　老朱目光在大殿之中扫了一圈，随后向前迈出两步，来到静立在殿中的太上老君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太上老君叩首拜道：“弟子朱罡烈拜见大老爷，之前小子未在见到大老爷之后马上现身见礼，冒犯了大老爷的，还望大老爷恕罪。”

　　老朱这般称呼太上老君也是有讲究的。因为天蓬元帅曾听太上老君讲道，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太上老君的记名弟子，尊称老君为太上道尊未免疏远。老君虽然传授过天蓬道法，可又未曾得亲口承认过天蓬元帅这个弟子，是以顶替了天蓬命格的老朱也不敢称呼太上老君为老师。只好如老君门下的童子仆人一般以大老爷之称谓称之。也许是因为心态彻底放开了的缘故，面对挥手间便能取了他性命的太上老君，老朱出奇的从容和坦然。

　　兰儿见状也随之盈盈拜倒，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两片嫣红的嘴唇中间吐出：“小女子兰儿拜见太清道尊。”或许是受到了老朱的影响，兰儿虽然是第一次面对太上老君，这天地间最伟大的存在之一，可她竟然一点也不紧张，就像是给邻家的老大爷问好一样，平和，自然。

　　一旁给丹炉煽火侍丹的金簪银簪两个童子不时偷眼向这边看来，一边伺候着丹炉，一边暗自揣测老朱和兰儿这两个大老爷带回来的人的身份。要知道太上老君在天庭地位超然，所居住的兜率宫也是水涨船高，便是许多天庭重臣都没有踏入的机会。这两人何德何能竟会被太上老君亲自带回。兰儿这个钟灵毓秀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可看老朱那副猪头猪脸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猪妖，这样的妖怪怎么会被大老爷带回兜率宫呢？而且竟然还与他们一样称呼太上老君为大老爷。莫非这猪妖是太上老君新收的仆从不成？

　　其实从前天蓬元帅是来过兜率宫的，只是如今老朱一副山野猪妖的形象，金簪银簪两个童子自然是认不出来了。更不曾想到，眼前这个憨头笨脑的猪妖竟然就是当年的天蓬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