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童年变奏曲 第三十五章 司令爷爷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床号一响，同学们立刻就开始穿衣，还相互比着看谁穿的最快。夏季的衣服本来就少，再加上比赛，不大一会儿大家就穿戴整齐了，但到了整理被褥的时候大家可犯了难，怎么也叠不出那种豆腐块来，一个个只好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豆腐渣似的作品发愣。

　　直到王参谋过来帮助他们一一整理完毕，大家才算从窘境解脱出来。这一来倒惹起了大家的好胜心，全都发狠要学会这叠被子的技术。

　　吃过早饭，王参谋又将大家集合起来，告诉同学们，过一会儿司令爷爷就要来了，让他们先学一些简单的口令动作及军中的礼节常识，以便在欢迎司令爷爷时能稍微显得有秩序一些。王参谋没想到，学生们对这些动作学习的非常快，而且基本上还算中规中矩，一问才知，原来他们在小学中每天做课间cāo都会重复这些动作，所以根本就不用再费劲。

　　司令爷爷是坐着一辆黑sè的红旗轿车来的，车直接就开到了小华他们列队的cāo场旁边，司令爷爷一下车就急匆匆地来到小华他们面前，王参谋赶紧喊起了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一、二、三、四、五……十七。”

　　“稍息！”然后王参谋转身向庞司令敬礼报告：“军事夏令营十七名成员全部到齐，请首长指示！”礼毕，又转回身来招呼道：“大家欢迎首长讲话！”

　　同学们随着口令使劲鼓掌，同时激动地看着司令爷爷。

　　庞养智身着一套笔挺的将军服，高大的身躯更显得气势威严，他从头到尾扫了站在面前的小学生们一眼，同学们随着司令爷爷的目光纷纷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庞养智见状不由点点头，满意地挥了一下手，同学们的掌声立刻停下，立正站好，万分期待地等候司令爷爷的讲话。

　　“稍息！小朋友们，你们好，我就是庞养智，济南军区司令员，在正式场合你们可以叫我首长，其他时间叫庞爷爷就行了。”庞养智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微笑着说道：“你们这个军事夏令营是我提议，由潘振华组织的，目的嘛，就是学习打枪，我想，这里面除了小华可能还没有人打过枪吧？”

　　大家齐声喊道：“没有。”

　　“那你们想不想打枪呢？”

　　“想！”“太想了。”“想极了。”……大家争相向首长表达着对打枪的兴趣。

　　“好！看来大家对打枪都很感兴趣啊。这打枪也确实是挺好玩的，没打过的还不怎么着迷，只要打过枪的可就上瘾了，我有体会，长时间摸不着枪手就痒痒得不行，非得来这里打上几枪，闻闻（方言，嗅的意思）硝烟的味道才舒坦。”庞养智讲话轻松而又风趣，同学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都聚jīng会神地听着司令爷爷给他们说打枪的乐趣：“其实，枪不光是武器，不止能杀人打猎，它还是一种体育器材，能锻炼人的体魄。在奥运会上，shè击比赛可是作为最先比赛的项目，第一块金牌就是从shè击项目产生出来的。所以呀，这打枪也并不一定非要与战争联系在一起，作为一种强身健体，锻炼意志力的活动也是蛮不错的嘛，咱们这次夏令营就是要让大家喜欢上这一运动。”

　　王参谋看着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心中不由暗暗赞叹司令员的思想工作能力：姜还是老的辣，——让大家喜欢上这一运动——喜欢上以后怎么办？到最后还不是心甘情愿地进部队当兵！司令的手法比自己可高多了，自己还是太嫩啊，看司令几句话就把一件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有了点效果的事情轻松搞定，还没有让孩子们产生哪怕些微的反感，这得要有多深的心理学造诣呀。

　　“不过，这个运动现在来说还很受限制啊，我有点替你们担心哪，担心什么？担心你们上瘾以后再捞不着打了怎么办！”庞养智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却又摇摇头，道：“还真不好办，民兵的枪现在已经收缴了，就是不收缴想用他们的枪去打靶也不行，目前除了部队和省shè击队可以打靶之外，其他还真找不出有枪的地方。怎么办呢？……还是大家一起来想想办法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除了小华，同学们都像是被催眠了一样，顺着司令爷爷的话就开始思考：“嗯，我们可以每年都组织一次军事夏令营，那不就没问题了。”“当了兵不就可以打枪了，而且还能领到一支属于自己保管的枪呢。”……

　　“呵呵，我说是吧，你看，大家都来想办法，这不，办法就有了嘛。**说得好，要依靠人民群众！如果今天没有你们这些群众，光靠我一个人想办法，咱们可就干瞪眼喽，由此可见，司令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很好，这些办法都很好，我决定，完全同意你们的想法——每年你们都来组织一次夏令营，我负责为夏令营提供所有的人员物资方面的支持，哦，声明一下，是免费提供，完全免费，甚至还可以为你们量身制作一套作训服，和战士们穿的军服一样……”

　　“好啊，太好了。”“谢谢司令爷爷！”“司令爷爷万岁！”孩子们听到司令爷爷给他们的承诺，简直要乐疯了，朝着给他们大力支持的司令爷爷欢呼雀跃起来。只有小华撇了撇嘴，“老狐狸”三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这时，就听一个怯怯地声音问道：“司令爷爷，再组织夏令营，还是这些人吗？”

　　庞养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就站在小华的旁边，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得还挺俊俏，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冲小华打了个暧mei的眼神，回道：“哦，这里面还有一个女孩子啊，刚才没注意，你叫什么？也是来参加夏令营的？”

　　王琦回答：“我叫王琦，是潘振华原来的同桌，他们这次夏令营事先没有通知我，是我自己硬要来的。”说完，想到当初求小华的情形，不由脸上一红。

　　“那你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我知道，他们说来打枪。”

　　“你知道他们来是为了打枪，那你还要跟着？”

　　“打枪怎么了？又没规定只有男孩子才能打枪。”

　　“你是说，你也敢打枪？”

　　“有什么不敢的，男孩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庞养智赞叹说：“好，不简单，不简单哪，一个女孩子居然也有如此的胆魄，是好样的！哦，你刚才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这个夏令营就我一个女孩，宿舍里连个作伴的都没有，我想……下次能不能再加几个女孩呀？”

　　“为什么不行？行，我答应了。”然后，庞养智把脸转向小华，一本正经地道：“潘振华，听到没有？以后再组织夏令营不能光找你们男孩，要注意男女平等，知道吗？”

　　小华无奈地答道：“知道是知道，可有几个女孩子像她一样，简直是个假小子。别的女孩子甭说打枪，恐怕连枪都不敢摸吧。”其他的男孩也都嚷嚷着对女孩的加入表示怀疑。

　　王琦虽然对小华的话非常不满，可也知道小华的话有道理，不过，嘴里却不承认：“那不用你管，只要我找到敢打枪的，你就得同意她们参加。”

　　“行，行。”小华无可无不可到答应着。

　　“好，夏令营的事情咱们就这样说好了，到时候若没有重大意外的情况，一切就照此办理。王参谋，记住了？”

　　王参谋干脆利落地回答道：“记住了！”

　　“至于当兵的事……现在你们年纪还小，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会发生什么变化，现在就确定下来也不现实……这么着吧，如果你们长大以后仍然想当兵，在审检合格的情况下，我优先考虑你们入伍，而且，我还可以答应你们，入伍以后会考虑你们的特长和个人要求分配岗位，充分发挥你们的主观能动xìng！”

　　小华一边听一边无声地抗议着：引诱，纯粹的引诱！

　　小华在那里腹诽不断，可小伙伴们的立场却并不和他一致，高磊就在旁边兴奋地议论道：“司令爷爷这次给咱们的承诺可是了不得啊，你们知道吗，现在当兵可不容易了，俺大伯家的堂哥想当兵，到处托关系走门路送大礼，但是到最后还是没当成，我大伯差一点没愁得白了头。”

　　“你堂哥那是不够条件。”小华不以为然。

　　“谁说的!我堂哥身体、政审什么的都合格了，就是文化考试稍差点，按说也没问题，后来才听说是有个关系特硬的把我堂哥给挤了。我还听说，有的地方为了能当上兵都干仗了。”

　　“当兵有那么好？”小华很郁闷。

　　“当然了，别的我不知道，我光听堂哥说，当兵干好了能提干，提干以后就是非农业户口，退伍回地方就能安排工作，即便提不了干能学到实用的技术回来找工作也很吃香，还有啊，在部队入党也很容易，这还不够好啊。”

　　“呃……”小华无话可说。

　　司令爷爷有话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喜欢听打仗的故事，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打仗的故事多，一般人想听啊，还真不够级别。可是我今天看到你们，心里是真高兴，真的，我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一样高兴了。所以呢，你们就有福听到我的故事了。”

　　“欢迎司令爷爷给我们讲故事！”同学们早已盼望的事情如今从司令爷爷口中得到证实，立刻掌声、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庞养智很是受用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光欢迎可不行，你们也要拿出点东西来给我瞧瞧啊，要不可不公平，本来我是想就给你们讲一天的，如果你们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很不得了，很出乎我的意料，说不定我会留下来再陪你们一天。怎么样？有没有胆量在我面前表演表演？你们也可以就地商量一下，下面解散！”

　　王参谋听到司令员任xìng的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上前提出意见：“这……有些不好吧？事情都安排好了，这样会打乱计划的。”

　　庞养智毫不为意：“没什么大不了的，计划打乱了再改嘛，再说，你以为他们还能拿出什么让我吃惊的东西来？”

　　王参谋无奈地退下，看来他也习惯了司令员随xìng而为的做法。

　　司令爷爷的要求让小华他们有点措手不及，只好临时进行商量，赵伟光沉不住气，慌张地说：“怎么办啊？我们可没有任何准备呀，如果搞砸了可就糟啦。”

　　张进倒是没有乱了方寸，沉吟道：“先别慌，我猜，司令爷爷也不过是想热闹一下，并不是要存心考我们。”

　　连明杰道：“那也不能随便糊弄司令爷爷，一定要将我们最拿手的给司令爷爷表演。”

　　高磊懵懂地问：“我们有什么拿手哇？我除了力气大点其他可没有能拿出手的。”

　　王琦凑过来道：“我会唱歌，行吗？”

　　小华眼睛一亮，道：“行！王琦就来表演独唱，赵伟光组织几个人表演合唱，要找几首贴近军队的歌。张进，连明杰，吴国雄，咱们几个上去表演形意拳。好了，就这样，大家都去准备吧。”命令一下，领到任务的立刻开始进行准备。

　　王参谋见同学们并没有怵头，而是紧张有序地开始准备，灵机一动，向司令员请示道：“司令员，要不叫上营地里留守的人员一起参加吧，那样气氛会热烈一些。”

　　庞养智一听立刻同意：“好！既然这样，咱们就让这里的人也准备准备，晚上搞它一个联欢会，热闹热闹。呵，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热闹场面了，这次可要过过瘾。”

　　“怎么？司令员也想上去露一手？”王参谋凑趣道。

　　“露一手？露什么一手？你是想看我出丑是吧？”庞养智jǐng惕xìng很高，告诫王参谋道：“你他娘的可别去鼓动他们拉我的歌，我要上去一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狼来了呢，万一吓着小华的那个同桌我可就惹下祸了。让他们双方都列个节目单，就按节目单的顺序排。”

　　王参谋嘿嘿一笑，也不答声，就去通知小华他们改在晚上表演，现在先听司令爷爷讲故事。

　　司令爷爷讲的故事果然很吸引人，其中有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也有在其他部队发生，然后全军通报的，司令爷爷曾经参加过两次战争，而且这两次战争的对手不是武器先进、实力雄厚的美军与联合**，就是占据着地利人和、有丰富的战斗经验的越南人民军，所以，战争的过程都是异常惨烈，军队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事迹也多如繁星。由于司令爷爷在抗美援朝战争时期还是个下级军官，一直战斗在最前线，有好几次重大的战役他都参加了，并且因为在战斗中机智勇敢的表现而多次立功受奖，对于战争场面有着极其深入的接触，所以，他讲述的故事也就显得格外真实可信，甚至就连同学们所熟悉的英雄人物也都比课本上的要鲜活清晰，而且他还时常将故事中的情节与其中的道理结合起来教育大家，使同学们非常容易接受，比如从邱少云的故事中他们就学到了纪律的重要xìng和为遵守纪律应该付出怎样的牺牲；从黄继光的故事中他们学到了个人与大局的从属关系和如何处理这种关系；从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了解到了中国周边面临的严峻形势和军事训练对于战争的重要xìng……

　　庞养智的表达能力很强，而且对气氛的渲染控制上很有一套，小华和同伴们都听得入了神，随着故事的跌宕起伏，他们完全沉浸在那些惊心动魄的情节之中，不能自拔。他们时而为敌人的凶残狡诈而愤怒，时而为我们战士的英勇顽强而喝彩，时而为战事的进展而紧张，时而为战役的胜利而欢呼，时而又为烈士们的牺牲而落泪……在他们的脑海里，那些抽象的理论被一个个真实而又生动的故事所诠释，然后又被消化吸收，成为他们身心的一部分……

　　同时，庞养智所有的故事里浸透着的英雄主义jīng神也在无形中熏陶着大家，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孩子们的血液里多了一种叫无畏的东西，骨头中增加了一种叫刚强的物质，也许，他们的人生轨迹会因为这些改变而改变……

　　王参谋托小华他们的福也有幸旁听了司令员讲的故事，听完之后同样感到受益匪浅，随即想到的是如何对这些故事进行整理。他还算是反应不慢，司令员刚开始讲了几句，他就发觉了其中的可取之处，迅速找到营地管理员借来一台录音机和五盒空白磁带，从头到尾地将司令员的故事录了下来。他从这些故事中发现的最大价值就是它们都具有极强的寓教于乐的感染力，对于培养年轻人的爱国主义思想、组织xìng和纪律xìng可能会起到重大的作用，更是不可多得的革命传统教材，如果整理好了，对司令员，对自己，都将取得一个令人不可小觑的成就。

　　白天的故事会终于在大家恋恋不舍的神情中结束了，不过，司令爷爷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那就是，如果晚上的表演能够让他满意，他还可以再在这里待一天，继续他们的故事会。为了这个希望，小华和他的同伴们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准备在晚上好好地表现一番，争取司令爷爷再为他们讲上几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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