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湖

　　老道一见那少年，全没有了刚才得道高人的样子，一脚踢了过去，怒骂道“臭小子，你刚才怎么把鼻涕都抹到我衣服上了？这可是我才做好的，还没穿几次呢。”

　　那少年灵巧的一闪，躲过这脚，笑道“七舅姥爷，您这样仙风道骨的模样，穿再旧的衣服，一看也是位得道高人。再说了，衣服太新了倒显得您象个暴发户了，我这也是帮您做旧。”

　　老道怒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怎么想的，不就是让你在那儿扮了三天乞丐，自己觉得吃亏，想从我老人家身上找回来。还有，你明明在他家偷了七只鸡，怎么就给我跟映荷两只？”

　　那少年被人揭穿了也混不在意，笑嘻嘻道“您不是也喷了我一脸水吗？还是您老人家圣明，我一抬屁股，您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您老人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能看得上他们家那鸡嘛，偶尔吃一只两只还成，吃多了，您肯定不爱吃。”

　　这时只听旁边的树上一响，又从树上跳下一个少女来。

　　这个女孩看起来有十四五岁年纪，瓜子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顽皮狡黠，细腻的面庞不是特别白皙，带着点健康的小麦sè，崭新的鹅黄sè衣裙下，纤细婀娜的身材显露出这个年纪尚余的一丝稚嫩，柔软的腰肢洋溢着青chūn与弹力。

　　那老道一见女孩，笑道“乖孙女，钱拿到了吗？”

　　那少女拍了拍背上的包袱，得意道“本小姐出马，怎么会失手呢。”老道抢上前来，接过包袱打开，看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几十锭纹银，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

　　那少年见老道如此开心，趁机问道“七舅姥爷，您看，这次，我跟映荷这么辛苦，您是不是要…”说着，谄媚的笑着，捻了捻手指。

　　那老道斜眼看了看他，想及这次收获如此大，点头道“好吧，你七舅姥爷也不是小气之人，有功必赏。”他看了看眼前的银锭，觉得太大，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了一块一两大小的碎银子。

　　那少年暗自瘪了瘪嘴，正要伸手去拿，眼前一花，只见那银子已经落入了那少女修长细腻的手中。

　　少年道“你怎么…我我…三天…”他见那女孩向他威胁得挥舞着白皙的小拳头，不禁声音越来越小，心中郁闷的想道“nǎinǎi个腿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女人，不打是不行的。明明是我在那儿趴了三天，功劳最大嘛，结果反被她把钱抢去了。

　　老道背起了包袱，边走边兴高采烈道“好了，大功告成，咱们走远点，然后咱爷仨去个大点的城里大吃一顿。吃什么都成。”少女拿到了银子，又听到爷爷这话，不禁欢呼着抢在了前面，走了很远，注意到那少年没有跟上，回头道“臭小欢子，你还愣着干嘛，快跟上啊。”那少年脸上赶忙露出最真挚的笑容，见她转过身去，才又瘪了瘪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那老道其实不是真正的道士，他叫林亘田；那少女是他的孙女，叫林映荷；而那少年则他远房外甥，叫杨欢。

　　林老头平时以给人看相为生，偶尔也扮一下老道，骗点钱花花。

　　刚才捉鬼时用的符纸之类的，事先都用姜黄水画过，才能用水一喷就出现鬼影等；而油锅里被他偷偷放入了醋，看着很热，其实一点没事；至于貌似小鬼发出的“吱吱”声，其实都是杨欢所发。杨欢天生嘴巧，模仿各种声音都可以乱真，学人说话也是惟妙惟肖。

　　李员外的家境、家中发生过的事，都是他们事先都已经打听好了。

　　而他让李员外在后院埋下银子后，自己在前院装神弄鬼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早已经藏好的林映荷把银子挖走。

　　为防止万一李员外发现不对，找上门来，三人走了几十里路，到了邻县城里，才找了最大的酒楼坐下。

　　待菜上齐后，杨欢看着满桌的菜直低头做抹泪状。

　　林映荷奇怪道“小欢子，你不吃饭，在那儿哭什么呢？”

　　杨欢抽泣道“一二三…竟然有六个菜啊！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菜，等会再吃，让我再多看几眼吧。”

　　林映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如chūn花绽放，让旁边几个一直在偷瞧她的年轻食客整个都呆住了。

　　林亘田闻言瞪了他一眼，道“嫌菜少？拿这个馒头一边待着去。”杨欢陪笑道“不少不少，简直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了。我这不是在夸您老人家慷慨大方嘛。”一边说着一边筷子翻飞，抢着吃起来。

　　饭后，林亘田找了家便宜的客店，自己先去休息，让他们自己去玩耍。

　　在终于逛完了整个集市后，杨欢抱着林映荷买的比自己头还要高的一堆东西，跟着她来到了一家茶馆歇息。台上的说书人正说着如今江湖中风头最盛的少侠秦歌的故事。

　　两人对秦歌的故事早已烂熟于心，但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秦歌这个名字早已经超出武林的范围，闻名于市井之间了。

　　他如此出名的原因，除了他武艺高强、行侠仗义，更因他难得的文采风liu，与众多侠女或才女间都有似有似无的情愫。而最出名的，则是他为搏京师第一名jì轩雨琪一笑，三招败西夷高手于剑下的故事。也有人说，他其实以搏美人一笑为名，行扬我国威之实。

　　说书人讲到他三招败敌后，大笑中飘然离去，而观者只能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吟诗之声。听至此处，林映荷不由得痴了。而杨欢也一脸悠然神往的样子，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大丈夫生当如此！”林映荷闻言醒过神来，揶揄道“就你，还醉卧美人膝呢？”杨欢不在意地一甩头，笑道：“我怎么就不能醉卧美人膝呢？咱怎么也算是个美男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基因如此，林映荷是美女，林亘田也是仪表堂堂，所以才容易取信于人，而杨欢还真的可以算是个帅哥。但也许是因为他脸上一直都挂着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林映荷总是看他不顺眼。林映荷取笑他道“你要是美男，这世上就没有丑人了。”

　　说书人接着又说到秦歌其余事迹，诸如一剑独挑三山一十七巨盗，几年内接连挑战十几名成名高手未尝一败的经过等等。两人一直听到天黑才尽兴而归。

　　两人走至一狭长胡同，突然从前面拐角处走出两个彪形大汉来。这两人都是城中的泼皮，在茶馆中见这对男女叫了许多点心水果，还买了许多物事，觉得是两只“肥羊”，便跟了出来。

　　他们看着这一对少年男女不住嘿嘿jiān笑，为首的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杨欢从手上高高的东西后面探出头，问道“打劫，是吧？”他们有些愕然，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杨欢高兴道，“你们怎么才来啊，可累死我了。不用劫了，都给你们！”他抢上几步，把手中的一大捧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之类东西往他们手里一塞。

　　那两个泼皮第一次遇到这种被劫道的，傻愣愣的接过了东西。

　　杨欢长吁了口气，拍了拍手，道“这下可轻快了。辛苦你们了。映荷，咱们走了。”林映荷忍住笑，应了一声，跟了上来。

　　那两个泼皮醒过神来，觉得自己被当傻瓜耍了，气得“哇哇”大叫，把东西一扔，冲杨欢一指，喝道“站住…”

　　未等他们说完，杨欢皱眉抢先说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啊？”那二人奇道“我们怎么不讲理啊？”“你们是不是抢劫的啊？”“是啊”“那我们的东西有没有给你们了？”“…给了”“既然东西到你们手里了，你们也抢完了，是不是我们也就可以走了。都说盗亦有道，你们抢完了还叫我们站住，是不是不讲理啊？”

　　那两个泼皮张口结舌站在那儿，他们本来看林映荷漂亮，还想劫个sè的，这下也说不出口来了。他们看二人要走远，才又醒过神来。为首的那人拔出一把刀，不再废话，直接扑了过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嗡”的一声便昏了过去。

　　杨欢手里握着那把刀，对后面的人冷冷道，“刀，不是这样耍的”

　　那人只见杨欢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刀花，而后眼前一花，下颌一凉，发现杨欢横着的刀面上有几缕胡须，看起来很是眼熟。他吓得大叫一声，便转身头也不回得落荒而逃。

　　杨欢其实早在茶馆里就发现这两个人眼光不对，但他看这二人也不过是寻常泼皮，心下却是不惧，反而故意走一些偏僻地方，把他们引出来。

　　他回头对林映荷道“怎么样，适才我是不是很潇洒？”林映荷不屑道“打败这几个泼皮算什么本事，回去打败我再说。”杨欢听到这话，不由得低下头来，心中想道“nǎinǎi个腿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女人不打是不行的。可是老子打不过她，没办法。”

　　几年前，当杨欢第一次见到林映荷，不慎说出学自他老爹的名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后，被小他两岁的林映荷一顿暴揍。从此后，信奉“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原则的杨欢再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过，只是在每次吃瘪后心中默念几遍，而后再给自己找几条“好男不和女动”之类的理由来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幼小心灵。

　　不过，他对整rì里虐待自己的林映荷倒是没有任何的怨言。相反，立志要“阅尽天下秀sè、泡尽江湖美女”的杨欢早已把娇俏的林映荷暗暗视作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只是，林映荷的梦中情人是饮马江湖的英雄，比如秦歌，而对连自己也打不过的杨欢好像没有一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