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凉州烽烟起 听雪阁主来

　　凝真一路穿廊过道，及至九霄宫主暖阁前，有仆妇过来接过她的斗篷与棉袍，并替她前去通报。片刻，小丫鬟掀起厚厚的门帘，凝真长老躬身而入。

　　暖阁之内温暖如春，刚绕过屏风，龙河钏的贴身侍女青鸾便迎了过来，二人互相见了礼。

　　九霄宫主正在用晚膳，热腾腾的饭桌上火锅的热气、饭菜的香气，直扑口鼻，沁人心脾。饭桌上觥筹交错，一众小丫鬟，包括**在内都已落坐，见凝真长老进来，纷纷站起身来，只有龙河钏和林狮儿泰然安坐其间。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待凝真长老请过安之后，龙河钏让青鸾加了一副碗筷，让她上桌，凝真推辞不过，告罪之后坐在了下首。

　　见宫主问话，凝真忙起身，将一根包扎好的细竹笼递了过去。这是九霄宫独有的信使——圣域雪鹞传送来的信件。

　　龙河钏打开竹笼，从中取出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只写了五个字：凉州起战事。

　　凉州起战事，顾名思义就是凉州发生了战争。虽然只有短短五个字，但每个字都价值千金。从时效性角度来说，临近年关，谁最先知道了这个消息，谁就能掌握了主动权。

　　商人知道了，就知明年五谷要涨价，会提前三四日大量囤积粮食。马贩知道了，会切断凉州那条线路，转而从金州借道东胡贩马，只是原本就艰难的生意，会雪上加霜。甚至官府提前知道了，都可以积极的救援和备战。

　　只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当今世上恐怕没几个人比九霄宫主更早知道这个消息，包括当今的大乾仁宗皇帝赵弘。因此，这封信件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龙河钏看完之后，又将纸条塞回了竹笼里，放在了桌子上。思考了片刻之后，对凝真道：“发一封信回宫中，着令凝玉、凝霜、凝冷、凝瑶四位长老，带领本部弟子，即刻启程前往凉州，不必露面，暗中保证郎君安全即可。”

　　凉州起烽烟，龙河钏最关心的不是商人是否投机盈利，朝廷是否秣马厉兵，而是自己夫君的安全。

　　“然后，将这封信加急给汴京的宝儿送过去吧！”龙河钏继续说道。

　　“是——”凝真接过信件并没有再落座，而是直接告辞退了出去。

　　林狮儿趁娘亲不备又偷偷吃了两杯酒，一时酒酣耳热，嫌太热自己将外衣给脱了下来。

　　龙河钏便收了酒，不许他再喝了。

　　林慕尘前往凉州已两年有余，如今边关战事一起，龙河钏难免会有些担心。虽然林慕尘武功高强，但到了她这个境界的人最清楚，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的力量终究非人力可及也。

　　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埋怨，这个家伙为何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管天下人的闲事不可？丢下他们母子二人不说，还惹得她现在牵肠挂肚，当真是她命里的冤家。

　　一想到这些，她便有些兴味阑珊，用完晚膳，练了一会字，便早早休息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紫竹峰顶万籁俱寂。暖阁之内，林心儿、林沐儿铺好床铺，便去喊林狮儿就寝。

　　九霄宫少主正与贴身侍女林青儿、林紫儿解九连环，一时还不太想睡。不大一会，**也走了进来，催促他快快去睡，她要将灯熄灭了，还将两个陪他玩耍的小丫鬟训斥了一顿。

　　林狮儿的被窝里塞了好多个汤婆子，捂得暖烘烘的。洗漱完毕，穿好睡衣，他便一咕噜钻了进去。

　　林沐儿、林心儿睡在最里间，林青儿、林紫儿则守在少主身边打地铺。

　　知道少主怕黑，林青儿临睡之前，还特意留了两盏灯。昏暗的光线下，林狮儿睁着大眼睛望着暖帐顶端，脑子里不断闪现今天白天看到的红叶老祖的肉身佛像。

　　“我们师祖红叶禅师的肉身就在这座金佛里？”小尼姑妙玉的声音不绝于耳，思维飘过，远端的黑暗忽然变得可怖起来。林狮儿将头埋在被窝里，却一时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青儿，你睡了吗？林青儿，林小青……”

　　林青儿正睡得朦朦胧胧的，听见少主喊自己的名字，忙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坐起身来，打着哈欠问道：“怎么了？渴了吗？还是想出恭？”

　　“都不是。”

　　“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小紫这个死丫头，叫得这么大声就听不见，在那睡得像死猪一样。”

　　“算了不跟你说了。”林狮儿有些难以启齿，一掀被子就下了床，抱着自己大大的软软的枕头，借着微光，光着脚便向外间踱去。

　　“你怎么下床了？地上凉，你穿衣服啊！”林青儿忙披着衣服跟了下来。

　　“你睡吧，我去娘亲那儿？”

　　龙河钏就寝的暖帐在暖阁的中央，靠外是青鸾的床铺，靠里则是**休息的地方，林狮儿在最里面的暖帐，出来必然会路过**的床铺。

　　**的床铺旁点着一盏灯，但已经调到了最昏暗的程度，她脸上还带着黑色的眼罩，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林狮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向**瞄了一眼，然后小跑着向娘亲的暖帐奔了过去。

　　暖阁中很暖和，但林狮儿刚从热烘烘的被窝里出来，一时止不住的打冷颤，三步并作两步便扑到了龙河钏的大床上。

　　锦绣的棉被上忽然传来“嗷”得一声惨叫，小白狐豆豆被林狮儿压得直接跳了起来。

　　“怎么光着脚就来了？不怕冻着！”龙河钏忙起身，一边将儿子拢在被窝里，一边责怪道。

　　“不冷。”

　　“这么大人了，还跑来跟娘亲睡。”

　　“我睡不着。”

　　“好了，乖，快睡吧！”龙河钏搂着儿子，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大雪封山，紫竹峰上苍松翠柏一派银装素裹。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大乾宣平二年的腊月二十二，虽然出门在外，但林狮儿过得却像在家里一样温暖。

　　刚用完早膳，他便与四个丫鬟并慧贤师太的弟子妙玉一起堆雪人玩。这一夜雪下得极大，庵里姑子们早早就起来扫雪了，却根本扫不过来，后来干脆就不扫了，因为雪又下大了，这正合了林狮儿与一众小丫鬟的心意。纷纷追逐打闹，在点点梨花中踏雪寻梅。

　　另一边，龙河钏正在暖阁中处理公事，不多时，青鸾来报，听雪楼阁主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