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东海夜明珠 西域罗汉果 3

　　雍州河东，潇水以北，煌煌武当山傲立其间，横亘千里，七十二峰林立，连绵不绝。主峰天柱山如同一根擎天巨柱一般，直插云霄，金皇顶上紫气东来，众生仰止，一派仙人之境。

　　紫竹峰位于武当山主峰以东，从江边码头沿官道向南，行及二十余里便至山峰脚下，虽然时值隆冬，但道路两旁却是草庐炊烟袅袅，方塘半亩，一派冬日田园风光。许是前些日子刚下过雪，残雪未消尽，田间地头、河渠田垄上处处可见冻成一片的寒雪和冰霜。

　　“麦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冬小麦已种下，来年能否有好收成，还看今年的光景。

　　顺山间古道而上，两侧疏柳枯杨，草木挂霜，麻雀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在山林间觅食。

　　由远及近，飞瀑之声响绝于耳。古人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此时恰逢冬日枯水期，泉水枯竭，景色不算最佳。若与炎夏结伴而来，虽隔数里之外也能听到隆隆水鸣。

　　“十五年了，这里的一切依然如故啊。”从林狮儿扒开的窗户缝隙看出去，山间石刻古迹，松柏巨榕，怪石嶙峋，一如往昔，龙河钏不由感叹道。

　　“娘，你以前来过这里？”林狮儿好奇地问道。

　　“恩，那时还没你呢？”

　　“记得当时夫人还未出阁呢？与林少侠相伴而来，仿如神仙眷侣一般，不知羡煞多少俗世之人。这一转眼十五年的时间都过去了。”慧贤师太也颇为感慨道。

　　龙河钏将儿子的衣袖拢了拢，笑道：“是啊，转眼狮儿都这么大了。我这些年来俗世缠身，哪有时间下山走动啊，倒不如以前逍遥自在了。”

　　青鸾又给三人的杯子里添了滚开的热茶，老尼姑欠身道了声谢，道：“小少爷渐渐长大，又出落得如此丰伟俊逸，颇有林大侠当年的风范，您享清福的日子想来也不远了。”

　　这一席话说得龙河钏容颜大悦，笑道：“我看狮儿还是像我多一点。我时常教育他，江湖人管江湖事，千万别像他父亲一样，整日为国家奔命劳碌，劝他也不听。天下国家还是交给大乾朝廷去管，一个江湖人何苦去忧国忧民。换句话说，就算大乾灭亡了，再换一个王朝，咱们还照样逍遥世外，何苦来哉！”

　　“是是——”老尼姑连连点头，事关九霄宫主家事，她也不敢多置喙。

　　林狮儿嫌脖子上的长生锁太凉了，就嚷着不要戴，要给摘下来。

　　青鸾过来帮忙，解了半天才将其解开，用锦帕包住，拿去藏好了。

　　林狮儿问他母亲，这山为什么叫紫竹峰？

　　老尼姑回答道：“这山后面有一大片紫竹林，四季常青，十分壮观，于是人们就将这山称为紫竹峰，小少爷有空可以去看看。”

　　巳时正刻左右，队伍终于来到了紫竹峰顶的拢月庵。

　　拢月庵大门洞开，数十名女尼恭立两侧，列队相迎。龙河钏下了銮轿，老尼姑慧贤将她的两位师妹，两个看起来比她年轻一点的老尼姑一一介绍给龙河钏。

　　龙河钏微笑着冲她们点了点头，也将跟在她身后的两位九霄宫长老介绍给了慧贤。

　　凝真和凝燕是九霄宫根红苗正的长老，自幼便在宫内长大，本领十分高强，现在负责九霄宫内门弟子的教导工作。此次龙河钏出来行走，便让她们带着各自弟子也出来历练历练。

　　除了这两位长老之外，随行而来的还有两位长老，但因其身份问题，龙河钏便没让她们露面。

　　当然，还有深得龙河钏器重的萧赛赛也被介绍给了慧贤。萧赛赛目前在九霄宫担任的职务是右护法。

　　当见到萧赛赛时，慧贤师太明显一愣，她感觉这个中年妇人似乎有些眼熟，半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向龙河钏道：“夫人，这位萧施主莫非就是当年江湖人称‘碧眼狐狸’的萧娘子？”

　　龙河钏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萧赛赛则似笑非笑地看着慧贤师太。

　　得到肯定的回答，老尼姑心中一突，忙对龙河钏笑道：“恭喜夫人又收下一员悍将啊！”这碧眼狐狸早年凶名赫赫，销声匿迹了这么久，没想到是投身九霄宫了。论本事，这位萧赛赛确实可以称得上悍将了。慧贤虽然因为一些原因，功力尽失，但眼力还是不差的。

　　走了个过场，基本的礼节尽到了，龙河钏便带着林狮儿进了拢月庵。

　　萧赛赛此行负责龙河钏的保卫工作，她让手下吴伯将一众男仆分两班，轮班守在最外面，禁止外人进入，吴婶则带领仆妇负责内宅的守卫。

　　慧贤师太的一位师妹带人将九霄宫的一众弟子和仆从安顿下来。

　　慧贤师太则将龙河钏引到一处新建的院落。

　　今岁的四月二十八，拢月庵接到九霄宫主将会驾临的消息，待最终日期确定下来之后，一向俭朴的拢月庵竟然大兴土木起来。花重金请来木工、泥瓦匠，慧贤师太又亲自堪舆风水，仅半年时间，一座恢弘崭新的楼宇便平地而起。院落正中的那座楼正是为了接龙河钏的銮驾而建的。

　　望着眼前全新的广厦，龙河钏十分感动。这慧贤虽与她是旧识，但已好多年不曾见面了，但她对自己却一如既往的恭顺、孝敬、体贴，从这番所作所为便可以看出其良苦用心。

　　仆从丫鬟们将母子二人日常用的东西搬入屋子，又收拾了一番，将取暖的大铜炉烧起来，屏风摆开，床铺铺好，进门两侧各有仆妇站候。

　　龙河钏与慧贤进入拢月庵佛堂内室叙旧，林狮儿则带着四个丫鬟青儿、紫儿、心儿、沐儿瞎逛。刚好迎上了李清婉，林狮儿便也让她跟随。

　　龙河钏吩咐他不许走远，一会要用午膳了。慧贤则让自己的亲传子弟，一个法名妙玉的小尼姑跟着。

　　妙玉在前方引路，带领众人参观拢月庵。一众丫鬟被困在九霄宫久已，几时有机会出来这样闲逛，李清婉在家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迈的主，一时都兴致骤起，看见这个说稀奇，看见那个也大惊小怪。

　　这妙玉不过十三四岁，尚未落发，灰色的僧帽下飘落缕缕青丝，映衬着白玉般的小脸蛋，显得十分娇俏。

　　林狮儿对她很有好感，就巴巴地问了她好多问题。问她多大了？为什么要当尼姑？

　　妙玉自言年芳十四，自小被遗弃，不知父母是谁，幸好被她师父慧贤师太收养。她从小就生活在尼姑庵，长大自然也要当尼姑，况且除了当尼姑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林紫儿说，将来学好武艺可以下山行走江湖。林心儿则不同意，说行走江湖并不能营生，与其出去饿肚子，不如老老实实在这儿当尼姑。

　　妙玉又介绍了拢月庵的一些情况，她口齿伶俐，声音甜美，林狮儿听得津津有味。

　　拢月庵的生活都是自给自足的，除了买一些生活必须的油盐酱醋茶之外，山上的人平常很少下山。就连她们身上穿的僧袍，也都是自己养蚕纺线织出来的呢？

　　林狮儿想看一看蚕，因为他听过“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句诗，却从未见过蚕长什么样，林青儿也是一样的想法。但妙玉却说：“你们来的不巧，冬天蚕都死了。”

　　林狮儿大呼遗憾，妙玉说：“你们可以等夏秋时节再来。”

　　林狮儿信誓旦旦地说：“好的。”与她做约定，来年夏秋来看蚕。

　　为了弥补遗憾，妙玉又带他们参观了织布的机房。纺织机的造型和功能，让林狮儿和众女啧啧称奇。林沐儿还上去熟练的操作了几下。在林狮儿众多丫鬟中，她是唯一出身农家的，在进入九霄宫之前，就已经可以给母亲打下手了。得到少主的夸奖，林沐儿脸蛋红扑扑的。

　　接下来，妙玉又带他们参观了田舍，就是她们种地的地方。紫竹峰周边的田地多是拢月庵的产业，但慧贤多将其交给周边的佃农耕种，只要按时交租就行。山上的几亩薄田则交给庵里的弟子拾掇，一来自给自足，二来也是一种修行。

　　田舍中的农具，林狮儿大多不认识，妙玉一一为其讲解，示范其功用。李清婉都觉长了见识，叹道：“怪不得古人常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看来归隐田园，躬事农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有仆妇过来传话，要用午膳了，林狮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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