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家没了

　　远远的，就见农场的木屋熊熊燃烧着，红色的烈焰映红了夜空，漆黑的浓烟翻滚而起。

　　吴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回来之后，等待自己的竟然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居住了一年之久的农场，竟然被火焰给吞噬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卡特夫妇、凯瑟琳、玛蒂……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驾！”吴迪回过神来，狠狠甩动缰绳，夹动马腹。他胯下的杂色马嘶鸣一声，撒蹄如飞的冲向了燃烧的农场，犹如一阵风般冲到了农场门前。

　　吴迪翻身下了马，丢掉了缰绳，冲到了农场中间。炙热的高温喷灼着他的脸，无数的火星犹如萤火虫般到处乱飞。

　　“卡特叔叔！赛琳娜阿姨！凯瑟琳！玛蒂！你们都在哪？”吴迪瞪视着燃烧的木屋，扯着嗓子咆哮，声音盖过了烈火焚烧木头时发出的“哔剥”声。

　　可是周围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吴迪又连着喊了数声，可还是没人说话，他心底一凉，愈加的觉得不妙。他扫视一圈，飞速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被烈火吞噬的主要是两个木屋，较大的木屋是卡特夫妇居住的地方，其中还包括客厅跟厨房。小的木屋是凯瑟琳姐妹两人居住的地方。其余的木屋没事，马圈以及羊圈中的牲畜全都受到了惊吓，正在嗷嗷大叫。

　　卡特一家人很有可能被困在了燃烧的木屋当中。

　　吴迪做出这样的判断，狠狠一咬牙关，冲到了摆在屋门口的一个大水桶面前，伸出双手抱住木桶，高高举过头顶，将桶中的水统统倒在了自己身上。他丢下木桶，仗着身上有水作为保护，一头冲进了燃烧的木屋之中。

　　屋里浓烟滚滚，非常的呛人，温度更是奇高无比，吴迪害怕被浓烟迷晕，不敢大口呼吸，也不敢大喊大叫，而是紧闭着嘴四处搜寻。穿过一层浓烟，客厅之中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地上躺着两人，一个是老卡特，一个是他的妻子赛琳娜。两人表情恐慌而又痛苦，口中留着血，身上各有数量不一的弹孔。老卡特脑门上有一处致命枪伤，伤口有红枣那么大，汩汩的流着血。赛琳娜的致命枪伤在胸口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褐色长裙。

　　在老卡特手边，横躺着一柄步枪，步枪已经被推上了膛，但似乎没能迎来开火的机会。

　　可以肯定的是，老卡特夫妇已经死了。

　　吴迪的脑袋嗡的一下子，身体晃动了数下，勉强稳住身形。他闭上眼睛，过了数秒后睁了开来。他克制自己的种种情绪，不要去多想，伸手抓起了老卡特的尸体，背在了身上，冲出了木屋，将尸体放在了空地上。过了一会儿，瑟琳娜的尸体也被吴迪带了出来，与老卡特并排放在一起。

　　安顿好尸体，吴迪再次闯入木屋，到处寻找凯瑟琳姐妹，打开一间卧室的房门后，他终于找到了两姐妹之中的凯瑟琳。

　　凯瑟琳躺在床上，浑身一丝不挂，有打斗的痕迹以及淤青，下巴上有一处枪伤，子弹从她的下巴斜着射入，从脑壳贯穿出去。烈火已经蔓延到了床头，正在吞噬她的胳膊。

　　有了之前的冲击，吴迪现在反而麻木了，他已经做好了各种最坏的打算。

　　歹徒、枪战、奸杀、毁尸灭迹……

　　一连串的词语犹如电火花般在吴迪脑海里闪现，串联出了一个令人痛苦而又绝望的答案。

　　他冲入屋内，用床单裹住了凯瑟琳，费力拖出了火场，接着用水扑灭了凯瑟琳身上的火焰。凯瑟琳那烧焦了半边的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像是要说些什么。这将成为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还有玛蒂……还有玛蒂……”吴迪丢下三具尸体，开始搜寻玛蒂。

　　老卡特的木屋他已经搜查过了，还剩下另一间木屋没有搜查。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另一间木屋的火势变大了许多，门前全是火焰，就算身上浇了水也很难冲进去。吴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牙冲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柴房那里响了起来：“伍迪哥哥，救我！”

　　吴迪立即听出这是玛蒂的声音，心情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束光芒，连忙扭头望向了柴房。

　　玛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吴迪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了柴房的门，望向了屋内。柴房非常昏暗，里面放了许许多多的杂物，只见年仅十二岁的玛蒂趴在地上，稚嫩的腿被柴房里掉落的东西给砸伤了。小女孩就好像窝在寒风中的雏鸟，正在瑟瑟发抖。

　　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

　　吴迪俯下身来，抱起了玛蒂，飞速检查了一番。还好，玛蒂只是腿受了伤，身上没有弹孔，衣服也很完好，应该没受过歹徒的侵害。

　　玛蒂明显受了很大的惊吓，浑身颤抖不止，眼神惶恐不安，难怪刚才吴迪大喊的时候，她没有回应。也有可能是牲畜的叫声掩盖了她的声音，吴迪没有听到。

　　“没事，别害怕，都已经过去了。”吴迪将玛蒂拥入怀中，轻拍了两下，接着将玛蒂背了起来，走出了柴房。

　　外面的空地上躺着三具尸体，两个木屋仍在燃烧，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宜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看到。

　　“玛蒂，闭上眼睛。”吴迪叮嘱了一句，背着玛蒂走出了农场，将玛蒂安顿在了远离农场的小土坡上。

　　火势这么大，想要救火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这里根本没那么多的水源。这里的水都是从附近的镇子上运来的。

　　吴迪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尸体、玛蒂以及那些牲畜，任由烈火吞噬整个农场。

　　看着燃烧的农场，吴迪想了很多。

　　一直以来，无依无靠的吴迪都渴望着能够拥有一个名为家的地方，在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天后，能有人在家等着他，吃晚餐时，能有人陪着他一起说说笑笑。当他生病了，有人会关心他。当他脆弱时，有人能拍拍他的肩膀。

　　他好似孤雁般苦苦搜寻，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老卡特的农场收留了他，让他有了栖身之所，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老卡特喜欢给他讲年轻时的故事，瑟琳娜会为他准备好一日三餐，凯瑟琳很少说话，却非常喜欢看书，借给过他好几本书打发时间。玛蒂年纪最小，就跟他的妹妹一样。

　　吴迪的要求并不高，有这样一个很像家的地方就很满足了，至少填补了他人生中的一块空白。将来就算离开这里，他也会带着美好的记忆以及老卡特一家人的祝福而离去。

　　可是现在，这个家没了。

　　没了。

　　吴迪心中最美好而又最脆弱的一部分，被人残忍打碎。他的眼睛红了，也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因为伤心。

　　“玛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吴迪俯下身来，看着心有余悸的小女孩，尽量平静的询问。

　　“我、我当时正在柴房里整理杂物，忽然间听到有枪响，吓了一跳。架子上的东西落了下来，砸伤了我的腿，我摔在地上，一动腿就痛。我站不起来，就爬到了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用两把手·枪指着屋里，说话威胁爸爸跟妈妈，让他们两个交出钱来……”玛蒂断断续续的讲出了噩梦一般的经历。

　　这名陌生男子就是歹徒，他抢劫了农场的财物，接着枪杀了老卡特夫妇，侮辱了凯瑟琳。

　　自始至终，一家人始终没有透露出家里还有个小女儿，这间接的保护了玛蒂，否则玛蒂肯定也难逃一死。

　　玛蒂躲在柴房里，由于心里害怕，再加上腿上受了伤，没有离开柴房，躲过了一劫。她只是个孩子而已，冲出去也只是送死，躲起来是对的。她的家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她这样做。

　　听着玛蒂的讲述，吴迪想象出了当时的一幕幕，心中被仇恨之火彻底引燃。

　　“玛蒂，你好好回忆一下，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吴迪用冰冷的声音询问道。

　　“他长得很丑，很吓人，头戴着牛仔帽，身穿着黑色的夹克……”玛蒂努力回忆着，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他的嘴里有银色的牙齿！”

　　有银牙的人不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吴迪牢牢记在了心里。

　　吴迪将会沿着这条线索踏上复仇之路，直到亲眼看着这个仇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才会罢休！

　　第二天，吴迪埋葬了老卡特夫妇，从农场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下面挖出了之前藏起来的霰弹枪。他可以肯定，这把枪的等级跟威力要高于农场里的老式步枪。

　　美国西部地域辽阔，人口密度却极低，许多农场都是孤零零的建设在荒野中。老卡特的农场就是如此，附近根本没有别的人家，只有稍远一点的地方才能找到城镇。

　　在距离最近的镇子上，有老卡特一家人的亲属，是老卡特的一位兄长，也就是玛蒂的伯父。将玛蒂暂时送到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吴迪骑着马，带着受伤的玛蒂来到这座名为“晨风镇”的小镇，先是去警察局报了警。通过银牙这条重要线索，当地警察的很快便判断出了罪犯的身份，确认罪犯就是保罗。另外，使用双枪也跟保罗的习惯相吻合，绝对错不了。

　　让吴迪感到不满的是，本地的警察并没有派人去追杀银牙，仅仅是在本地做了例行公事的调查而已，确认银牙并不在本地，然后就草草结案了。

　　晨风镇警察局能给吴迪的仅仅是一张更新过的通缉令，将银牙刚刚犯下的罪行写在了上面。

　　吴迪看出来了，根本不能指望着这个小镇上的警察去追杀银牙，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美国西部，想要复仇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以及手中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