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起云涌 103 梅园里的青年

　　连大百多年的校史中，校区进行过十数次的扩建。那些原本承载着教学重任的一幢幢教学楼，因着时代的变迁而渐渐被淘汰，或者被拆掉，又被一幢新的楼宇所取代，或者成为了与建设初衷完全不符功能性建筑。

　　东山的梅园里，那幢灰色的三层小楼，原本是摇滚社团的活动场所，再以前是某教授的实验室，再再往前则是小语种教室。只是这都成了过往，三月的时候那群连大的摇滚青年就黯然离开了这幢独立的灰色小楼，然后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小楼前，一群黑西装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占据了这里。

　　梅园叫梅园，是因为梅园里有梅花……起码曾经有。如今的梅园里，遍植着各色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花草，仅存的那一株梅花孤零零的矗立在望亭之后，以至于让梅园看起来有些名不副实。那灰色的三层小楼，爬满了绿叶小花的爬山虎，微风吹过，绿叶掀起层层波浪，好似涌动的鳞片。

　　小楼里，青年端着咖啡，慢慢抿着，时而朝嘴里丢一块白松露做的干酪。源产地法国的白松露，售价高达三千大明人民币每公斤，被自大的法国佬宣称为堪比黄金的美食。混杂着白松露切片的干酪散发着独特诱人的香味，落在青年的嘴里，他却皱着眉头如果嚼蜡的轻轻咀嚼。

　　他的反应落在小武眼里，后者立刻小意的说：“因为气候的原因，今年产的白松露香气不如去年……少爷，要不要换掉。厨房里还有一些存下来的白松露。”

　　“不用那么麻烦，我对食物没特别要求……只要能吃饱，吃不死人就好。”青年的随意的话却让小武皱了皱眉头。身为史家的继承人，自然不会去吃那些平民吃的廉价食物。但同样的，平民百姓的食物，也不会像他餐桌上的食物那样充满了危险性。

　　操控着大明联合储备银行，控制着这个世界上最大帝国的发行权，一方面让史家风光无限，一方面也让其成了众矢之的。百多年的时间里，大明联合储备银行通过货币的发行，源源不绝的从世界各地汲取着血液。每一次利率的调整，每一次新政策的出台，都会让那些富豪与国家，或喜或恼。

　　蒸发了大笔金钱的富翁，董事会里那些觊觎权力宝座的董事，家族内争权夺势的兄弟姊妹，这些人或者独立或者密谋联合起来，让史达林十九年里的人生跌宕起伏。他几乎不抛头露面；出行总会有小武以及一群保镖陪同，并且每一次出行之前都会有专人设计出几条秘密的安全路线，直到出行前才会临时决定究竟走哪一条；而为了防止在食物里投毒，他的食物都是经过严格的检验，并且由专人制作而成。

　　即便是如此，史达林短短十九年的人生里，依旧经历了两次投毒。第一次他很走运，完全没有动那精致的小点心；另一次一枚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夏威夷坚果让他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周。身为史家的男丁，史达林从出生开始，他的一生就注定充满了无数的凶险。

　　小武皱着眉头，他面前的史达林则舒展了眉头，好似想通了一些什么。脸色平静着，小口品着咖啡，一手在茶盘里摸索着半晌，才又抓到干酪小点心。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干酪的味道上，而是在面前的几份文件上。

　　一年前开始，不管他愿意与否，作为史家的继承人，史达林就必须参与联合储备银行的运作。虽然他没有决策权，但摆在他父亲书案上的秘密文件，总会滞后一天出现在他的手里。

　　将最后一块干酪干掉，史达林突然抬起头说：“我们的影帝先生一切还顺利么？”

　　“非常顺利。”小武立刻笑着说：“最新的民意调查率现实，邓柯山足足领先了他的对手超过二十个百分点。这是周六电视辩论之前的支持率，现在我想他的优势会进一步的扩大。”

　　“这次我们的影帝又做什么秀了？”

　　邓柯山，现年五十一岁，从前是不入流的小演员。几年前顿悟，靠着出色的口才以及为民请愿的正面形象步入政坛。从此之后平步青云，作为政治新星，今年有望进入帝国参议院，成为帝国表面上最有权力的八十人之一。但参议院仅仅是邓柯山的小小踏脚石，最终他会通过全国大选，进入内阁，成为紫光阁的主人——大明内阁首辅。

　　这是演员邓柯山的志向，同样是史家为代表的百大家族所希望的。经历了六年经济衰退，大明的经济随着信息产业的兴起而复兴，憋在国内良久的金融资本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壁垒，进行肆无忌惮的扩张。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和事老李鸿章还是其背后的公众党，都不再符合百大家族以及金融资本的利益。如果没有意外，一年之后在那场金钱游戏之中，邓柯山会脱颖而出，取代已经迟暮的李鸿章，成为紫光阁的新主人。然后大明会迎来新一轮的扩张期。

　　而之所以选定邓柯山，与他本身演员的身份脱不开干系。邓柯山做演员的时候是在太蹩脚了，但从政之后却将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三年前的那次省议员选举，原本劣势满满的邓柯山，愣是靠着一次次煽情的作秀，击败了竞争对手。

　　以至于他的竞争对手在事后毫无风度的揭露邓柯山完全是在作秀，并用一系列的照片证据证明了邓柯山的口不对心。但这完全是徒劳，邓柯山随即召开了一次公开电视演说，垂泪道歉，立刻就让原本愤怒的民众重新支持这个回头的浪子。

　　这件事之后大家私底下都称呼邓柯山为影帝，用以讽刺其善于作秀。

　　史达林饶有兴致的盯着小武，后者笑着说：“这次他什么都没做……”见史达林不解，小武解释说：“周六早晨有人在网上发布了林参议员招妓的视频……啧啧，林参议员真是太不小心了。”

　　参议员是公众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之下。招妓这种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是问题的问题，放在参议员身上就是不可饶恕的道德问题。可以预期的是，可怜的林参议员会在艳照风波中彻底迷失，说不定会就此退出政坛。

　　“谁做的？”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小武耸耸肩：“也许是那个想要勒索参议员的高级妓女？”

　　史达林哈哈大笑起来。这简直太有趣了！事实上在史达林眼里，每一次的选举，看起来都像是一出闹剧。总会暴出各式各样的丑闻。政治对手彼此攻讦，甚至会挖出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三年前的一次参议员轮选中，广州的一位参议员居然暴出于其母同居这样的耸人听闻；而更早之前，上海的一位参议员最终被证实居然是一个同性恋；最有意思的是山西的两位参议员，其中一个家伙在电视辩论的时候干脆请了一位智力测试专家，现场给自己以及对手测试智商。对手测出的结果仅仅为一百零三，堪堪接近东亚人种正常智力水平。然后没等他耻笑对手多长时间，自己的测试结果也出来了……仅有八十五。

　　虽然事后这位着急上火的参选者立刻找出了那个专家被收买的证据，但也于事无补了，他最终只能沦为公众的笑柄，黯然告别政坛。

　　笑过之后，史达林说：“这么说，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影帝就会变成参议员了？”

　　“没错，变成我们的参议员。”

　　小武笑了笑，然后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说：“少爷，三点了，您今天还玩儿模拟飞行么？”

　　史达林看了看窗外巡视的保镖，苦笑着点点头：“除此之外我还能干什么？”

　　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公平，有所得就有所失。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史达林，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一声富贵荣华，权势滔天。当相对的，他同样失去了身为一般人的自由。

　　小武很快安排妥当，三楼的硕大的健身室里，摆放着一台固定飞行模拟器。不同于电信学院那个，固定飞行模拟仓只是一个模拟仓，完全没有离心机与旋臂。

　　史达林戴上飞行员头盔，坐入了驾驶舱之中，舱顶关闭，他很快就启动了模拟系统。大明的隐形太子爷，每天下午都会拿出一到两个小时坐在模拟仓里练习飞行。他喜欢飞行，小时候梦想着当一名飞行员。但这个梦想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成了泡影。

　　不论是他遗传自祖先的糟糕体质，还是身为史家继承人的这个身份，飞行员这种梦想都注定离他而去。也许，坐在模拟仓里的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体会一下梦想实现的快感吧。

　　他熟练的打开各种仪器，这时x90模拟系统突然提示，搜索到匹配玩家，询问是否邀其进行联机对战。史达林突然很疑惑，一直以来他都在玩儿单机版，什么时候局域网内多了个对手？

　　小武的声音从头盔里的耳麦中传来：“少爷，今天早晨学校已经给这幢楼接入了校园网。听说电信学院里有两台模拟飞行仓，没准你可以邀人一起对战。”

　　史达林抿了抿嘴，他能体会到小武那卖弄的得意劲头。他是史达林，无数人想要致他于死地，所以他极少接触陌生人，也就谈不上交什么朋友了。小武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找到玩伴，消解自己内心的苦闷么？

　　思索了良久，史达林还是选择了‘是’，然后他开始盯着屏幕等待对方的回应。没一会儿，回应来了，看到那句话史达林立刻挑了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