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起云涌 084 太子

　　这群家伙一定是穿越者！证据实在太明显了。一群逃到东南亚的南宋遗民，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掌握了从蒸汽机到电动机，从火帽激发的步枪到迫击炮，从物理到数学、化学、医学……再到哲学，一部分甚至是二十世纪中期才会有的技术或者理论？南宋遗民要真有这能耐，几百年前就把蒙古铁骑打崩溃了，何至于逃到东南亚？

　　这一发现导出的推论让杨峥兴奋异常，又郁闷至极。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坠入的这一时空，早就被另一票穿越客在几百年前祸祸得不成样子。所以历史才会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条岔道，所以有很多东西都看起来似是而非，所以仅仅是一**零年代整个世界就会拥有起码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水准！

　　而这群穿越客的恶趣味简直令人发指到了极点！有人剽窃了物理定律，有人剽窃了元素周期表，有人如同圈地一样随意的为满天星辰命名，有人当起了文抄公，还有人在上海入海口建了一尊大理石雕塑……那造型不仔细看活脱脱一个自由女神，结果到这里变成了胜利妈祖！更过分的是，原本被苹果砸开窍的牛顿，跑到大明来求学，微积分愣是连续四年挂科，郁闷的英国佬直到回了本土也没拿到学位证……

　　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啊。

　　杨峥很感谢这些穿越者前辈。要不是他们疯狂的抄袭，杨峥穿过来的时候即便不是大清1890也得是大明1890……一个出门靠走，喊话靠吼，防贼靠狗，入了夜十里八村一片漆黑的恶心年代。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受，这个时空的科技水准起码达到了原本那个时空二十一世纪初期水准。互联网、手机高速普及，信息产业革命正在兴起。

　　感激的同时，杨峥也很反感这些家伙。要不是他们疯狂的抄袭，杨峥何至于到了抄无可抄的境地？想想就像网上说的那种，随便抛出一套理论或者技术，立马变成人上人，从此金钱、权力、美女蜂拥而至，终日酒池肉林的腐朽生活，杨峥就流口水。不管将来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起码不用胆战心惊的潜伏逃亡吧？

　　合上历史文献，杨峥慨然长叹。感激也好，反感也好，这些穿越者前辈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了一个时代……也许用一个时空更恰当。他们的影响了整个世界二百多年，时至今日，世界的格局、文化、科技、人文依旧受到这些已经作古了两个世纪的前辈影响。

　　或许他们原本和杨峥一样，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有白领，有学生，有体力劳动者，有公务员，但他们现在注定变成了让人只能仰视的存在。命运的离奇，莫过于此。

　　杨峥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巨大的信息量以及推想所带来的震撼，让他的脑子一时之间消化不了。他将那厚厚的一摞历史文献摆回了原处，施施然离开了图书馆。待回到民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赵小猫的房间依然亮着灯，按照习惯，这姑娘会在十点半准时用中药泡脚，十点五十准时熄灯睡觉。延长了十分钟还没有熄灯，这让杨峥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他来不及脱衣服，径直躺在那宽大的双人床上，右手握成拳头，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床头的墙壁。

　　咚咚咚……

　　墙壁的那一侧，便是赵灿辰的卧室。等了片刻，传来了应有的回应。

　　咚咚咚……

　　听到回应声，杨峥忘掉了那些穿越者前辈，他双手抱着头靠在床头傻笑。仿佛这样，可以距离赵小猫更近一些一般。敲墙声过去不过几十秒，赵小猫的房间暗了下来。那爱猫的女子，放心的睡去了。

　　杨峥这晚胡思乱想的很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人你争我抢的争夺着某个定理、公式或者文学作品的署名权。看着堆在场中央的东西越来越少，杨峥急了，想要上去参与抢夺，结果被那些看不清面目的家伙一脚踢了出来。踢完了，那些人还阴险的笑着：“后来者没份！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再然后，仿佛生怕杨峥抢夺走为数不多的署名权一样，这些家伙提着菜刀、板砖开始追杀杨峥，他没命的跑啊跑，最后跑到了一间仓库里，在里面锁死了门。于是就听板砖与菜刀不停的砸在铁皮门上，发出咚咚咚的急促声响……

　　当杨峥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那声音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在砸铁门，而是在砸墙。勤劳的赵小猫似乎很很不满于杨峥的睡懒觉行为，砸墙的频率越来越急促。直到杨峥有气无力的回应了几下才停下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墙壁上的石英钟，暗骂了一声陡然坐了起来。

　　难怪赵小猫这么着急，石英钟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七点四十分。而预科班正常上课是早晨八点钟。当然，杨峥不需要去上课，但赵小猫需要去上课。所以为了跟赵小猫一起同行，杨峥必须尽快起来。

　　他急急地洗漱一番，穿上衣服匆匆出门，下了楼梯便见赵灿辰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要迟了！”赵灿辰瘪着嘴责怪说。

　　杨峥笑笑，指了指腕表：“顶多十分钟就能到。”

　　赵灿辰幽幽的说：“今天可到不了呢。”

　　杨峥以为赵灿辰过于担心了，但当车子走到一半，卡在复国路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肯定要迟到了。作为东北亚的贸易中心，大连的城市化发展很快。但比起北京、上海、南京那种动辄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来说，大连顶多算是二类城市。所以城市交通虽然在高峰期显得有些拥堵，但绝不会出现北京那种，家在郊区的家伙去上班，很有可能第二天早晨才到的情况。

　　复国路是通往连大的唯一通道，平日里单项六排的马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堵死的情况。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当他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的时候，赵灿辰好奇的看着他说：“你没看新闻？”

　　杨峥摇头。他昨天回来胡思乱想的一阵就睡了，早晨就更别提看新闻了。

　　“那难怪你不知道了……”赵灿辰笑着说：“今天太子殿下要来连大呢。”

　　太子殿下？赵灿辰的话让杨峥错愕了一阵。崇祯上吊煤山，明朝皇室的那一脉算是绝了。即便后来有个朱三太子出现在南京，还引起了一阵动荡，但很快就平定了下来。那位至今历史学家也搞不清楚是真是假的朱三太子被南明活生生的饿死在牢中。

　　福王朱由菘一脉成为皇室正统。此后因为社会从封建社会朝资本社会转型，地主以及顽固守旧分子反抗不休，几乎每一次叛乱，都会推出一个朱家子孙做傀儡。伪清杀了一批，李自成的农民军杀了一批，大明自己又杀了一批，杀来杀去原本枝繁叶茂的宗室到底还是凋零了。而自朱由菘之后，皇室的血脉一直是让人头疼的大问题。

　　历代大明君主再怎么努力耕耘，到最后总是广种薄收。时至今日，大明的宗室稀薄的可怜。除了在外的四个王爷，便是皇城里的直系了。这一代的大明皇帝年近四旬，二十二岁成婚，膝下至今不过一子一女。如果杨峥没记错，太子殿下现在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

　　这么点一个小屁孩没事儿闲得来连大干嘛？

　　“他来干嘛？”杨峥的语气中半点尊重的意味都没有。但听在赵灿辰与计程车司机耳里，却显得再正常不过。进入现代社会的大明，皇室与贵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没事儿在网络上咒骂大明皇室的家伙比比皆是，也没见谁因此收了快递、查了水表。

　　“就跟往常一样。”赵灿辰说：“联络本地士绅，替皇帝陛下给新晋的勋爵授勋，在各大高校进行演讲。最后举办一场酒会，为皇室拉赞助。”

　　杨峥‘哦’了一声，若有所思。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南哲那家伙很不情愿的表示这次回来是要给某个人当保姆，为此东厂、警察、军方全都出动了人手。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搞这么大排场是为了迎接天子殿下。

　　“不止是太子殿下，听说长公主这次也来了。”计程车司机突然在前面说了一嘴。

　　听了这话，赵灿辰突然兴奋起来：“真的么？那可太好了。”女孩子一脸的喜悦，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堵塞的道路终于疏通了一些，计程车司机驾驶技术没的说，开着计程车离开主干道，穿街走巷，绕过已经被封锁的复国路将二人送到了校园的西门。站在校园的西门，遥遥的便瞧见无数的民众与学生自发的列在道路两侧，手中大多擎着代表皇室的黄色旗帜，挥舞着，欢呼着，迎接那以乐队为前导的游行队伍。乐队与仪仗队之后，那一辆明黄色限量版，只有大明皇室才有的加长凯旋汽车缓缓匀速而行。车顶棚打开，一男一女两人露出半截身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不停的朝着路两旁的民众挥着手。

　　最让人费解的是，太子殿下显然不如他身边的女子受欢迎。车子没到一处，总会有无数的男男女女，高举着那女子的画像，或者写着‘璇迷’的牌子，疯狂近乎歇斯底里的喊着：“长公主，我爱你！长公主，我爱你！”

　　此情此景，让太子殿下有些懊恼。十六岁的少年有些揶揄的对姐姐说：“皇姐，看起来你比我受欢迎啊。要不我以后也当歌手得了，一年开个几十场演唱会，赚个十亿八亿零花钱，怎么都够贴补皇室了。”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那你去说服内阁同意吧。”

　　想到内阁那些一边要求他保持皇室尊严，一边狠命压缩皇室开支的老混蛋，少年就变得咬牙切齿起来。随即丧气的说：“那还不如不说……说了还落一身训斥。真羡慕你啊，皇姐。”

　　游行的队伍沿着校园主干道缓缓前行，与此同时，五辆同一款式商务车组成的车队风驰电掣着从连大西门开了进去。三月的气温，白日间早就在零度以上，冰雪早已消融。一辆汽车驶过，恰巧压在路边那凹陷的水坑里。车轮碾过，溅起的水花直扑在一旁朝教学区赶的赵灿辰与杨峥二人。

　　杨峥的反应速度很快，在赵小猫尚且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一把抱住女孩子，被转了身子对着飞溅而来的泥水。黑色的呢子大衣，转瞬被泥水染了星星点点。

　　陡然的拥抱，让赵灿辰吃了一惊，慌乱中松开了抱着夏黑那只肥猫的手。也许夏黑那颗盼望自由的心从来就没有失去过希望，它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在手臂松开之时，肥猫用看起来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矫健身手纵身跳下，哧溜一下钻进了人群。

　　“你没事吧？”杨峥关切的问。

　　“没事，谢谢。”女孩子脸色微红，低着头道谢，转而脱离杨峥怀抱，惊恐着说：“完了，夏黑呢？”

　　两人赶忙去寻找。寻找间，杨峥看着背后以及身侧的泥点，有些烦躁的冲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队骂了一嘴：“嚣张的混蛋……你以为自己是太子殿下啊！”

　　那黑色车队第二辆汽车里，坐在后座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小武，开车稳当些，我可不想让人骂做没教养的混蛋。”

　　“我会注意的，少爷。”司机毫不在意的说完，转而说：“今天真巧啊。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来凑热闹，少爷好多年没见过太子了吧？”

　　“是啊，起码三年了吧。”年轻人用不符合自己年纪的沧桑回答着。他是史达林，大明银行业巨头史家的继承人。一个躲在阴影里，实际上却可以通过货币、金钱来操纵这个帝国的家族继承人。百大家族，以及大明的权贵，更习惯于称呼他为真正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