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起云涌 079 校长的谈话

　　杨峥觉着即便前面是龙潭虎穴他现在也没法逃掉了。于是迟疑着走进去，打招呼说：“额……我是杨森。早晨好，校长！早晨好，教授们！”

　　陈校长看着局促不安的杨峥突然笑了起来：“我们又见面了，小伙子。”这是杨峥第二次踏入校长办公室，虽然第一次的时候有些不愉快，但现在明显不同了。起码在陈校长眼里，杨峥已经从一名调皮捣蛋的预科生，变成了调皮捣蛋的……天才预科生。当人们的名头前缀上天才两个字眼的时候，身价总会倍增。于是在得到令人羡慕的收入之前，他们首先会享受到与收入相符的尊重。

　　杨峥对着陈校长微笑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像是公司高管的教授一把抓过桌上那揉皱了的试卷，双手捏着展开在胸前，抖了抖：“这是你的试卷？”

　　否定是毫无意义的，于是杨峥点头承认。

　　梁松新露出欣赏的笑容，将试卷收好，突然鼓起掌来。边鼓掌，边惋惜的说：“你已经想到了解决难题的办法，为什么不写出最后结果？”掌声好似会传染一样，没一会儿的功夫，办公室里的三人依次鼓起了掌。校长本人甚至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极其认真的为杨峥鼓掌。

　　疲惫的杨峥，面对着此情此景，感觉瞬间一股暖流涌入心口，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涌上头部。那种微微让人眩晕的成就感，让他十分享受。是的，享受。虽然他明知道这只是麻烦的开始。

　　果然，当掌声落下之后，那名看起来年老一些的教授率先发难：“小伙子，总有一天机械学院会以你为荣。我相信你的天赋加上你的努力，最终你会取得令人仰慕的成就。”说话的是机械学院的院长，徐永平教授。那厚重的近视眼镜之后，是徐教授满含着殷切的目光。

　　“你的结论下的太早了，徐教授。”梁松新自信满满的走到杨峥面前，双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学机械可拿不到费东谷奖。”费东谷奖设立于1700年，迄今已有一百九十年的历史。其奖项分为化学、物理、数学、天文、文学、医学及生理学，被学术界视为最高荣誉。这些奖项大多是基础科学，完全没有机械类的奖项。而机械类最高奖项世界工业设计奖设立于1811年，论含金量显然不如费东谷奖。

　　梁松新认为杨峥是个数学天才，理想自然是拿费东谷奖，所以他才会成竹在胸。凭良心讲帅气的杨峥看起来很精神……但不是现在。用脑过度的疲惫加上睡眠不足，让他看起来稍显呆滞。于是在梁松新教授眼里，杨峥愈发的符合数学天才的形象了。他最后一次双手握了握杨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话音刚落，徐永平教授已经横在了他与杨峥之前，仿佛老狐狸似的笑着说：“杨森是机械学院的学生，我想谈话这种事情，作为机械学院的院长我本人还是有一定优先权的。”

　　陈校长眼见两名教授又要争执起来，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先生们，你们是教授。请保持自己的风度。”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两名教授面带着微笑不情不愿的分开了。但他们并没有离开太远，而且时刻提防着对方的小动作。陈校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好吧，事情我已经清楚了。先生们，你们为什么不到外面等一下。让我这个旁观者先跟我们的天才先聊一聊呢？”

　　徐永平教授咳嗽一声，背起手缓缓踱步出去。梁松新耸耸肩，刚要跨出门口，却被徐永平教授抢先一步占据了出口。漂亮！一比零，老狐狸领先。

　　在座位上坐下来的陈校长强忍着没笑出来。两名连大的知名教授居然会刷起小孩子脾气，这简直太少见了。他咳嗽一声，目光转向若无其事坐在那里的米雄。

　　后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说：“我可是他的叔叔！”见陈校长的目光毫不动摇，米雄嘟嘟囔囔同样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开。在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前，他还朝着杨峥比划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杨峥不要草率做决定。

　　原本拥挤的办公室变得空荡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一空，这让陈校长长出口气，似乎呼吸都顺畅起来。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坐下吧，年轻人，别那么拘束。你又不是第一次来。”

　　杨峥努力保持着微笑坐了下来。他现在还晕乎乎的！当然，他已经知道了麻烦的根源，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次普普通通的预科生考试，居然出了一道可以拿什么什么奖的数学难题！这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他居然还解出来了！作为一名潜伏者、逃亡犯，最为忌讳的就是增加自己的曝光率，在人群中过于醒目。很好，他在大连仅仅待了不到连个月，最忌讳的事儿他全犯了。混乱的脑子里考虑着要不要换个城市的同时，已经将出题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出难题先跟小爷打个招呼啊？不声不响算什么事儿？真他妈的！

　　陈校长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交叉在一起有节奏的敲着，他目光盯了杨峥片刻，仿佛瞧出了杨峥心里的不安，于是笑着说：“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连大么？”

　　“什么？”校长的问题超出了杨峥的预想范畴。

　　“你为什么选择来连大？”陈校长重复了一遍。既然杨峥能解出华蘅芳高级三角，那就说明杨峥的天赋十分出众。包括连大在内的那些名校，会很高兴用全额奖学金以及降低入学标准来吸引这样有天赋的学生。以便日后当其功成名就的时候，为校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杨峥皱着眉头思索了下，信口胡诌说：“我喜欢大连的气候……跟秦皇岛很像。”事实上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这辈子都没去过秦皇岛……这是一个致命的漏洞，他必须抽时间去一趟，了解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否则很可能因为这一点而让自己冒名顶替的身份曝光。

　　校长似乎没看出来杨峥的口不对心，继续问：“那你为什么选择机电工程？”

　　杨峥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在此之前他从没考虑过自己要上大学要选择什么专业。那是高三毕业生才考虑的问题，而他高二的下半年就莫名其妙坠入了这个时空。于是他反问：“这很重要么？”

　　“当然。”陈校长说：“这事关你今后的人生轨迹。”

　　杨峥又考虑了片刻，说：“我喜欢汽车、飞机，从小时候就喜欢。没上学的时候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制造这些，开着他们满世界兜圈……或者冲出大气层。”这次杨峥没说谎，这的确是他曾经的梦想。一直持续到了初中毕业。青春期过后，杨峥更多的接触了社会，加上父亲的自杀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于是他的梦想变了。变得更客观，更现实，更阴暗与……没有人情味。

　　陈校长笑了起来，在他眼里杨峥就是个迷途的羔羊。这很正常，很少有人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且许多时候喜欢跟擅长是两回事，工作与爱好也是两回事。连大的华蘅芳院士对数学的贡献有目共睹，但又有谁知道华蘅芳教授年轻的时候一直想做一名摇滚歌手？

　　“很有意思的梦想，我小时候想当厨师，那样整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我父亲对我说，没人会雇佣一个偷吃客人东西，并且想吃什么就在后厨自己偷偷弄的厨子。于是我又想当餐馆老板，想着这样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了……结果我既不是厨师也不是餐馆老板，成了一名大学校长。”他微笑着将最后一个问题抛出：“那么小伙子，你想没想过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杨峥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一个自父亲跳楼自杀后就在心里生根发芽的答案：“一个……成功的人。要很有钱，就是那种……想花都花不完那种。还要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就算市长见了我也会礼遇有加。不管我做什么，从事什么行业，我一定会做到那个行业的顶峰。而且一旦到达了顶峰，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把我拉下来。”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在穿越前去追求那个相貌平平的富家女，因为那不但会让他的生活富足起来，还会让他得到助力，大学毕业后得到一个很高的起点，因此而少奋斗很多年。

　　在杨森说完几秒钟之后，陈校长做了个手势说：“继续。”

　　“没了。”

　　“没了？”

　　杨峥认真的点头。

　　这让陈校长开始皱眉，他语速极慢的说：“孩子，你就没想过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么？比如当一名科学家或者医生，娶一位志同道合的漂亮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他顿了顿：“在我看来，杨森，你说的这些只是你想要摆脱目前生活的迫切愿望。金钱、社会认同与尊重，这只能说明你的生活不是很让人满意。但我不得不说，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也没一个完整的规划。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