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青苹之末 第一百七十章 无中生有

　　第一百七十章无中生有

　　回到海棠门，大师姐御剑在空中迎接，得意一笑，带桃莹莹往先前去过的曲池凉亭。诸位师姐都在亭子里饮茶，见桃莹莹面目阴沉，不禁看向得意洋洋的大师姐。

　　“拿来吧。”大师姐伸手。

　　桃莹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平和问：“拿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当然是师尊的令牌，还不还给我”

　　桃莹莹平和语气不改：“掌门命我回门领罚，我自会顺手将令牌奉还师尊，而不是交给大师姐。几位师姐可还有事？没有的话，我去见师尊了。”

　　吴雪一向言听计从，哪曾说过这样的话，几位师姐瞪大了美目，愣怔目送桃莹莹一步步走远。许久，大师姐缓过神来，脚下虹光闪现，飞至桃莹莹面前，横眉指鼻道：“吴雪，你敢忤逆我，也不照池水看看自己是谁我们海棠门的颜面一而再被你丢尽，若非我多次为你美言，你早就被师尊逐出师门，哪可能容你在此放肆”

　　“吴雪多谢大师姐，今后还望大师姐继续照拂。”桃莹莹优雅行个礼，手掌一抬，掌心多出一枚传音玉符。“这枚传音玉符里记下了师姐们如何为吴雪美言，吴雪向来嘴笨，不擅言辞，因而打算在师尊责罚时，将此玉符交给师尊，让师尊明辨是非，免得连累了几位师姐。”

　　“你卑鄙”大师姐瞠目结舌，玉手夺抓，夺过传音玉符，直接捏碎。“……你敢骗我，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不会啊。”桃莹莹露出思索神情，然后“哦”一声，仿佛想明白了，浅红的宽袖一扬，二三十枚传音玉符飞向亭子。“最近记性不大好，所有玉符都在这里，麻烦师姐们帮我找出来。”

　　“都不许动，让我来找”大师姐腾空飞过去，衣袖回敛，玉符揽回。全部捏碎了，面色异常阴沉，转回身，恶恨恨道：“全是空的，吴雪，你还有什么花招？出游十年，你就学会装傻骗人了吗？”。

　　“不可能啊。”桃莹莹低头翻腰间的储物袋，困惑摇摇头：“玉符我都拿出来了，大师姐没有找出来，可能是被二师姐或四师姐哪位师姐拿到了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向师尊请罪了。”

　　“小师妹且慢，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拿玉符了”四师姐急道。

　　桃莹莹努力思索，困惑不解：“嗯，可能是我看错了。但我分明感应到灵气波动，而且我的玉符一共有二十八枚，大师姐只捏碎了二十六枚，少了两枚。”

　　桃莹莹说完，挪步走开，大师姐没有再阻拦，其她师姐欲争辩，大师姐怒声打断，转回身，重新审视诸位同门。

　　进了海棠长老闭关所在的庭院，桃莹莹低首，双手捧高令牌。“弟子吴雪奉掌门之命，请求师尊责罚。”

　　良久，海棠长老不怒而威的声音传入耳畔：“你当真是吴雪？”

　　桃莹莹沉声回答：“弟子出游期间偶丧记忆，抛却前尘重获新生，所以，弟子既是吴雪，也非吴雪。”

　　“原来如此。但你不该无中生有，挑拨同门是非。令牌为师收回，你回房面壁思过，抄写门规五百份，抄不完不许踏出海棠门半步。”

　　令牌飞离桃莹莹的手掌，桃莹莹犹豫了一下，迟缓道：“弟子丧失记忆，已不记得住在何处。”

　　“哦，这份地图你拿去。另外，吕家族长为吕丹娶亲一事，为师希望你能放得下。无论你是否记得，为师重申一次，海棠门乃百花谷众门之长，为师不会让你委屈。”

　　“弟子知道了。”

　　桃莹莹收了地图，按标记回到吴雪的弟子房。房中清香无尘，备有一些典籍，她翻找出记载百花派门规的典籍，当即研墨铺纸抄写。

　　月上枝头，烛火轻跳。

　　桃莹莹执笔的手微顿，翻过书页，继续抄写。

　　“吴师妹，你可还好？”

　　“凌师兄吗？我好着呢，师尊只是罚我面壁思过，抄写门规。”桃莹莹说着，墨眸闪过戏谑，取来一张白纸，疾笔歪歪扭扭写下：君若有情君亦老，君既无情我便休。写罢对折，塞进信封，用御物术送出窗外。“我不能出门，劳烦师兄将此信当面交与吕师兄。”

　　“吕师弟……好，我会将此信当面交给他。师妹，你记忆全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传音与我。”

　　十几枚传音玉符飞进来，桃莹莹收入储物袋，拿起毛笔接着抄写。

　　彻夜孤烛相伴，窗外既明，桃莹莹熄了蜡烛，正要伸个懒腰，嘭地一声，木门暴力破裂，一阵香风袭入。

　　“吴雪，你把话给我讲明白，那两枚玉符谁拿了”大师姐气势汹汹踏在破倒的木门板上，猛然看见遍地纸张，招手拾起一张，美目惊诧瞪圆。“这、这狗爬的字是你写的”

　　“大师姐目含血丝，不会是冥思苦想了通宵吧？少字”桃莹莹被大师姐的气势震撼到了，海棠花般娇媚的佳人如此暴力，还是头一遭见识。“这字嘛，大师姐怎么能说是狗爬呢，每个字一笔一划都有我吴雪风骨，云卷云舒，敛放自如。”

　　大师姐再拾其他纸张观看，柳眉皱起。“吴雪的字迹清秀工整，哪有这般丑陋，你不是吴雪”

　　桃莹莹弯腰捡拾地上的纸张，不以为意。“大师姐说的不错，从前的吴雪已经死了，如今的吴雪抛弃了一切，包括虚伪感情无谓牵绊，唯求长生大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大师姐柳眉一挑。

　　桃莹莹呵呵笑：“就是字面意思。大师姐，只要你答应不再为难我，我就告诉你谁拿了那两枚玉符，怎么样？”

　　大师姐瞳眸一缩，眯眸长凝桃莹莹，沉默甚久，低头翻阅手中歪扭字迹，一张一张烦乱翻过。“你真的抛弃了一切，包括……吕师兄的双修缘分？”

　　“君若有情君亦老，君既无情我便休。”桃莹莹闭合眼，一字字念。

　　……

　　五日后，大师姐再次来访。

　　桃莹莹连夜无休抄写了一百多份门规，纸张凌乱铺地。大师姐依旧踏在破倒的木门板上，目含血丝，但没有了汹汹气势。

　　“是四师妹拿了那两枚玉符？”

　　“她威胁你了？”桃莹莹问。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为争夺吕家下任族长夫人'>名分，竟打伤二师妹三师妹当年你夺走二师妹的双修缘分，仅是造化弄人，哪像她不顾同门情份，使得心狠手段”

　　大师姐处处刁难吴雪，是为二师姐打抱不平“那日听四师姐说，凭吕家和掌门的关系，说不定举办一场女修比试。吕家真的让谷中女弟子比试了？”

　　“怎么可能这里是百花谷，不是吕家祖宅吕家如此大张旗鼓，皆是因为你和吕师兄多年杳无音信，吕家六年前遭受重创，族中后继无人，这才急着赶来百花谷商议吕师兄继任大事，一并把婚事给定了现在看来，我宁愿是你拿走名分，也不愿见到同门相残”

　　“大师姐别这样看我，我现在一门心思抄写门规，只关心何时才能解脱。”桃莹莹一边轻松说，一边示意十指沾染的墨汁。“二师姐和三师姐伤势如何？”

　　“师尊给她们服用保元丹保住了修为，但外伤过重，没有三五个月恢复不了。如果见到四师妹，马上传音给我”

　　桃莹莹抓住飞近的传音玉符，想说出无中生有的真相，但大师姐匆匆遁去，来不及说出口。

　　只有一枚传音玉符，还是用在刀刃上吧。

　　来百花谷第六日了，李卓一直没有传音，本以为是性情使然，现在听大师姐一说，也许误会了他。可是，百花谷那么多弟子，冒充谁不好，偏偏冒充风浪尖上的吕家子嗣，以他沉默寡言的性情，骗得了吕家人吗。

　　当晚，凌洋师兄再次拜访，带来吕丹的回信。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无奈？”桃莹莹展信默念，心中叹一声好字。

　　“这几日来客众多，今晚勉为空闲，让师妹久等了。不过此信是吕师弟才写好，没有耽搁。师妹，事已至此，你……”

　　“过去的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吕家。凌师兄，谷里都来了哪些人，比试什么时候开始？”万叶千声皆无奈，看来李卓身不由己。

　　李卓打的算盘，她越来越看不懂了。或者说，他不相信她，没有把算盘给她看。

　　凌洋虽然伫足门外，还是将桃莹莹平淡的反应收入眼底，微微一笑：“来的都是青州、冰州、金州天资不错的筑基修士。说出来让师妹见笑，从前我一直自负资质出众，可以堪当青竹门大弟子重任，如今见了这些修士，才深切体会到师妹所说的坐井观天。”

　　“师兄谦虚了。师兄吐纳气息绵长，周身遍布的天地灵气比寻常修士浑厚，说明师兄筑基扎实，先天灵力过人，如果不出意外，师兄或许能迈入长生大道。”凌洋一直称吕丹为师弟，原来在青竹门中的辈分这么高。

　　凌洋摇头：“长生大道遥不可及，我只求能像师尊，结一知心道侣，共渡漫漫修行。”

　　百花谷以双修著称，结道侣同修的想法很自然，桃莹莹无可评论。“师兄说客人来自青州冰州和金州，怎么没有雍州和天州的？”

　　“师妹游历在外，应该听说过六年前翡翠城一战。当年，万宝楼邀请掌门、桑掌门等元婴大修士，举办了一场云集八方空前未有的拍卖会，这场拍卖，越升长老天价拍得古宝与极阳魔火残本。此两物绝世稀有，众人争夺，掌门本来置之事外，未料净明长老、乔真长老、越升长老三人早有布下陷阱，联合起来大开杀戒。经此一战，掌门拒绝再与三大宗门来往，严令驱逐曾经拜师三大宗门的所有弟子，所以掌门为童画小师妹挑选道侣，没有邀请雍州天州的修士。”

　　又是六年前拍卖会她出席过六年前的拍卖会，那应该见过百花夫妇、桑俞和刹须子

　　“师妹可能不记得童画小师妹了吧，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总爱缠着我们陪她放纸鸢，十年过去，她性子沉稳了，这几年潜心修行，修为一跃晋升筑基中期，前途不可限量”

　　“嗯，确实不记得她了。”桃谦也是十年筑基中期，童画小师妹资质这么好，该是天灵根吧。

　　一道清光划至，凌洋听取了传音，眉头皱起。“彩虹苑有事，我得走了。比试明日开始，师妹切莫孤身前往，我担心刹须子对师妹不利。”

　　“多谢师兄提醒。”

　　桃莹莹想去也去不了，门规才抄写一百来份，照目前的速度，比试结束了都抄不完。

　　刹须子此人，不用凌洋提醒她也会避免接触。

　　呼——

　　平起一阵大风，烛火扑灭，窗子啪啪拍响，一地的纸张随风卷扬。

　　桃莹莹急去关窗，再一转身，门口一道黑影倾斜进来。

　　“谁？”桃莹莹犹豫了一下，从储物袋拿出吴雪的法宝，一柄品阶中上的长剑，格挡在身前。

　　“是我，你四师姐呀。嘚，门破成这样，屋里乱糟糟不像话，我猜猜，是大师姐做的好事吧。”四师姐缓步进来，踏上木门板，步法轻盈没有一丝声响。一见桃莹莹持剑护身，架势颇有几分江湖女子气，抬起衣袖失笑，这一笑，风情万种。“小师妹游历十年，尽学了让人发笑的东西。”

　　桃莹莹松口气，收回长剑，用御物术搬一个凳子过去。“让四师姐见笑了，今晚四师姐来，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用玉符栽赃我，你说，我该如何感谢你？”四师姐衣袖一拂，凳子腾空，正面砸向桃莹莹。

　　桃莹莹再拿出长剑，注入灵力一劈，凳子凌空劈成两半。“四师姐，海棠门的一切都在师尊注视之下，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师尊责罚。”

　　“呵呵，我当然知道怎么，你畏畏缩缩，怕师尊责罚？我告诉你吧，师尊去见掌门了，这一时半会儿，没人救得了你”

　　“四师姐的意思是说，我们斗法没人看得见？”

　　“当然”四师姐没听出桃莹莹问话里的跃跃欲试，悠然笑语，“大师姐在密室照顾二师姐三师姐，五师妹六师妹在与情郎花前月下，这会儿啊，就算你传音呼救，她们肯救你，赶过来的时候，你也已经被我杀死了。等师尊回门，追查起来，就会发现大师姐白天来过，杀死你的嫌疑最大，而我呢，整晚都在青竹门作客，有两位以上师兄可以作证。”

　　“四师姐你错了，大师姐白天来，是为送我一枚传音玉符。”桃莹莹说着，送出玉符，同时储物银镯清光一闪，一张金光大网撒出。

　　金色光华熠熠流转，大网犹如初升的太阳，四师姐慌忙闭眼，祭出法宝防身。

　　桃莹莹再从储物袋摸出一张黄色符箓，在天罗地网完全包围四师姐之前，符箓钻入网中，贴上四师姐的额心。

　　“你给我贴了什么鬼东西”四师姐揭符箓，符箓却融入肌肤，娇容大变，驱使法宝攻击天罗地网。

　　“怎么可能，这些金光竟都是禁制金色禁制……难道是天道禁制”攻击十数回合，四师姐的面色越来越差，不敢置信自己的攻击无效。

　　“给四师姐贴的是玄黄门独门禁制，此禁制别无长处，见效快，中即死。一会大师姐来了，麻烦四师姐配合，不要透露我的法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死在大师姐手里”桃莹莹平淡解释。

　　四师姐倒吸一口气，颓然坐倒。“同是筑基初期，你竟然强到这个地步……你拥有天道禁制制成的法宝，实力高出我和大师姐，何苦假扮可怜，听由我们嘲弄。”

　　桃莹莹收了天罗地网，盘膝而坐，顺手捡拾手边的纸张。“以拳头得来的屈服没有意义。我很羡慕二师姐，双修道侣被夺了，有大师姐打抱不平，受伤了，有大师姐照顾。”

　　“你知道什么十年前二师姐心存私欲，故意把吕师兄推给你，如今吕师兄成为吕家下任族长，她又后悔了，私下里跑来威胁我哼，凭我的姿色与资质，她哪里比得上我我不同意，她动手杀我，呵呵，她哪里是我的对手她找来三师姐帮忙，我便叫来青竹门师兄，她们姐妹'>二人自恃美貌，我便让她们尝尝毁容滋味”

　　“恩怨我无权评说，但舍弃姐妹'>情谊换取一个虚名，值得吗？”。桃莹莹认真问，阿诺声泪俱下的哭诉犹在耳旁。“据我所知，修仙世家出生的孩子，有灵根者留下，无灵根者逐出祖宅。将来你生下的孩子，若无灵根，狠得下心赶走？”

　　四师姐少许吃惊，旋即失笑。“你懂什么为了修仙，为了大道，有什么不能舍弃他朝飞仙，去了仙界，想要什么有什么吴雪啊吴雪，亏我刚才对你生出敬佩之心，到头来，你仍是那个妇人之仁的吴雪”

　　“你又懂什么残杀同门，丧心病狂，有什么资格谈论修仙大道”大师姐先声入屋，一根光华流转的金丝绳飞射，一圈圈缠绕四师姐身子。“跟我去见师尊，看师尊如何处置你”

　　四师姐任由金丝绳缠绕，傲然抬首。“大师姐何必动用捆仙绳，我若想走，哪会等到现在。咝，大师姐，我极有希望成为吕家下任族长夫人'>，师尊和小师妹先后都认同了，你可不能公报私仇，毁我容貌。”

　　第一百七十章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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