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不起。”胡颖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华杰。

　　他从桌上的设计图中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走进门的她，“什么东西？”

　　“我没办法跟你结婚！”她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说。

　　这事他早就预料到，所以他仅是淡淡一笑，“我知道，但我想——被你拒绝的伤痛将会一辈子在我的心中留下阴影吧！”

　　胡颖蓁的内疚在听到华杰的话之后立刻散去，她没好气的看着他，“少来了，把自己讲得那么委屈。”

　　“怎么？”他好奇的问：“你决定跟袁懿伦在一起了吗？”

　　她有些害羞的红了脸。

　　她的反应已经告诉他答案，华杰没有去问事情的发展，对他来说，只要胡颖蓁能得到幸福就好。

　　“他为什么没有陪你来？”他好奇的问。还以为那个男人会来这里跟他宣示一下所有权咧。

　　“是我叫他不要来的。”她太清楚华杰的个性，为了怕他在袁懿伦面前胡说八道，索性自己来找他，“他今天刚好要找住在附近的一个教授，所以我就跟着他来了。”

　　“喔。”专注的画了几笔之后，他才淡淡的开口问道：“你把事情都告诉他了吗？”

　　胡颖蓁一楞，“事情？你指的是……”

　　“你表姊对你的威迫，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孩子！”

　　她的嘴唇张开，想要说什么，最后却闭了起来。

　　“没有？！”华杰放下了笔，忍不住伸出手，用力的拍了拍她的头，“你该告诉他的！”

　　“他会恨我。”她的手指死命的缠绕，显示她心里的不安。

　　“我不认为。”他可以明白她的担忧，但是袁懿伦或许会难过，不过恨——应该还不至于，因为如果要恨，早在当年她不告而别，重逢之后又选择跟别人结婚时就该恨了，还等到现在。

　　这下他真的确定，胡颖蓁是个笨女人！

　　“或许再过一些时候吧。”现在她很快乐，不想要任何事来破坏。

　　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只不过很多事情不是逃避就行的。他低下头，继续画着图。

　　“你们要结婚吗？”他分心的接着问。

　　“没有。”

　　“如果要结婚的话，记得告诉我，”华杰抬头对她温柔一笑，“这次我要帮依玲设计婚纱，等你结婚的时候，你的婚纱当然也要由我包办。”

　　“谢谢！”这是她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激，“懿伦说，改天我请你吃饭。”

　　他挑了挑眉，“只是吃饭吗？”

　　“当然，”她没好气的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呢？”

　　华杰一笑，“没有。”接着突然改变话题，“对了，你最好小心一下你表姊，我觉得——她有病！”

　　胡颖蓁不解的看着他。

　　“总之，凡事小心。”他有点担心的提醒，“她以前曾经对付过你，现在再伤害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说的有道理！胡颖蓁一脸沉重，想起过去吴天琦所做的点点滴滴，“我会小心的，你忙你的，我就不打扰了，要记得找个时间跟我们出来吃饭！我先走了。”

　　“不送，”他的手一抬，“自己小心一点。”

　　“拜拜。”她挥了挥手，神清气爽的走出他的办公室。

　　过一阵子，等收拾好必要的东西之后，她打算要搬回山上跟外婆一块住，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她不想要她一个人独居，而懿伦也很体贴的赞成。

　　她站在路旁，瞄了眼时间。跟懿伦约的时间快到了，他等会儿就会来接她。

　　就在她等待的当头，一辆箱型车突然停在她身边。

　　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一个男人已经跳了出来，捂住她的嘴，然后把她拦腰抱起塞进车里。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她就被绑架了！

　　胡颖蓁没有看清楚捉她的人是谁，她的心因为恐惧而狂跳着，她想要挣扎，但是一只大手用力的将她的头按在车座上，另一只手则紧紧的钳住她的双手。

　　她可以感觉到车子因为高速的前进而颠簸着，她不舒服的想坐起来，但是身上的压力使她起不了身。

　　“你们是谁？”她慌乱的问：“为什么要捉我？”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男人塞了块布进她的嘴里，让她无法出声求救。

　　她的思绪立刻飞快的转动着。她没有得罪任何人，也没有人有理由要捉她，除了……

　　胡颖蓁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禁心一冷。难道这女人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爱情真有伟大到令一个人不顾一切去伤害另一个人？！

　　她放弃了挣扎，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法逃脱。

　　她与表姊之间，是该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了。

　　疾驶一段路后，车子停下来，她被押下车，这是条小巷子，四周都是建筑物，但是她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踉跄的被推着走进一栋建筑物，她看到压着她的人拉开一扇门，跟着她就在慌乱中被推下楼梯。

　　尖叫一声，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一阵天旋地转后，空气在一瞬间像是从她的肺被抽离。

　　接着她的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引起剧痛，她滚动的身子也停了下来。

　　在昏沉中，她听到门被用力关上然后落锁的声音。

　　着从地上爬起来，胡颖蓁将嘴巴里的布给拿出来，静静的打量着四周。没有半个人，这似乎是个地下室，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一盏晕黄的灯。

　　她没有费心的冲向门求救，因为她很明白现在没有人可以救她，她感到身上的疼痛传来。

　　吃力的坐起身，靠在墙上，她没有等待太久，就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为什么？”胡颖蓁没有费心的抬头看，听到脚步声停下来，她便淡淡的开口问。

　　“你很清楚！”吴天琦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然后啐道：“那些笨蛋。”她没料到那些人收了钱替她捉来人之后，竟然没把人给绑好就丢进地下室里。

　　她的目光立刻梭巡着四周，终于在楼梯口看到了她原本要用来绑住胡颖蓁的绳子。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让你绑住我吗？”她立刻看穿了吴天琦的想法。虽然从外表看来，她是比表姊瘦弱，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力气会比她小。

　　看着她的神情，吴天琦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也只是一瞬问。“你很明白，你不该回到懿伦的身边。”

　　报纸上已刊载出她与袁懿伦的婚讯是一场闹剧，这使她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我原本也放弃了，”胡颖蓁吃力的抬起头，虽然只是简单的动作，她却忍不住晕眩。看来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得不轻。“可是这就是缘分，就算我们想躲也躲不掉！”

　　听到她的话，吴天琦的脸气得通红，“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是在对我炫耀吗？”

　　“不是，”她叹了口气，“我说的只是事实。”

　　“事实？！事实是，要不是因为我们吴家，你可能早就饿死了！”

　　“我知道。”谈到这事，胡颖蓁不由得轻颤，“我谢谢你们，但是我已经不再欠你们了。”

　　看着她晶亮的黑眸，吴天琦有些惊讶。这样的胡颖蓁是她所陌生的，因为在她的面前，表妹永远都是畏儒的那一个才对。

　　“在我因你的威胁离开懿伦，独自生下孩子，到孩子病危我去求你，要你告诉我懿伦的下落，你却不告诉我的那一刻起，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她不恨她，因为她知道，人是自私的，表姊的所做所为只是因为想得到自己所爱的男人，只不过她真的狠狠的伤害了她！她可以不恨她，但是她也无法原谅她。

　　吴天琦傲慢的扬起下巴，“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我早就叫你把孩子拿掉，你不要！你活该，那个孩子也活该，她不是死了吗？她本来就该死！”

　　胡颖蓁瞪着她，顾不了晕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看着她杀戮似的神情，吴天琦眼底有了惧意。

　　她直直的走向她，“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她咬紧牙关，然后抬起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吴天琦踉跄了下，双眼大睁。这辈子还没有人敢打她！她不甘示弱的要回击，但是她还没出手，忍不住愤怒的胡颖蓁又给了她一巴掌。

　　接连被打了两个巴掌，她心里满是震惊与屈辱。

　　“你竟然敢打我！”她气愤的伸出手，用力的推倒她，“我杀了你！”

　　胡颖蓁被推倒在地上，看着吴天琦歇斯底里的样子，感到心不停的往下沉，眼看她挥舞的手就要落到她身上，她闭上眼，但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缓缓的睁开眼，就见袁懿伦一把捉住了张牙舞爪的吴天琦。

　　看到他，她的心头立刻放松，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下次被绑架记得要挑地方，”华杰一身名牌服饰高贵的走下楼来，还不忘帅气的拨了下头发，“在我公司门口，我有责任的。”

　　胡颖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他将吴天琦从袁懿伦的手中捉过来，“喂，别乱吼乱叫的，你这疯女人。”

　　“放开我！”她一看到袁懿伦轻柔的抱起跌坐地上的胡颖蓁就知道大势已去，她怨恨上天对她的不公平。

　　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表妹，为什么她可以得到袁懿伦的全部关爱？

　　“我会放开你的。”华杰不屑的说：“等我带你到楼上去，交给外头的警察之后。”

　　听到这个，吴天琦的眼底涌现惧意，她怨怼的看着袁懿伦，“你叫警察？！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还不明白吗？”他看着她的眼神有着愤怒，“在今天之前，我可以对你逼走颖蓁不追究，可是绑她来这里？你太过分了！”要不是因为他正好看到颖蓁被压上车，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过分？！你怎么能这么说？”吴天琦深受打击，“我只是爱你！”

　　“你的爱——太自私了！”

　　看着他，对于他的选择，她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

　　“再看也不会是你的，走吧。”华杰推了她一把，硬是逼她离开。

　　“还好吗？”袁懿伦低头看着胡颖蓁苍白的脸庞。

　　她虚弱的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除了头有点晕、身体有点痛之外，她没什么不好。

　　他拥着她，感觉到他的温暖，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

　　他低头深情的吻她，确定她一切安好。

　　“走吧，我带你回家。”他对下楼的警察表示，等胡颖蓁精神状况好些会到警局做笔录。

　　“有些事我得告诉你。”她在他的扶持下走上楼。

　　袁懿伦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刚才我有听到一些你跟天琦说的话。”

　　她的心一紧，审视着他的神情，想看看他脸上是否有任何的厌恶，但没有，只是一脸的平静。

　　“我们的孩子死了。”

　　他深吸了口气，“我想你比我更难过吧！”

　　这简短的一句话，令她的眼眶一热，“你不怪我？”

　　“那就看你指的是什么，”他先替她打开车门，然后转身面对她，并抬起手抚着她的脸颊，“你该知道，我很爱你。”

　　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男人，她的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对不起！”

　　他对她轻，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歉意。

　　她想要抬头吻他，但是他的五官却在她的眼前模糊了起来，她听到他惊恐的叫唤，可她没有办法回应，瞬间陷入黑暗中。

　　“那女人应该被判死刑！”说话的女人虽然已经尽可能的语气严厉，但是天生娇软的声音却令人觉得她是在撒娇，“华杰，不要笑，我是正经的！”华幼凌有些发火。

　　“我知道，”他的声音懒懒的，“只是你那个声音令人受不了。”

　　她闻言闭上嘴，推了推鼻梁上的太阳眼镜。真希望这世上有种手术，可以让她彻底摆脱娃娃音。

　　虽然跟华杰是双胞胎，但姊弟俩的身上找不到太多的相似处，除了两人都美得令人一眼难忘之外，华杰身上散发出纯然的阳刚，而华幼凌则是绝对的柔美。

　　袁懿伦没有心思加入他们的交谈，他的心思全都放在苍白的躺在病的胡颖蓁。

　　“有哪里不舒服吗？”感觉手中的手动了下，他立刻倾身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先适应了一下光亮，才缓缓的转头看向懿伦的方向，“这里是哪里？”

　　“医院。”他轻轻的拨了拨她额头上的发，“你有一点脑震荡，身上也有很多淤青，吴天琦打你吗？”

　　她闭了下眼，想起被推下楼的那一幕，最后，“她没有打我，是我从楼梯跌下来。”

　　虽然表姊对她现在的状况要负全部的责任，但是想起她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幕……她选择隐瞒部分事实。

　　看穿了她的心思，袁懿伦眼底有着无奈。

　　她对他一笑，“除了这些之外，我应该没事吧？”

　　袁懿伦。

　　“那就好，”她的声音轻柔，“只要不是快死了就好。”

　　他皱起眉头，一点都不喜欢听到她说这种话。

　　“这女人实在欠打！”华杰忍不住在一旁表示。

　　胡颖蓁这才注意到他，还有坐在他身后的华幼凌。

　　“幼凌？！”她激动的想从病爬起，但是袁懿伦眼明手快的压住她，“你怎么回来了？”

　　“我弟弟要结婚，我没道理不回来。”华幼凌轻笑，“不过听说你反悔，不嫁给他了，是吗？”

　　胡颖蓁迟疑的看了袁懿伦一眼，就见他抿紧嘴唇，而华杰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不用指望他替她说话了。

　　“事情有些变化。”她嗫嚅的想解释。

　　“什么变化？”华幼凌打趣的问：“因为认识比华杰更好的男人吗？”

　　他清了清喉咙，要姊姊讲话三思，这世上可没有男人可以比得上他。

　　“懿伦——”她的手拉着他，红着脸说：“我爱他！”

　　袁懿伦冷峻的表情因为她的话而一柔。

　　华幼凌发出银铃的笑声，“真好！我真希望可以快点看到懿伦长什么样子。”

　　她的话使胡颖蓁皱起眉头，“他就站在我旁边。”

　　“我知道，”华幼凌脸上的笑容更深，“他有很好听的声音，应该也长得很好看吧。”

　　她不解的目光先是看着袁懿伦，然后投向华杰。

　　“她看不见了。”华杰的口气一点都没有同情。

　　胡颖蓁倒抽了口气。

　　“先省省你的同情心，”他立刻警告，“她没那么可怜，她只是因为爱玩跑去滑雪，你该知道太阳光在雪上会反射，而她白痴到没有带墨镜，所以眼睛受伤，过一阵子开刀就好了。”

　　“好冷血！”华幼凌嘟起嘴，啐了声。

　　听完后，她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安定，好友失明只是暂时的，那就好。

　　“你既然没事了，就早点休息吧！懿伦，她就交给你了，我带我姊回去了。”华杰不太有绅士风度的拉起华幼凌，他对所有女人都很好，除了自己的姊姊，因为他很清楚她甜美可人的形象底下，其实是个凶恶的母夜叉。

　　“你拉痛我了啦！”她嚷道：“我不用你扶，你去叫瑞奇进来。”

　　他的嘴一撇，“我告诉你，你那个保镖如果受不了你的话，我可不接手！”能忍受得了她，还真亏了那个。

　　瑞奇听到叫唤，没有迟疑的进来，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是牵起华幼凌的手却动作轻柔。

　　“华杰，你要跟人家学学。”她不满的数落弟弟。多亏了瑞奇的帮忙，她才得以顺利的从国外回到台湾，因为他人很好，所以失明的她，就请原本是保安人员的他当自己的保镖。

　　华杰撇撇嘴，没有答腔，对袁懿伦和胡颖蓁挥了挥手，就跟着姊姊和她高大的保镖身后离开。

　　“幼凌的保镖好帅喔！”胡颖蓁真心的证美。他不仅有高壮的体格、浓密的棕发，还有一双有神的蓝色眼眸。

　　听到她的赞叹，袁懿伦立刻不以为然的睨着她。

　　她一意会他的眼神，立刻尴尬的挤出一抹微笑。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但是不应该在他的面前。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他俯下身，用嘴覆住她。

　　他的吻使她露出了微笑，自动张开唇迎接。

　　一会后，他才抬起头，嘴唇因为两人的吻而湿亮，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你出院，我要你带我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她的喉咙像是打了结，红着眼眶看着他。

　　当孩子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毁了此生最美好的一件事，懿伦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但是现在的他却平静的接受，没有一句咒骂与愤怒。

　　她必须吞下突然想哭的冲动才能继续说：“我想让你知道，在她生病的时候，我真的试着找过你。”

　　“我知道，”他叹口气，把玩她有些冰冷的手，“我也很抱歉，当时我人不在你身边。”

　　她猛然。懿伦不该说抱歉的，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错，是她的错，一直以来都是因为她莫名的自卑和对表姊莫名的内疚，所以才会伤害了他，她怎么会如此愚笨？

　　“为什么你不怪我？”

　　看着她眼睛闪烁着泪光，他的语气有着对她的宠溺，“因为我爱你。”

　　胡颖蓁觉得自己的心会因为激动而爆炸。

　　“但是人的忍耐有限度，”他对她一笑，直截了当的挑明，“若你再离开我一次，我不会再去追你，明白吗？”

　　“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了。”无限的情意在她的眼波里流转。

　　袁懿伦握住她的手，然后抱住她，眸中有着微笑。对他们来说，他们现在要重新开始，直到死亡才能将他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