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老唱盘 | 作者:林晓筠 | 更新时间:2016-12-16 19:5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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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家里有佣人,所以田沁瑜只要每晚帮她以前叫阿姨,现在叫妈的季玉凤泡上杯茶,就算是尽到了做人媳妇的责任。
而她平日的重心是在儿子身上,两岁多的万飞现在正值学说话,最调皮、最可爱的阶段,每天的精力无穷,简直像是无敌铁金刚,偶尔她还得和他玩装死游戏才能休息一下。
当然做奶奶的季玉凤会帮忙照顾,可是毕竟是老人家了,她大概追孙子追个三分钟,一把老骨头就投降了,要儿子没事早点回家陪孩子,但万圣恩总是忙得见不到人。
「沁瑜,妳要告诉圣恩,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他赚那么多钱是想当全世界首富吗?」季玉凤向媳妇抱怨着。
「妈,有事业心是好事啊。」
「那家庭生活怎么办?」
「他每天都有回来。」
「但都三更半夜了。」
田沁瑜当然知道,但是这能怪万圣恩吗?孩子是别的男人的,老婆是别的男人的,即使回家来,也只能睡卧房里的沙发床。他名字取得好,他真的是一个充满了恩慈的圣人。
「沁瑜,妳要催他早回来,趁年轻再生第二个,多子多孙才能多福气。」季玉凤完全是状况外。「小飞比较不像圣恩,看看第二个儿子会不会比较像他。」
田沁瑜不敢接话。
「小时候圣恩比较静、比较不活泼,不像小飞,像个小霸王似的。」季玉凤看着孙子,还好有狄士尼的卡通,不然孙子简直是一刻都坐不住。
「男生本来就皮。」
「太皮了!」
「我会……多管教。」田沁瑜硬着头皮道。
「有空教他背背三字经,我记得圣恩在小飞这年纪时就开始背三字经,每天人之初、性本善的念个不停。」季玉凤因回忆而微笑,那么快,都三十几年前的事了。
「好。」田沁瑜顺从的回答。
「小孩当然要疼、要宠,可是也不能放任到都管不动的地步哦。」季玉凤叮咛。
「妈,我知道了。」
「和圣恩沟通一下,叫他每晚不要超过十一点回家。」
「是的,我会。」
而当田沁瑜把儿子哄睡,甚至每天保养的例行公事都做妥,还看了两本杂志,又再看了一个半小时无聊的电视,凌晨一点多时,万圣恩才踩着疲惫的脚步进房里,他像是一只累极了的狗。
「你真胜作狂。」田沁瑜替他难过。
「事情总要做完。」他往沙发瘫坐。「还有高级主管留在公司里挑灯夜战呢。」
「所以你回家得算早了?」
「因为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田沁瑜马上紧张的问。「你可不要给我过劳死,你的心脏没有问题吧?」
「我想只是感冒。」他松开了领带。
「我去给你泡杯人参茶。」
「不了,我想洗个澡休息。」
「那床给你睡,我睡沙发床。」其实让他睡沙发床真是委屈了他,但偏偏他遵从爱护女性、礼让女性的心态,所以睡了三年的沙发床,这样的男人,可以列入金氏纪录了。
「沁瑜,我已经睡习惯了。」万圣恩笑得疲累,好像他的体力已透支到不行。
「你……真是说不通。」
「宋麟假释的事最近办得怎样?」他突然想到的问。
「律师正在处理。」
「快了吧?」
「应该没有问题,他在狱中的表现一切良好,如果不是前阵子的越狱事件牵连到他,他应该已经获得自由了。我想他比我们更急,每次看到小飞的相片,他都想赤手空拳拆了监狱好出来见他儿子。」田沁瑜自己也想死了宋麟,希望能早日和他团聚。
「那我阶段性任务快要完成了?」万圣恩很想大大的松一口气,三年了……
「圣恩,我今天看到了一则报导。」她一直犹豫要不要说。
「又是什么八卦或是小道消息?」他起身去拿睡衣,不是很有兴趣的问。
「是有关刁逸薇的。」她很快的说。
「刁逸薇?!」他整个人像是突然被定住了般。
「她和项唯伦三年前在美国注册结婚,一直没有宴请亲友,现在他们回国了,项氏集团决定办个酒会补请大家并昭告天下,时间订在这个星期天。」她真怕他会承受不了而抓狂。
他久久没有任何的反应。
「圣恩……」她有点害怕的轻唤。「如果你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那我可以──」
「我不需要独处。」他恢复了正常。
「现在我再说是我害的显得有些矫情,但我们快要离婚了,你可以再追求刁逸薇。」婚后不久田沁瑜就问出了占据在他心中的女人名字。
「妳忘了她有老公吗?」
「可是有传闻说她老公是同性恋耶!」
「同性恋?!」万圣恩完全的错愕。
「我不是很清楚啦!毕竟这年头多夸张、多离谱的传闻都有,没有人知道哪一则是真、哪一则是假,但他们结婚三年没有小孩是真的。」她有特别留意这件事,为了他。
「没有小孩……」他低喃一句。
「这样会容易得多?」
「容易什么?」
「如果她想重回你怀抱。」她由衷的说:「没有小孩会容易得多。」
一袭白金色的礼服,虽然不习惯这种大场面,但是刁逸薇还是很努力的扮演好自己豪门媳妇的角色,因为她的气质脱俗,看起来淡雅、大方,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剎那就接受了她。
酒会的餐点是采自助式,还请了乐团,并且空出了一小部份地方当成舞池,这是一场轻松、自在,大家不会拘束的喜宴,不同于传统,没有人必须乖乖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项唯伦一开始还拥着刁逸薇的肩四处的敬酒、寒暄,但是不久,他们就分散了,因为一些长辈拉着他的手,拚了命的鼓吹要他快一点生小孩,找到机会闪人的她马上就逃了。
幸好只是一晚,幸好只要应付这么一次,她的忍耐度可是有极限的,演戏也只能演这么一下,要她天天这么伪装,她会进精神疗养院的。
「可以陪我跳只舞吗?」有个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令她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
即使有三年没有听到这声音,即使有天她耳背了,但是她绝不会忘掉这声音给她的感受和震撼。他竟然来了!她缓缓的转过身。
万圣恩西装笔挺、风度翩翩的站在她的面前,三年了,他还是那个酷男人,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妳比三年前更漂亮了。」他带着打量、祝福、赞叹的口吻说着。
刁逸薇的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出声。
「可以跟新娘子跳一只舞吗?」他再次提出要求。
「我不太会跳舞。」她终于出声婉拒。
「我也不是很会跳,不过只要我们小心不去踩到对方的脚,应该是没有问题。」他坚持。
「我……」她想向项唯伦求救。
「只是一只舞。」
「我担心我老公会找我──」
「又不是要把妳拐离这里。」说着他一手抓起了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把她带进了舞池。他是这么的旁若无人,好像他才是今天的新郎,好像今天的金童玉女是他和她。
而刁逸薇除了就范,没有其它的方法,她又不能在这种场合和他大眼瞪小眼的。
「妳还好吗?」他一边带舞,一边真诚的问道。
「托你的福。」她冷冷的说。
「妳结婚三年了?」
「你不也是!」
「妳知道我的事?」
「你不也知道我的事。」
「所以我们平分秋色。」他露出自负的笑。
「万圣恩,我并没有在和你比什么,而且若真要比,你好像有个儿子,而我……我输你。」她必须露出笑容和他讲话,不然别人会认为太奇怪。
「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那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有传闻……」万圣恩瞄了项唯伦那方向一眼。「妳丈夫的性向好像有点问题?」
「你相信传闻?」她反问。
「妳快乐吗?」他正色问。
「快乐极了。」
「真的快乐?」他扶住她腰的手使了劲,强迫她的身体贴向他。「逸薇,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告诉我妳是真正的快乐。」
刁逸薇倔强的抬眼看他,就算她不快乐,她死也不会让他知道,哪怕她是每天晚上躲在棉被里哭,她也要在他的面前大声笑。他别想同情她、别想看她的笑话、别想看到她的眼泪。
万圣恩差一点就低下头吻她,差一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一切。三年了,他竟然可以撑这么久、竟然可以这么坚强。
「明天我们碰个面。」他突然下命令。
「碰面?!」
「就我们两个。」他强调。
「有好理由吗?」她冷问。
「需要理由吗?」
「万圣恩,我想你很清楚现在的狗仔队有多无孔不入、多神通广大,你有老婆、小孩,我有老公,若非有个好理由,我们是凭哪一点要单独见面?」刁逸薇讽刺的说。「你不在乎被你老婆发现?」
「我是不在乎,妳呢?」
「我在乎!」她刻意的转过身去跟项唯伦微笑,她的笑靥如花,灿烂无比。
「妳的演技太做作了。」万圣恩批评。
「万圣恩。」
「而且大庭广众之下,即使拍到了又如何?妳以为我是要找妳上宾馆吗?」他揶揄她。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有。」
「那你可以对着墙壁尽情的说。」她不想再和他有接触。「我没有兴趣当那片墙壁。万圣恩,三年前我们就已经道过别了。」
「妳妈的唱片,妳不想要了?」他还有专门针对她的致命武器。
「你……恶劣!」正当她想好好踩他一脚时,音乐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我会再连络妳。」
「但是你怎么知道……」
「我会找到妳的。」说完他一个绅士动作的朝她弯弯腰,接着转身离去,并没有在这场酒会上久留。
刁逸薇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而项唯伦绝不会瞎到没去注意到万圣恩的出现,他还很有风度的让他和她跳了只舞,这一刻确定他可以出现时,他才踱步到她的身边。
「没问题吧?」他拥着她的肩。
「你来得太晚了。」
「他有对妳怎样吗?」
「项唯伦,我是你的老婆。」她有些生气。「你该保护我。」
「他又不能当场吃了妳。」
「但是他给我的精神压迫……」
「妳避不开他的。」
刁逸薇知道,她知道她还不能冷硬的拒绝他于门外,他那里还有她妈的唱片,真不知道她当年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的?她明明可以向项唯伦求救,但她却卖了她妈的唱片,真是缘分吗?
「去吧!妳老公准许妳去。」
「项唯伦,你是不是男人啊?!居然鼓励自己的老婆去和别的男人见面。」她为之气结。
「妳明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男人。」项唯伦在她的耳边说道。
「你……」她只能骂自己。「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很不好的女人,不然这辈子不会受这种苦!」
万圣恩的大庭广众居然是指他的车上,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企图,因为他的车子就停在大马路爆接了她之后,他把车开到了有停车格的地方,好像这里最适合他们。
「唱片的事到底要怎么解决?」她先声夺人的问,既然这是他的借口。
「我还在考虑。」
「考虑?!」她真想呼他一个巴掌。「你为什么不想清楚、做了决定之后再和我谈呢?」
万圣恩没有去理会她的怒气,他只是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三年过去了,她该苍老一些、成熟一些,但她看起来反而更加的年轻,笑容更添女人的柔媚在。
「这三年……妳都在国外?」他一副话家常的口气。
「对,我命好。」
「都做些什么?」他知道她台湾的店已顶让给别人。
「享受生活。」她存心呕他。
「还好妳不笨,懂得找个有钱的老公。」
「我也很佩服自己的本事。」她故意暧昧的说,不气死他不罢休似的。
「本事?」果然刁逸薇的话令他强烈的不悦。「妳有这么行?」
「至少我老公很满意。」
「所以妳能满足他,他亦能满足妳喽?」他狠恶的问。
「你难道看不出我是个幸福的女人?」
「我的确看不太出来。」他冷漠的看着前方。「既然如此,妳为什么没有小孩?」
「不想生。我们不想破坏两人世界。」刁逸薇知道自己不能有妇人之仁,想要和他断得干净,就得把心一横。「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生小孩的家庭比比皆是,而且我只要愉快的性生活,才不要烦人的小孩。」
「只要性生活……」他偏过脸去瞪她,好像想要将她吃进肚子里似的。
「那是永保年轻的秘诀。」她不怕羞的告诉他。
「刁逸薇,妳在唬弄我。」
「我结了婚有老公,我唬弄你什么?」
万圣恩脸上阴沉的神色叫人看了有些害怕,接着他发动车子,然后笔直的向前开,好像后面有追兵似的,他的车速足以让他罚单接不完。
「万圣恩,你在干什么?我又不赶着送死。」她害怕的对他说。
「我却很急。」他冷酷的表示。
「你急什么?」
「急着找一家宾馆。」
「你──」她差一点窒息。
「我想要试试妳的本事。」
「你没有资格。」她咒骂他。
「我会找一家比较隐密的宾馆,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安抚她。「反正妳已经不是处女,只要妳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妳出轨。」
「你……不要脸。」她想下车,哪怕会因为车速过快而摔死,她都愿意认命。
万圣恩却按下了车子的中控锁,以防她做出什么傻事。他不会真的那么做,只是他要教训她的、她的大胆、她的背叛,她……该是他的啊!
「我要下车。」
「宾馆还没有到。」他嘲弄的说。
「你不怕我告诉你老婆?」
「去啊!我还可以给妳她的手机号码。」
「你居然这么胆大妄为、这么无耻、这么不把婚姻当回事?」她无法想象。「你居然是这种男人,你到底把你的妻子、小孩摆在哪里?万圣恩,如果你敢把车开去宾馆,我……」
「妳会怎样?」
「我会和你拚了!」
「妳要和我拚什么?」他好笑的问。
「反正你别让我一辈子恨你。」
万圣恩把车速放慢了些,显然她不是那种随便、放荡的女人,起码她忠于自己的丈夫、忠于她的婚姻,她的字典里没有背叛这两个字。
见车速慢下,刁逸薇松了口气,她知道他只是在吓她,车子不会真的开去宾馆。
「妳爱妳老公?」他突然问。
「你爱你老婆吗?」她逼他先回答。
「不是妳想的那种爱。」
「骸」她的回答很酷。
「有天妳会明了的。」
「我才不想明了。」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到时我会把妳抢回我的身爆逸薇,我们是彼此相属的,不管妳有多忠于妳那个老公,妳是我的,这一点妳要搞清楚。」他目中无人的宣布。
刁逸薇已气到无话可说。
「我本来以为一切会过去,但是三年了,我竟然该死的无法将妳从我的脑中移除,我居然一天比一天还要想妳、还要受折磨,我不要再浪费生命了。」他向她清楚表达。「不用了!」
难得可以在睡觉前见到儿子,加上沁瑜正巧带小飞去洗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刚好可以让她和儿子说一说他们母子俩的「贴心话」。
季玉凤等这机会等很久了……
这三年来,万圣恩是有意无意的躲着母亲,一来他是真的忙,二来他为了尽孝道,宁可把自己的幸福扔在脑后,对第二点而言,他是有些埋怨母亲的,她只顾自己的心里痛快,但是她想到儿子的心痛没?
「我们好像不是住在同幢屋子的。」季玉凤总更先数落儿子几句。「你是不是怕回家啊?」
万圣恩耸耸肩,很想来上一根烟。
「沁瑜让你很倒胃口吗?」她又说。
「妈,妳想讲什么?」
「小飞让你觉得烦吗?」
「小飞很可爱。」
「那么是我这个老太婆让你不想太早回家?」季玉凤一副自己总算找到原因的反应。「圣恩,我有这么的可憎吗?」
「妈,妳如果硬要这么说……」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和沁瑜什么时候生第二个小孩?」
「下辈子看看吧。」
「万圣恩!」她勃然大怒。「你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吗?」
他没有回嘴。如果光是这样他妈就会气死,那等她知道她一向疼爱的孙子竟是别人的儿子时,不知她能不能挺得住?他三年前实在应该考虑这一点,他妈早晚会知道小飞是田沁瑜及宋麟的儿子。
「圣恩,都三年了,你还在痴心妄想吗?」她不相信儿子如此的痴情。
「我痴心妄想什么?」
「刁逸薇。」
万圣恩不语,他真的不想和他妈起言语冲突。
「我说中了?!」
「妈,妳到底要我怎样?」
「我要你把心放在你的家庭上。」
本来拚命想忍住不抽烟的他,终于起身走到大厅另一头的落地窗前,然后拿出了烟。
季玉凤随即跟了过来,对儿子抽烟的举动,她又是一篇大道理。
「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肺癌!」
「妈,我只是每天抽几根而已。」
「抽烟有什么好?」
「让我痛苦就好吗?」终于他脱口而出。
她的表情可以用震慑来形容,儿子的这一句话像利刃直刺中她的心脏,在她的想法里,儿子一直是孝顺、懂得尊敬长辈的人,没有想到他心里竟有如此深沉的痛苦存在。
「圣恩,你……」
「妈,很多事妳不知道。」既然开口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但我不知道妳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去知道。」
季玉凤威严的看着儿子,没有表示。
「我和沁瑜真的像是恩爱、幸福的夫妻吗?妈,我们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子里,妳什么都看不到吗?」他又质问。
「你和沁瑜……很好啊!」她强辩。
「很好?!」
「你们从没吵过架,你们会对彼此关切、问候,每天沁瑜都是一张笑脸,你们是哪里不好了?」
「妈,妳就只看到这样吗?」做儿子的发出了心底深处的不平之鸣。
「难道……」她开始忧心了。
「沁瑜很好,她是一个好媳妇,小飞很活泼,他是一个好孙子,但这都是妳要的,妈,那我要的呢?我为了你放弃了我自己要的,妳想过这点没?」
季玉凤嗫嚅的说:「你果然没有忘掉那个女人。」
「妳是不是要说我就像爸爸?」
「圣恩!」她又怒又伤心。
「妳最怕的事竟一再重演?」
「不,没有重演。」季玉凤顽固的道,「我已掌控了结局。」
「妳有吗?」说完万圣恩不置可否的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