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挥一挥衣袖

    宁采臣对钢琴的钻研不浅，在没得到异世界的钢琴曲之前，他就已经对技巧研究的炉火纯青。而得到那些曲子，研究透其中的技巧之后，宁采臣就感觉，他对技巧的研究已经到尽头，想要再进一步，必须要走出一条新的路。如若是平常情况下，要走出新的路，宁采臣可能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就像很多人一样，被困在这里十几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但宁采臣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异世界的钢琴曲，两个世界的文化碰撞，是会溅起火花的。

    就在上一周，他在教秦紫丽那些技巧的时候，脑袋中却突然间闪过一些东西，然后他马上开始弹琴，那一曲中，他把握到一些东西，一个关键点，与情绪有关。

    今天在这里，宁采臣虽然表现的不在意，但任何人被这样侮辱，都不可能完全没脾气。

    他很生气，这里一张张丑恶的虚伪的面孔，令他作呕。但就像一句话说的，被狗咬一口，难道还要再咬回去不成？所以他不想再理会。但范文清的那一番话，却把他心中的怒火完全牵引出来，竟然有人被逼死？还是他的师兄！一个学生能来这里，肯定是受到小老头的推荐，而这些人逼死那个学生，肯定对小老头造成很大的打击吧。这些人，不仅仅是恶心，还是如此残忍……也许，小老头让他来，就是为了让他争一口气，为万松高中正名！

    把所有的情绪融入钢琴曲中，然后释放出来，宁采臣现在代表着自己，代表着小老头，代表着那个已经逝去的师兄。

    安静，刚开始可能有些吵闹，但宁采臣的曲子弹了一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管后面的怎么样，在前部分就已经显露出极为高深的技艺，似乎比之在场的所有钢琴家都不差，甚至于可能更强一些。随着曲子的展开，一种磅礴的气势散发开来，往后，更是让人感受到一种英雄的气概，对命运对世间不平事的激愤之情，还有身处绝境却刚毅不屈的气度。

    这曲子的意境，与他现在的处境，意外的相合，更是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宁采臣的身体，似乎变得高大起来，变成一个巨人，思想上站在另一高度，俯视着他们这些已经被蛀虫侵蚀，丑陋不堪的灵魂。

    弹完一曲，宁采臣挥一挥衣袖，从容不迫地离开。

    在宁采臣离开三分钟后，在场还是安静的可怕。这里的人，基本都有着对音乐的鉴赏能力，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的艺术家，钢琴家也有几位，他们知道这首曲子的分量。

    这首曲子，就像一个巨大的锤子，把他们的虚伪傲慢全部砸碎。

    “这小东西虽然弹得还可以，但距离在场的各位还差得远呢，差得远呢！这样的人，没资格和我们待在同一条船上！”昌波东见到气氛不妙，似乎他费尽心机所设的这个局，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注定失败。他不是听不出宁采臣弹奏的水平，不是专业的难以做出最精准的判断，但他也可以听出，宁采臣这首曲子，绝对称得上是优秀。但他不甘心，艺术家都是自傲的，就像文人相轻一样，艺术家也是很难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昌波东想再次挑动这里的人的情绪，只要这些人不服，认为宁采臣比他们差，他就有机会再贬低宁采臣，他还能报复。

    “蠢货！”旁边一个还算得上是朋友的人骂道。

    “若他没有资格，那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包括我，都没有资格了。”这时，一个声音幽幽道。这个声音似乎分量不轻，所有人都向那人看去，却是在场艺术成就最高的那位，他也是钢琴家，距离钢琴大师只有一步之遥的钢琴家。他说着又深深叹一口气，道：“这件事闹成这样，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们钢琴界的，必须给他一个交代。”带着些许惭愧，还有那让昌波东不解的喜悦，那人向宁采臣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不过一个学生而已，能有什么厉害的，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学生吗？”昌波东似乎难以接受这种变化，大声呼喊道。

    然而，没人回答他，就算是那个一直支持他的何雪东，也在沉默着。

    ……

    这个晚上，在秦中泽家中，也有钢琴声传出。

    弹钢琴的是秦紫丽，自从在宁采臣家中，得到宁采臣的承认，她的努力她所付出的汗水都被承认，心结被解开，她就重新开始弹钢琴。

    那天开始，她就经常到宁采臣家中，学习一些非常独特的技巧，还有宁采臣总结的一些经验和感悟。她发觉自己进步的非常明显，按理说钢琴这种东西，要进步是非常困难的，每一步前进都是大量的时间汗水积累而成。但是她的基础打得非常结实，宁采臣只是把她累积起来的东西，激发出来，颇有几分厚积薄发的意味。

    可以说她的钢琴每一天都不一样，慢慢的，她的钢琴有了一些味道，一种属于她个人的风格。

    对于这些，一直都关注着自己孙女的秦中泽自然非常清楚，他的心里亦是惊讶，太快了，秦紫丽进步的太快了。这种速度在其他行业或许只是一般般，但在钢琴上，却一件称得上是非常恐怖。个人风格，也就是能被称之为艺术家的表现，可以说她的个人风格成熟之后，就可以被称之为钢琴家。钢琴家的分界线只有两条，一个是普通钢琴家，另一个就是钢琴大师，也就是说，可能就在一两年之后，他的孙女就和他一样，是一位钢琴家了！

    他，他的儿子，他的孙女，祖孙三代，一门三位，全部都是钢琴家，货真价实的钢琴家，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琴声停下，秦紫丽出声道：“爷爷，不要躲了，每次都躲在那里，不会换个地方啊。”

    秦中泽从门后走出，老脸一红，向秦紫丽解释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么，并不是什么躲着，听自己的孙女弹琴还需要躲着吗？完全没必要啊。”

    本来就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所以秦紫丽才不理解秦中泽小心翼翼躲着的原因。解开心结之后，她也不会对自己是秦中泽的孙女这个身份那么排斥了，没有告诉其他人，也只是以前没说，现在也不好意思说，再说了，其他人不是都没问吗？她们问的话，她肯定会说出来的。同样，她弹琴这件事，也不会去躲着秦中泽，只是秦中泽担心她还没有完全走出来，这才小心翼翼不敢过于接近。

    这几年来，两人是第一次在钢琴室见面。

    钢琴上面的话题，秦中泽算是憋了好多年，有好多话想要对秦紫丽讲，今天这个机会，自然就像倒苦水一样，啪啦啪啦，全部一股脑倒出。秦紫丽只是静静听着，她知道几年前的那件事，不仅给她自己造成很大的伤害，也对家人造成不小的打击。家人的关心她也不是不知道，对于辜负他们的期待，她心中其实也一直都有愧疚。

    “这几天就这样看着你，一步步坚定地前进着，爷爷心里那是欣慰啊，我的孙女果然是个天才。”秦中泽感叹道。

    虽然取得这样的进步，很大层度是靠她自己的努力，但秦紫丽认为，有一半的功劳是归宁采臣的。如果不是从宁采臣那里学习来的东西，把她曾经的积累，慢慢化为实力，她也不会进步这么快。秦紫丽手指按在键盘上，发出叮的一声，她低声道：“才不是天才呢，我很笨的，如果不是宁哥哥教的好，我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宁哥哥？是谁？”秦中泽疑惑道。

    “宁哥哥就是宁哥哥啦，他是我现在的钢琴老师，教给我很多东西呢。”秦紫丽含糊道，没有宁采臣的允许，她还是不敢把宁采臣的身份告诉别人。

    钢琴老师？宁哥哥？姓宁，被称之为哥哥，也就是年龄不大，马上，秦中泽就想到那个抢走他在孙女心中最崇拜的位置的宁采臣。教他孙女钢琴？他孙女现在基础已经打好，接下来就是自己的路了，还有谁能教她东西，就算是他这个胜华市第一钢琴家也教不了多少，恐怕在中国，只有那一位传奇人物才能教他孙女一些东西。不会是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秦中泽带着警告的语气道：“你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可不要随便乱学，别人也教不了你什么东西，有什么问题，问爷爷就可以。”

    秦紫丽嘴巴一嘟，不高兴了，她宁哥哥才不是乱教东西呢！

    “才不是，我在宁哥哥那里学到好多东西呢，宁哥哥很厉害的。”说着，秦紫丽打量一下秦中泽，有些犹豫道：“我感觉宁哥哥的钢琴，弹得比爷爷好，不是说技巧上面的东西，纯粹技巧上面，宁哥哥和爷爷也差不多，而是一种感觉。宁哥哥的钢琴中好像带着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很特别，有一种很厉害的感觉。所以我觉得，宁哥哥可能比爷爷厉害那么一丁点。”

    秦中泽呵呵一笑，胜华市第一钢琴家可不是他自封的，也没有什么吹嘘，而是确确实实的实力。在这个城市，他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在钢琴上超越他，甚至于放眼全国，除了那位传奇的钢琴大师，其余能让他自觉不如的也不过五指之数，怎么可能……等等，紫丽刚才说的怎么有点耳熟，技巧不差于他，带着不一样，很特别的东西……

    秦中泽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艰难，心中不由自已地激动着，带着期待，又有点不可置信道：“你说的那种特别的东西，是不是琴声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让你的心情，顺着他的琴声起伏波动。”

    点点头，秦紫丽睁大眼睛，十分惊讶道：“爷爷怎么知道，难道爷爷也听过宁哥哥的钢琴？”

    “把情绪融入钢琴中，是我们这些钢琴家所能做到的极限，而再把融入钢琴的情绪释放出来，以此来感染听众，这是钢琴大师的能力！当然，并不是说你这位宁哥哥就是钢琴大师了，做到这一点只能说他已经走在这条路上，若能走到尽头，那就是新一代的钢琴大师。”沉寂一下心情，秦中泽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孙女，缓缓道。

    “钢琴大师！”秦紫丽瞪大眼睛，还是无法把钢琴大师这个传奇的身份和那个邻家哥哥一般的宁采臣联系在一起。

    “我们一个国家，十几亿人口，走入这条大师之路的，也不过只有四位，其中年龄最小的也已经四十多岁。这条路很艰难，要走到尽头，必须靠时间还有灵性，年龄越大剩余的时间越少且灵性不足，也就越不容易走完这条路。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若全心投入的话，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多年，定能成为新一代的钢琴大师！也将是我们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的钢琴大师！”秦中泽感慨道，中国唯一一位钢琴大师即将老去，所有人都担心中国钢琴大师有可能断代的时候，却冒出一个如此年轻的已经向钢琴大师之路迈出半步的少年。

    “宁哥哥说，我未来可能比他更厉害。”震惊之后，秦紫丽有些窃喜，低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