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腐朽的总归腐朽 第三十五章 星空绘彩

　　星期六，傍晚。

　　男爵家的马车驶出庄园。拉开窗帘，夏都看到老管家如一座雕塑在栅栏处，他的神色严肃，他腰杆挺直，望着正前方。

　　正前方，马车驶入路提尔。

　　诺丁家的马车与奢华无缘，男爵的爵位在那里，诺丁家看得见的财产在那里，大概不足以支撑一辆奢华的马车。

　　诺丁家原来也是有家族徽章的！夏都一直认为那种东西只属于大而古老的家族，比如帝国皇家，比如赛恩斯，比如康乐…

　　第一次见到诺丁家的家族徽章，让夏都有一丝小小的惊讶。可以肯定的说徽章绝对没有镶嵌着百合花！男爵家的徽章上面有两只鸭子！

　　是的，两只鸭子！一只看起来像是纯白色，一只看起来像是纯黑色，它们似乎湖面相互触碰它们长长的脖颈。

　　黑鸭子与白鸭子友好交流的家族徽章，夏都以前真的没有见过，他似乎也没有太过关心，这一次见了，让他的瞳孔在很小的一段时间内稍微停止了向外界释放光与热。

　　这应该不会是恶搞。夏都知道帝国的贵族显都是爱面子的，绝对不可能随便找两只吉祥物作为家族徽章！赛恩斯家族的吉祥物是巨龙？夏都不太清楚，对于诺丁家的黑白鸭子吉祥物，夏都认为有着不仅仅是徽章表面那样的肤浅，其中肯定有着秘密！

　　夏都问诺丁男爵。

　　诺丁男爵微微一怔，他看了一眼夏都，似乎是觉得作为诺丁家族的子弟，不应该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不过，诺丁男爵还是回答了夏都。

　　“夏都，不要忘记，我们的祖先从卢瑟湖畔来。”

　　我们的祖先从卢瑟湖畔来，念着这句带着一点潇洒味道的语句，夏都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似乎刚才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

　　夏都没有继续问下去，卢瑟湖在什么地方这样的问题夏都认为完全没有必要研究下去，至少在男爵面前不可以。

　　“等你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卢瑟湖会等着你。”诺丁男爵补充了一句，没有继续，他微微闭上了眼，像是在小憩。

　　玛莎夫人揉了揉夏都柔顺的发丝，夏都没有反抗，他很享受一位母亲的散发着伟大母性光辉的行为。夏都也闭上了眼。

　　参加少女的成人礼，夏都穿上了礼服，洗得灰白的长袍子已经成为过去。他穿着黑色燕尾服，似乎帝都还从来没有哪个家伙穿着这样的服饰出现在任何一场晚会上。

　　夏都觉得，在衣着方面，他已经领先了那些竞争者数个世纪。

　　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夏都早已经在脑海里设想了很多个与少女见面的场景，它们都是美好的，让那些竞争者嫉妒或愤恨的…

　　马车停了下来，这里是佐思特街。

　　诺丁家参加宴会的只有三个人，诺丁男爵，玛莎夫人，以及夏都，很遗憾雪莉小家伙被留在了家里，大概这个时候正在哭鼻子吧。诺丁男爵和玛莎夫人都一致认为，雪莉的年纪并不适合参加这样的宴会。

　　康乐大公的庄园大概有二十个诺丁男爵家那么大，有一座城堡，有一大片绿地，有八棵高大的枫树在城堡前排成两列，像是卫队，夏都觉得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枫叶绿意正浓。

　　有很多夏都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它们盛开，它们绽放，而绝大部分夏都看见的家伙也如这些花儿一样，他叫不出绝大部分家伙的名字。

　　夏都没有看见少女，设想中的美好情景没有发生，夏都一脸微笑，他并不着急。他在人群中搜索导师的踪影，他环视了一圈，发出轻声的叹息，康妮女士似乎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即便是她侄女的成人礼。

　　玛莎夫人发现了夏都在叹息，她微笑着揉了揉夏都柔顺的头发，夏都看着玛莎夫人的眼睛，他笑着说：“妈妈，我没事。”

　　玛莎夫人点头，诺丁男爵已经在招呼她，她走上前，与诺丁男爵并肩站立，她没有骄傲的抬起脑袋，然而她的目光毫无畏惧，足以将一切踩在脚下。

　　这是玛莎夫人的骄傲，她有一个好丈夫，有一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有一个幸福的家，所以她值得骄傲。

　　夏都的微笑，让路过的几位贵族家的千金瞧见了，她们的目光毫不胆怯，在夏都身上瞄了数个来回，似乎想要将夏都看透。

　　夏都对着她们露出善意的微笑，其中一位似乎是胆子最大的少女，她来到夏都身前，夏都有些疑惑。

　　少女笑着伸出一只手，量了量自己的脑袋与夏都脑袋之间的差距，接着盯住了夏都的眼睛，她说：“你的礼服可真别致！”

　　似乎，她的行为与她所表达的并不存在太多的逻辑方面的道理。

　　“应该的。”与少女对视？这是夏都最大的本领！所以，他也盯着少女的眼睛，不得不说，她的眼睛很美！当然，这仅仅是一个雄性生物对美丽事物的赞美，并没有包含太过其它的意味。

　　夏都，毕竟是有着一双能够发现美的眼睛。这可不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

　　少女美丽的大眼中闪烁着惊讶的目光，显然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家伙会那样回答，大概一又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后，少女笑着微微点头，并且友善向夏都伸出手：“海伦，很高兴认识你，春天的黑色火焰！”

　　夏都面露微笑，与少女友好的握手：“夏都，很高兴认识你，海伦！”

　　海伦笑着点头，另外两位少女似乎颇为不耐烦，她们已经在催促海伦，海伦笑着对夏都说：“待会儿见！你也可以叫我夏天的玫瑰！”

　　海伦已经离开，夏都呆在原地思考一个问题，他似乎听见了有着美丽眼睛的少女说她叫夏天的玫瑰？可是，薇薇安教授不是说同桌的少女是夏天的玫瑰么？夏天的玫瑰？夏都在想着，或许这仅仅是巧合…

　　宴会在七点钟的时候正式开始。

　　少女踏着玫瑰花瓣来，她穿着白裙子，夏都第一眼就看见了少女，这一时刻，他不再怀疑薇薇安教授说过的话，天上的星辰在少女面前也得黯然失色。

　　她的脸上有着微笑，夏都也笑了起来，他看见了，少女也看见了他，少女正在对着他笑。夏都绝对不是一个妄想者！毫无疑问，少女是在对着他微笑。

　　伯恩斯食堂的小老板？夏都的心脏在蓬勃有力的跳动，他的心已经化成了一只蝴蝶，飞向了少女。

　　乐声响起，彷如潺潺流水声，算不上激昂，然而从不缺少活力。

　　少女在玫瑰花瓣中，她闭上了眼，对着星辰祈祷。

　　安静，只能听见乐声，似乎还能听见星星对少女的回应声。夏都的目光聚焦在少女精致的脸上，少女画了淡妆，似乎多了一丝不同于可爱的味道，夏都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

　　少女睁开了眼，有些家伙开始发出惊呼，夏都也瞪大了眼，他望向了星空。

　　此刻，星空绘彩。

　　成人礼最后一个环节，少女必须找一个舞伴，在大厅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一支舞。据说，这是古老的规矩。

　　夏都在人群中，他穿着黑色燕尾服，在那些穿着虽然看起来华贵却透露着古老味道华服的人群中。少女的目光很容易流连在夏都身上，当然，夏都的目光基本上没有离开少女。

　　都在等待，等待少女的选择，夏都一点儿也不担心，他认为少女会挑选他，毕竟他的初吻给了少女。即使少女没有挑选他，夏都还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夏都会毫不犹豫强吻少女！

　　在众目睽睽之下！夏都仍然敢那样做。

　　少女仍然没有选择，夏都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调皮的味道，夏都并不放在心上，大概少女正在回忆某些东西。

　　突然感觉到有一束似乎不太友好的目光盯上了自己，夏都看了过去，他看到了一个家伙，一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是艾玛！是那只骄傲的小孔雀！夏都颇为惊讶，骄傲的小孔雀竟然是一身戎装！如同一个骄傲的骑士扬着她的头颅，正用愤愤的目光盯着夏都。

　　好吧，夏都在心中叹息一声，从骄傲小孔雀的装扮与眼神中夏都得出一个不是很友好的信息，似乎骄傲的小孔雀有着某种倾向！

　　我夏都！以诺丁山之名！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夏都瞪了一眼骄傲的小孔雀，骄傲的小孔雀显然不会示弱，她回瞪着夏都。

　　夏都面色冷峻，直接无视骄傲的小孔雀，他又察觉到某个家伙正在观察他，夏都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夏都就果断无视那个家伙。

　　好吧，那个家伙是康庭，他也来参加宴会，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礼服，礼服上有百合花的图案…

　　“夏都，和我跳一支舞吧！”

　　夏都，和跳一支舞吧！是少女的声音，对夏都来说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对他来说本来就应该这样，可是对其它绝大部分雄性生物来说这似乎是不能接受的设定。

　　然而，少女已经挑选。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夏都走向少女，他的脸上是自信的微笑，他的右眼中并没有闪烁着紫色火焰，此时，他的自信来自灵魂深处。

　　诺丁男爵一脸平静，玛莎夫人微笑着看着一切。一身戎装的艾玛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她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骑士长剑上。

　　略微惊讶的目光来自叫做海伦的少女，她美丽的眼睛看着夏都在前进。至于康庭，康庭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看向夏都目光依然是那样友好。

　　“我反对！”一个声音响起在大厅中，这是一个突兀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哼！”赛恩斯家族的小公主毫不畏惧，她的目光甚至让绝大部分刚看过去的家伙都飞快收回了目光，安琪莉可来到夏都和少女之间，她大声宣布：“我反对！”

　　大姐头，这里不是帝国最高法院！安琪莉可的突然行动，夏都也只能在心中苦笑。

　　“你反对？”少女一点儿也不示弱，她走了过来，走到安琪莉可的身边，与安琪莉可站在一起。

　　少女似乎比安琪莉可要高了那么一点点。

　　应该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夏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这样的姿态，她冷冷盯着安琪莉可：“安琪莉可，这里是康乐！不是赛恩斯！”

　　“反正我反对！”安琪莉可瞪着少女。

　　这大概是少女之间的战斗，绝大部分家伙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不由多看了几眼夏都，他们发现似乎这个幸运的家伙除了长得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穿着稍微有新意了那么一点，似乎在其它方面完全无法和他们相比啊！

　　难道康乐家的小公主只注重外表吗？

　　这些可怜的家伙大概不知道，夏都和少女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关系吧。要知道，同桌可是让人一生难以忘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那个放学后，少女强吻了夏都！这一点，这些家伙绝对想不到，当然，他们大概也无法想象，毕竟在这些家伙眼中，少女无论哪方面的表现都可以称得上是淑女的典范…

　　戎装的艾玛咬着嘴唇，她在考虑是否要加入这场战斗中。面对安琪莉可，她应该与少女在同一战线的，可是，安琪莉可的反对也是她想要反对的。

　　这是一个让艾玛烦恼的问题，她觉得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烦恼！都是那个可恶的家伙！艾玛狠狠瞪了一眼夏都，她最终决定不加入战斗，不过，她已经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叫做夏都的可恶家伙！

　　一定要将那个可恶的家伙调开！不能可恶的家伙做绿蒂的同桌！艾玛愤愤瞪着夏都，她已经想到了最初步的计划！她将之称为与魔鬼的战斗！她要魔鬼手中夺回美丽的公主！

　　穿着白裙子的少女从安琪莉可身边走过，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她来到夏都面前，她看着夏都的眼睛，她伸出了一只手。

　　夏都笑着牵起了少女的手。

　　“我反对！”安琪莉可冷着脸，她大声宣布。

　　“反对无效！”少女笑着宣布。在惊呼声中，安琪莉可挣扎着极不情愿倒退着走下了舞台！夏都颇为惊讶，少女轻声说：“是康妮姑姑！”

　　夏都点头表示明白，那大概是是康妮女士施展的手段，只是，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导师。

　　或许，导师在幕后。

　　作为一个贵族子弟，尽管诺丁家处于发霉蛋糕的最边缘，然后基本的礼仪夏都还是知道的，至于舞蹈，这副身体以及掩藏在身体深处那个家伙似乎并不陌生。那个家伙并非一个脑袋不聪明的家伙，在给安琪莉可当跟班的时光中，那个家伙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合格的跟班。

　　夏都在灵魂深处看见，因为安琪莉可偶尔的一句话，那个家伙就可以用美好的理想来鞭策他，以至于在十四岁的时候，老管家就再也没有要求过那个家伙练习与女性跳舞的各种细节，比如说，与少女跳舞应该将手放在哪里，眼睛应该看哪里，步伐的大小，力道的大小等等，与贵妇人跳舞又该怎样…

　　这些东西本来就属于这副身体，夏都接受以及融合，暂时将对身体深处那个家伙的舞蹈训练内容的疑惑抛在脑后，夏都牵着少女的手。

　　乐声响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夏都与少女跳起了名为星空绘彩的舞蹈。

　　掌声，首先来自康乐大公爵，紧接着其它家伙才反应过来。骄傲的小孔雀没有鼓掌，她盯着夏都的眼中只有愤怒的火焰。

　　康庭依然用友好的目光看着夏都，他鼓着掌，安琪莉可冷漠看着一切，她身旁的艾露露抬起了头，眼中尽是小星星。

　　可惜，古德将军的助手拉特先生没有来参加宴会，拉特先生看见了这一幕，一定会感叹，夏都不仅仅有着强大的持久力，夏都在舞蹈方面似乎也有着很不错的天赋，加上还算漂亮的脸蛋，再加上还算挺拔的身材，没有送去黑寡妇营地真是太可惜了！

　　夏都看着少女，少女看着夏都，夏都毫无畏惧，少女也毫不畏惧，似乎对视都是两人所擅长的。

　　夏都亲吻了少女，这一次，是他主动。

　　绯红的色彩，在少女脸上，夏都在笑，他没有看见先前带头鼓掌的康乐大公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的样子。绝大部分雄性生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大概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发生刚才那一幕吧。

　　这个家伙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康乐家的小公主？难道这个家伙的礼仪老师没有告诉这个家伙康乐家的女性是不能随便亲吻的吗？

　　似乎，夏都的礼仪老师，也就是老管家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似乎其他家伙都知道的秘密…

　　这一天晚上，夏都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了少女。他与少女并肩躺在树下，在草地上，在阳光下。

　　他主动亲吻了少女，睡梦中的夏都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