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道》卷八 永远的牛头公爵 Act35 天视地听潜龙相

　　天书世界中，留下照心印的某某，身影化为浮沫，真身早已飘然去。

　　紧随其后，脱俗仙子谈无欲，那某种愿望得逞的声音，紧随着萧某某的话语出现。

　　目送谈无欲踮着小脚离开，即便是本来端坐莲华的素还真小人身影，也不由听得眉头一紧。

　　片刻后，素还真仅剩的魂体轻轻一叹，信手拈来，照心印已然入手。

　　萧某某的话半真半假，素还真自然是心里有数，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羡慕：“呵，你倒是出尘脱俗，不沾因果不染凡尘，也算是方外之人了。所以见用不得此物么，就让劣者在此夭寿，你在背地里不劳而获？只怕到时候的事态发展，也不能尽如你之意呢！”与这自言自语相呼应的，是照心印开始发散出微微毫光，似乎是在表示其认同。

　　照心印与某人的大日如来化体本是一体，自然能够随时随地的传达某些意义。

　　“哈，你倒是光棍，承认的有够快！”话锋转移间，素还真继续自言自语：“除了命外之人，只怕对方外之人，照心印恐怕也无能为力吧。罢了罢了，不过这种功用，正为我所求；而这种程度，亦已足够！天上地下，能脱天命者，几何？”

　　语毕，素还真玄功运转，照心印上的七彩毫光，陡然大盛。

　　本来是空无一物的四周空间，在这毫光的透析下，开始有暗影浮动。虽只在隐隐约约间，却能够看得分明。那显露出的，是无穷无尽的各色锁链，粗若碗口，细如蚊，迁引着世界最深层次的隐秘。

　　最后，这些光影中的锁链，尽数纠结于素还真的身上。

　　明明是密集到了形成蛹茧的地步，却只是凝聚为一个小点，正是照心印！

　　素还真已经是追溯着牵扯己身的重重因果夙缘，以照心印的玄奇之力，窥视起苦境大地未来的事态于发展。

　　无数的画面以照心印为突破口，暴力蛮横的挤压入素还真的心海。一幕幕的是事人非，沉重到无可复加。

　　可是这痛苦，却无法摆脱。

　　一炼化照心印，与之建立起正式的联系，天机开启，便无法再停止！从此，有关过去与未来，只要是自己参与、或与自己纠缠的信息，便会源源不断不分昼夜的同一时间，被灌输入识海之中。何况素还真五世同修，这份负担也要是通常的五倍！

　　素还真那刚刚才肉身兵解、只余一点真灵的魂体，又哪里受得住这等冲击？

　　累世因果之力的冲刷下，原本盘坐在化体三莲之风莲上的素还真，当场便摇摇欲坠。一个呼吸间，连其存在，都淡化了好几分。

　　危机关头，不远处传来一股浩瀚佛元，护住了素还真魂体。

　　那正是新进的伤号，在一元重水的水眼中卧床养病的某号称梵天的一页书河虽然肉身被覆天殇的蓝翎病毒所制，至今尚未痊愈，而半身不遂无法行动。却并不影响其其佛源九梵圣印的运作。一页书能够身染蓝翎病毒却不陷入疯狂、甚至保有最后的理智，可不正是依靠灭境最强佛法，九梵圣印之加护？如今在不远处，感应到素还真魂体危机，自然是以精神力量转化佛元，来排解好友之危。

　　一页书暗施援手，素还真灵台恢复清明后，在心中感激的同时，也开始把握时机挑战逆境。

　　素还真精通聚神凝体之术，想来于此道涉猎颇深。心念急转间，已有数种万无一失的解决之道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可是，那些万无一失的解决之道，却万万不可能选择、一条也不能选择！

　　只因为，那都是为保万全的水磨功夫。

　　偏偏此时，就是没有那样的功夫！深知此时的一页书，要以九梵圣印压制化解蓝翎病毒、不能过度出力、否则便要功亏一篑、无可避免陷入魔化的现状，素还真心念急转。到最后，为了挚友的安危，她只好选择了最最快速、同时也最不原意的选项。“一页书前辈……”事以至此，知道不可能劝阻一页书的援手，素还真再度长叹：“哎，这般安排，可是故意的么？可不要是你的算计，更不要令我失望啊，萧信！”

　　一元重水中，莲分三朵，位列水火风，正是定禅天的净琉璃菩萨，在九皇座事件后，为素还真张罗的化体重生之依仗。

　　但是经三教之手，似乎是被做了什么手脚。素还真的想法，本来是大局为重的给三教保留颜面。暂时故作不知，待日后以聚神凝体之术，将三朵莲华尽数逼出体外，练成三个化体，顺便去了那些手脚，自然是大家都好……

　　……只是这三莲分化之计，在正式的剧情中，似乎是出了岔子……

　　……三莲分化之计，突然变成了三莲裂体之厄，让素还真一分为三，再也不复存在。为解此厄，玄机门之战谈无欲永久性退场……

　　而现在，在功体未复之下，萧某某突然出手，给她来了个兵解。素还真借机暗中算计，有了另外的选择。

　　显然，她不准备修炼萧洪以意识传递给她的昆仑正宗、三元一体坎离化身之法。甚至，她都不打算再依靠三莲之力重生。经一元重水洗刷后，三莲已然无恙。但那一元重水却是某人之物，若是被做了什么手脚的话……

　　现在的萧某某，肯定有着那样的实力。要寸步不疑的按照某人指示行事的话，首先得要赌赌某人的人品。

　　出自萧洪处的照心印，自然是只能照别人的心，不可能用来察知某人的用意。当一人之安危不仅只是一人之安危时，素还真原赌，却不能赌，她不能把一切都堵在萧某某那本来就是负值的节操之上。

　　要不靠三莲之力，就化体重生，也许很难。但身怀无数秘术典籍的素还真，却有着必定成功的底气和自负！

　　可惜壮志未酬，炼化照心印后的精神冲击，逼迫着素还真做出选择。

　　似乎是，当真只有一个选择了：先把本身真灵，却寄托于照心印；再依三元一体坎离化身之法的法门，拿水火二莲祭炼第二元神，用来承载照心印带来的精神冲击；最后拿聚神凝体之术，把风莲炼化为化体，作为本体使用……

　　不过，那样的话……

　　素还真本来的计划，是给照心印选择一个合适的主人，而不是自己使用……

　　毕竟经过这玩意太过敏感，自己使用的话，只怕以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丝一念，都要在照心印真正主人的窥视之下了……

　　最后的一丝犹豫，却被一页书的神识传音所打断：“有些时候，不需要多想，也毋庸担心太多。你我如今的状态，以那人的修为，便是真个有所算计，又能如何应对？凡事顺其自然就后，日后自能拨云见日之时！”

　　是啊，又能如何？

　　何况昆仑仙法，毕竟是圣人大道、玄门正宗，其所指的大道，前景较诸自己以前算计，也要广阔……

　　只是……

　　“是么？不知不觉间，萧信已是到了如此地步，而我却是浑然不觉，依旧以原来的程度将之对待……”

　　猛然警醒的素还真，陡然发现了自己在心境上的不对：“是啊，他若是真有所求，即便是我与一页书都修为尽复，只怕不出全力也难以阻止了，又何须那些汲汲营营？毕竟他非是一个人，背后还有一个傲来国。且不说萧信本人，只凭再生的覆天殇、和天策真龙这两人，就足以……何况，还有关系良好的剑君和蜀道行，凭借这些人的力量……”不，不对的不是心境，而是被某些更加神秘的东西所影响。

　　只怕是在一页书的眼中，即便是在一页书的眼中，对萧信的印象，也是要一直停留在这第一次见面留下的最初印象上！

　　若不是因为此刻素还真和一页书两人，对于萧洪的印象、以及随之而来的应对之策发生了交集与冲突。或许素还真都不会发现，她对于萧洪的印象，真的只是停留在了初见时那个毫无节操底限、也毫无实力的惫懒无赖背影之上……

　　……何况，那本来就只是个懵懵懂懂是幻似真的背影……

　　以照心印寄托真灵，再把水火二莲收化，炼做第二元神，并非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但是可以快速达成、也必须快速达成、以解眼前危局的事情，还是不少。

　　几个呼吸后，照心印已经从铜镜的尺寸，缩小为一粒朱砂印记，融入了素还真魂体的眉心之上。然后一元重水的湖泊中，只剩下了风莲矗立。素还真那三寸大小的魂体小人，就盘坐在风莲之上，双手抱团的调息打坐。

　　在她双手之间，是化作并蒂莲虚影的一红一白，无一不是最最精纯的水火之气……

　　“看来在冥界的那段时间，我还是过于放松了，竟然连近在眼前之人发生了如此变化，都无法查觉，当真不该……”眼见情势稳定，素还真再度长叹一声，与一页书灵识传音：“我该说，不愧是潜龙之相么？只怕一页书前辈对他的印象，也会永远停留在这一次初见吧！”

　　“是么，”良久，一页书神识回应了素还真：“那么，未免日后出错，我两便交流交流对此人的印象吧。正好以在你我两人印象中的差距，来推测其修为精进的速度，还有其他被印象所掩埋的真相！”

　　“让劣者仔细想想……”素还真已然中计：“惫懒、无赖、自私、好色，嗯，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集合吧，至于修为嘛……”

　　回应她的，却是一页书的放声大笑：“哈哈，修为就不用说了，知道这些已经足够！素闲人向来是舌灿莲花，逢人不说短话，连恨不逢身上都可以翻出一大堆的优点，如今竟然可以找到一个没有一丝优点之人，梵天对他有兴趣了！”

　　……喂喂喂，节操啊，现在的你们，应该还不知道恨不逢是个怎样的鸟人吧！！！

　　素还真：“前辈啊，你怎可……”

　　但梵天早已下线：“不说了，素还真啊，你小妹，来了！”

　　嗯，一股腥风扑面而至，亦难掩水中莲香。

　　咦？腥风？

　　素还真登时垮下脸去，一头冷汗的，看着素柔云左手提个马桶右手拎个漏勺，从拐角处走来……

　　然后大惊失色：“咦？小妹啊，这是！冷静，你要冷静啊！”

　　素柔云：“哪里，今天天气好，小妹我难得冷静。这不是看到有空，就给兄长施肥松土来了么？”

　　一页书面前，素还真依旧是想要隐瞒某些隐秘，比如说身份什么的，再比如说身份什么的……

　　素还真冷汗再出：“可是，莲花长在水中，应该不需要这些吧？”

　　素柔云很淡定：“那些细节，别太在意，在意的都是9！”

　　素还真终于汗如雨下，哪怕只剩下魂体根本汗可流：“小妹啊，当年接天道之事非我之错，就算你受了委屈，再怎么说我可是你……”

　　素柔云依旧谈定：“闭嘴，别提接天道！像这种没事就把妹妹胡乱送人，等后悔了，又宁可不管孤儿寡母怎么活也要杀死妹夫的家伙，没有资格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啊，妹控毁灭世界和妹夫惨死之类的苦情剧，毕竟是延续了五百年的情仇恩怨，如今虽然在某人的转寰下略有好转，却也只是谁也不理谁的冷战，远没有达致原剧情中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地步。若是有机会，能够好好的整对方一次，想来素柔云绝对会很乐意很乐意……

　　当然，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谈无欲已经换成了男装，拿这个画板，跑到湖边坐定……

　　“可是，小妹啊……”这时候素还真还在进行无力的交涉，也注意到了谈无欲的意动：“咦，谈无欲你这是要做什么？”

　　谈无欲：“今日天高气爽，师弟我决定要作画留念啊，每个欢乐的瞬间都要好好记录下来！”

　　素还真：“……”

　　身边一圈都是损友，还有个会黑化的妹妹，素还真还能够说什么呢？嗯，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萧信啊，你害惨我了！”

　　……以及，一页书前辈，你就这么躺着看戏是吧！或许这就是素还真最后的怨念吧……

　　……

　　而在这个时候，萧某某已然是抵达了翠环山脚下的迷谷。

　　暗河之前，一行人站定。

　　“哎呦失火了！烧死鱼喽！”一声惊叫，从河里跳出来好大一条比目鱼。正是千年前慕少艾横行江湖时的好伙伴，蠹鱼孙。

　　这鱼身体扁平，腮生双耳，背生双目，有天生的天视地听之术，堪比千里眼顺风耳，也算是一只了不得的异兽。

　　据说水中的一切，都能被蠹鱼孙掌握。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千里之事、万里之声，皆逃不出其耳目！以水路为引，蠹鱼孙的感应能力还能够扩展到岸上去。虽然其天视地听，对岸上物事的把握力度要削落十倍，只能见百里闻千里。

　　配合足够的水路枝干，仅凭蠹鱼孙一只鱼，就可以支撑起好大的一张信息网！

　　近千年前，慕少艾能够凿灭以邪法统治武林的翳流邪教，可离不开蠹鱼孙的情报支援！

　　毕竟，翳流的军师，有“寰宇奇藏”之称的皇甫霜刃，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画面回到迷谷暗河。

　　再落回水里，蠹鱼孙发现哪里有火烧，水温依旧是那么清凉，似乎之前的种种只是幻觉。它终于知道再也藏不住其身形，也逃不出来人的掌握，只好老老实实的浮在水面，希望来人是友非敌……

　　最最重要的，是希望此人不要喜欢吃鱼……

　　……听说以前有个叫做太岁的家伙：某鱼的怨念啊……

　　萧洪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吃鱼。

　　当因果体系的全知全能，因为世界体系的原因不再那么可靠时，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奇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一类偏门之术，虽说无法用来把握过去未来，却至少可以用来掌控现在。

　　蠹鱼孙那天视地听的神通，可以作为八品神通的补充。这就是萧洪来此的原因。

　　奇花八部的八品神通，号称神达天通，能够与万物交流，聆听万物之声，与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神通相似。

　　可惜八品神通虽然奥妙，借重的始终是花木之力。即便是沙漠冰原，也有大量的植被能够开花结果。唯独水中的植物基本上不能开花，大都不算花木，所以八品神通无法知道水面下的事情。这样的缺陷，若是被敌人发现再加以利用，简直就是致命的……

　　……虽然威胁不到萧某某本身，用来坏事的话却也一坏一个准啊！！！

　　所以萧洪也只好寻求补救之法。

　　这时候，某只天视地听的鱼类异兽，就进入了萧某某的视线中。

　　不只能监控万里水域，还能掌握岸上的千里之声、百里之事。像这样的一条神鱼，简直就是八品神通的最佳补充，不是么？

　　而萧洪，也只需要在蠹鱼孙落脚的池塘中，种上一株水生花木，就可以在千里之内实行全方位的监控！

　　……水生花木虽然种类很少，以至于大多数水域无法以八品神通感知，却不是没有。最常见的一种，比如说，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