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起源（4）

　　昭和19年（1944年）10月

　　菲律宾东部海域

　　尽管此时已经身处深秋，但是热带的海风依旧无法给人带来多少凉意。舰队全速开进，去寻找对手，或者说，去迎接宿命的结局。

　　栗田健男中将站在高出海平面40多米的舰桥上，望着已经接近海平面的落rì，感受着舰队劈浪前行的海风，重重叹了口气。

　　他身形健壮，意志坚强，穿着笔挺的军服，勋章也别在胸前昭示着主人多年为国效劳的功绩。但是，他的眉宇间似乎总有一丝化解不开的忧虑。

　　“将军，您在想些什么呢？”在猎猎海风当中，站在他旁边人轻声询问，声音意外的年轻。

　　问话的人，一身jīng致合体的军服，别着金穗带，和一般的海军参谋军官别无二致。

　　唯一显得不同的是，她是一个少女。无论是xìng别和年纪，都与她现在的着装、所处的地方大大相违。

　　黑羊齿鼎，大本营在舰队起锚前派过来的联络官，军衔少佐，随舰队一同来到此地。

　　由于海运断绝，根本无法从占领区把石油运到本土，因而联合舰队不得不将自己的作战力量移驻到东南亚，就近取油——海军成立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保障国家的海上运输线，结果现在海军却由于海运被断绝而不得不离开本土，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而为了保障本土与舰队的联系，大本营不得不派驻联络官到各个舰队——同时如果发现舰队长官不服从命令或者有反叛行为，也方便进行直接制裁。

　　栗田中将很明白，身旁的少女到底负有什么使命，也知道这个外面娇小可爱的少女，到底有何等的危险。

　　可是，如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需要在乎的呢？

　　将军苦笑了一下。

　　“鼎，你对现在的战局怎么看？”

　　虽然已经共事一段时间了，将军实在无法对面前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孩子，用军衔或者姓氏来称呼。而对方似乎也不以为忤。

　　“皇国现在确实面临极大的困难，”鼎老实地点了点头，但随即斗志又重新昂扬起来，“但是，我们不应该的气馁，我们还有一亿忠于天皇、愿意为帝国而奉献一切的国民，最后的胜利……”

　　“最后的胜利？”将军又苦笑了一下，意思也不言自明。

　　“栗田将军！”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您对皇国的胜利不再抱有信心了？”

　　将军避而不答，只是悠悠地看着远方的夕阳。

　　rì出之国的太阳，也就像这样，快要落山了吧。

　　“万世一系的皇国，绝不是区区米国鬼畜就能击败的！”鼎还是不肯住口，“皇国必定将打到敌人，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

　　栗田将军眼角扫过有些激动的鼎，少女气鼓鼓的样子非但不显得狰狞，反而更显得可爱。

　　真是个孩子，太可爱了，有什么理由去打碎孩子的梦呢？

　　他集中起jīng神，继续欣赏落rì的美景，任由少女继续说下去。

　　“米国人贪生怕死，绝对不会是皇国的对手。”

　　“大东亚圣战皇国必胜！”

　　“我们现在所处的大和舰，米国人就肯定无法抵挡！”

　　对少女一直复述的那些陈腔滥调的口号，将军一直充耳不闻，直到听到那个关键词时，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触动，眼眶中竟然有酸液泛起。

　　是啊，大和！将军轻轻拍着舰桥的栏杆，感受着这艘长达263米的钢铁浮岛，给自己的回音。

　　国民的期盼、帝国的骄傲、海军的荣誉所汇聚起来的庞然大物。到目前为止，人类有史以来所制造的最庞大机械！

　　它标排6.5万吨，满载时排水量超过7万吨，宛如一座海上浮岛；它乘员接近3千人，恰似一座海面上的城市；它上面载有大小几十门舰炮，好一片炮塔丛林！

　　从20年代开始，rì本帝国海军就把米国当成了自己主宰太平洋的目标上最主要的假想敌。rì本是一个工业薄弱，资源匮乏的国家，在战舰数量上根本不可能与工业基础雄厚，资源丰富的米国竞争，因此制造在质量上能够压倒米国，能够以少打多的军舰也就成了必选之路。

　　由于巴拿马运河宽度所限，米国战列舰不得不限制了自己的宽度，因而在设计时也不得不限制了自己的主炮口径。从30年代末开始，米国的战列舰主炮口径达到了自己的极限——406毫米。

　　而大和号，它的主炮口径是460毫米。在炮管上就压倒了米国海军。更别说它的庞大体量了——根据情报，米国所建造的最新式战列舰，标排也只是在4.5万吨左右，远远不及大和。

　　预想曾经如此美好，现实却总是如此残酷。

　　大舰巨炮的时代，在舰载航空兵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一去不复返了。而在1944年6月的马里亚纳海战中，帝国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舰载航空力量，自己的舰队现在完全是个瞎子，一路茫然前行。

　　而对方的航空力量一无所损，随时可以给自己致命一击。

　　一路上不时碰到米国的侦察飞机，想必他们已经将自己的一切动向都回报给了米国舰队了吧？

　　将军再次露出了苦笑。

　　也好，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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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2rì。

　　舰队终于来到了莱特湾，预定的战场，也许也是宿命的终结之地。

　　大本营传过来的命令杂乱无章，很显然，他们对战场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

　　现在舰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冲入港湾寻找可能存在的米国登陆舰，一个是冲入洋面，寻找米国人的舰队，进行宿命的决战。

　　在作战室当中，栗田将军焦急地等待大本营的新一步指示。

　　“怎么样了？”他再一次追问负责通讯的参谋官。

　　“大本营尚未回电呢！”参谋回答。

　　决心已定。

　　“没关系！我们干我们的！”将军站了起来，“海上的事，就交给海上的人来处理吧，留在陆地上的指挥官怎么能够指挥海军作战！”

　　就这样，没有侦查力量的钢铁舰队，向着外海开去，寻找宿命的对手。

　　rì本没有航空力量的缺陷，很快就迎来了必然的恶果——米国侦察机对舰队的动向一览无余，随时检测着舰队的航速和航向。

　　接下来的，就是可怕的空袭。

　　上午7时30分，令人恐惧的大批美机编队终于出现了。“敌空袭接近，全体各就各位！”的命令传遍各舰，听到命令之后，正在用早点的全体舰员即刻甩掉饭碗，各自奔向战斗岗位舰面上林立的炮口一齐指向了天空。

　　上午10时40分，激烈的海空战战幕拉开了，面对敌人的鱼雷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的猛烈空袭，密集炮火渐渐失去威力。

　　中午12时，米军发动了第二轮空袭。因此，那些连早饭都没有吃饱的rì舰官兵们又只好把午饭也耽搁了。

　　rì本在资源和军力上的落后，就以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揭示是所有人面前。

　　大和的同型舰武藏号，在挺过了五轮空袭，身中数十枚炸弹和鱼雷后，终于，慢慢地、然而无可挽回地向海底进发。舰长猪口少将把主要军官集合起来，举行告别仪式，与主要军官告别完毕后，便一人独自留在倾斜的舰桥上与巨舰同归于尽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站在舰桥上看着武藏号最终结局的鼎，终于崩溃了，“太可怜了！太残忍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

　　“能够为帝国战死，他们的一生已经圆满了，不要太过伤心。”这次反而是栗田中将安慰她了，“作为一个海军将士，能够死在海战中，是一生的荣耀。”

　　一个孩子，看到真正的战争之后，终于会明白空洞的口号是多么没有意义了吧？

　　鼎不再说什么，只是眼中依旧有泪花。

　　“继续全速前进！”将军对身旁的参谋下令。

　　大和也吃了几颗炸弹，长门号战列舰被两枚鱼雷击中后速度也被迫减至20海里。空袭的损失，着实巨大。

　　但是，在进发的路上，空袭居然完全停止了。

　　不得其解的将军，最后终于明白了原因。

　　米国也想堂堂正正打一次舰炮决战吧！

　　米国最新式的衣阿华战列舰带着一整支舰队，列队等待着栗田舰队的到来。

　　发现了对方之后，双方没有打什么招呼，直接朝对方开了过去——理论上大和舰主炮shè程高达4万米，但是这时的火控技术下，战列舰在超过2万米的距离上想要击中对手，完全只能靠祖坟冒青烟。因此双方不顾可能的危险，直接开进，直到达到想要的距离之后，直接转向横起舰船，将所有主炮瞄准对方的舰船，开始用炮火描绘两支舰队之间的友谊。

　　大炮的威力并不只看口径和炮弹的重量（尽管这比较重要），大和的460毫米舰炮，表面上口径大大高于衣阿华的406毫米口径，但是它所用的炮弹，爆炸威力和穿透力并不比衣阿华号的炮弹强多少。

　　即使如此，大和舷侧高达410毫米的装甲，仍旧超过了307毫米装甲给衣阿华级战舰带来的防护。

　　双方的炮手不停地发炮，装填炮弹，炮弹如雨点般在两支舰队间来回。一片又一片巨大的水花从海面绽放，为这场巨剑大炮时代最后的交响乐伴奏。

　　在开始的试探xìng、测试xìng的炮击之后，双方的炮火越来越准。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大和挨了衣阿华一炮，剧烈的爆炸几乎让整条舰船摇晃了起来，正面装甲被挤出了一个大洞。

　　衣阿华的同级舰新泽西号则挨了大和一炮，比人体还要大的91式460毫米穿甲弹没有辜负它的使命，新泽西号一个炮塔都被打烂，引发了剧烈的爆炸，舰身不停地摇晃着。

　　炮战整整打了一个下午，现在越来越接近rì落了，rì本舰队的舰船，能开火的也越来越少了。

　　大和号虽然装载了探测雷达，火控系统却极其落后，打得远远不如对方jīng准，shè速也不高。所以被动挨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整支舰队，在旗舰衣阿华号的命令下，同时向困境中的大和号围拢了过来，它们主炮——不管是406毫米，380毫米，还是356毫米的——同时指向了这最后的敌人。

　　“这大概是最后的结局了吧……”栗田中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依旧微笑不改，“嗯，这样也好。”

　　然后，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好好活下去。”

　　接着，他离开了作战室，走上了舰桥，迎向宿命的结局。

　　到了即将入夜的时候，伤痕累累的大和号终于迎来了宿命的结局。直到沉没的一刻，仍旧不停地向敌人开炮，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大和和落rì一起，沉没于海面之下。

　　【实际上大和号是在1945年4月沉没的，而且是不光彩地死于飞机的轮番轰炸，一点都不壮烈。这个异位面里，大和死于衣阿华带领的一整支舰队的舰炮齐轰，算是给rì本帝国一个体面点的葬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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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鼎和战舰一起沉入海底，陪同着她的，是大和舰的乘员，海军的将士，以及——帝国的荣誉、理想还有骄傲。

　　她整个人都块被击垮了，战争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同。没有华服与勋章，没有荣誉与骄傲，只有横飞的弹片和血肉，以及眼泪。

　　魔法少女的力量，无法在这种工业时代的决战中发挥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同胞走向死亡。

　　理想湮灭了，意志崩溃了。剩下的只有绝望。

　　“一切都结束了吗？”在海水涌入舱室的时候，鼎泛起了这个念头。

　　海水没过头顶。

　　“帝国已经失败了，活着也没有意义了。而且，这么多人死去了……”

　　舰船整个沉入海面。

　　“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去。

　　我要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给这些将士们报仇雪恨！

　　我绝不能绝望！

　　在幽暗的海水当中，灵魂宝石放shè出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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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大陆

　　红瞳的怪兽此刻正盘踞在一张办公桌的边缘，无聊地动来动去。旁边，一个紫发紫瞳的少女正伏案批阅着文件。

　　突然，它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恭喜，你又多了一个同类了哦。”

　　“哦？”紫发紫瞳的少女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上去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喜sè在眼中一闪即没。“能够突破绝望还真是不容易啊，多少年没有见过了。真希望哪天见见她呢……她叫什么名字？”

　　“她可是你敌国的国民哟……”

　　“无所谓，按现在的进展来看，我们很快就没有敌国了。”少女淡淡一笑，随即继续批阅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