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话：浮出水面

　　来时的细雨已然收敛，头顶云层业已舒展，露出背后半片朦胧的月亮。

　　在高楼间飞跃的半途中，我又冒出一些想法，杏子那古怪而敏锐的触觉所发现到的窥视视线并不一定是冲着她去的，那也可能是冲着阿一而去的，比如说某些特殊人士偶然发现小妖的踪迹于是起意捕捉，另一种可能自然是冲我而来的，至于是谁，外界人之中能用这样的方法引我现身的也许只有魅魔，她的神秘徒弟大概没空去关注这些小人物甚至没空关注我。

　　到底是否魅魔在引我现身，这委实是说不准甚至异想天开的事，我总不能放松警惕随意踏入可能的危险场所。

　　于是我再次将自己隐蔽在静谧的黑夜角落中悄然靠近醍醐道场。

　　醍醐道场内有两个明显的生命气息，其中一个稍显紧张，另一个则沉浸在睡梦中，那自然就是雅子的妹妹杏子和她们的母亲。

　　“喵嗷嗷！”警惕色彩浓重的猫咪嘶哑在醍醐道场一旁的小巷中一阵一阵地响起。

　　由于音色严重走样我花了一些时间才确定这是地灵殿宠物火焰猫阿一的叫唤。

　　防备的对象有两个，我在远处的屋顶上凭借一点光线和空气波动的反馈中得出判断，那两个人显然正与阿一对峙，我小心翼翼地接近到小巷正对的民居顶上，距离两人一猫约莫十几米距离。

　　黑暗中能隐约瞧见背对我的二尾小黑猫的幼小身形紧贴地面、前两肢下压、两条后腿挺直，做出随时可以扑击或逃窜的准备动作，而与之对峙、正面向我的两个人都是普通的外界青年打扮，和走过商业街的形形色色的路人没什么不同，其中一个平头短发青年双腿微曲，也是一副随时可以做出各种动作的模样，另一个让刘海遮住半只眼睛的中长发青年则双手插兜看似随意地与同伙一同面对黑猫，而未绕到黑猫身后阻挡它的退路。

　　看来两人一猫保持了较长时间的姿势，中长发青年的嘴唇不住开合似乎在说话，但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传出，他显然使用了特殊手段让声音只能传递给阿一和短发青年。

　　这两人乍看上去不像是为抓捕阿一而来，但宠物猫的警惕嘶吼却告诉我这两人来路绝对不正，我沉思一会决定让神念包裹魔力丝线悄悄入侵两人一猫之间的空间以图隐蔽捕捉中长发青年的声音。

　　丝线反馈回来的震动让我听清了青年正在说的话，且没有让青年发现他正被窃听。

　　“考虑地怎么样？小黑猫，不要那么警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的互助团体嘛，”男青年语意明确、声音显得煞是诚恳，“你既然离开了野外山林中来到人类的繁华都市，就应该知道要在这样的地方享受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的互助团体就旨在帮助初入人世的妖怪伙伴适应人类的社会，甚至我们经理还能给予你修行上的指导帮助，想必你也知道，化形是一道不容易迈过的坎。”

　　“喵！”阿一那音色奇特的人语也传了过来，“可前提是要为你们的社团立功喵！那我为什么要加入一个莫名奇妙的团体？为你们做事就是享受生活适应人类社会喵？再说我并不需要修行指导。”

　　两句对话就让我基本摸清了现在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这显然是某个团体劝诱偶然中发现的新人的招生现场，可这现场气氛并不融洽，阿一不打算加入任何显然附带高层私人目的的奇怪团体。

　　“想要收获，当然要有付出，为了我们的大家庭，个人的付出难道不是光荣又应该的吗？”男青年这话说得流畅无比，显然已说过许多次，不过想凭简单的语言成功蛊惑地灵殿家的宠物显然亦是妄想。

　　“我已经告诉你们我不会考虑的！你们快离开喵。”阿一的回应硬邦邦的不近人情，看来它一个来月的外界生活没有磨练出与陌生人进行适当交流的经验和技巧，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它却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句，“我可是有主人家的喵！”

　　两个男青年显然是在和小黑猫交流一段时间后第一次被阿一透露这条信息，他们愣神地非常明显，中长发青年开始收敛并和声细语，“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东京都能还有别的……势力。”

　　“嘿嘿，我可没说我们家是东京的，反正我家主人超厉害的喵，你们就别想打歪主意啦。”阿一见两个男青年变得犹豫，便开始得意忘形起来。

　　“哎，我们从来就没打算打歪主意，是你警惕过分了呀，”中长发青年说，“我们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

　　“几天的跟踪观察最后把我堵在杏子家门口就是你们的诚意喵？”

　　“这也是以防万一嘛，我们绝不牵扯普通人，更不可能伤害普通人，我们的唯一目的就是邀请你成为我们大家庭光荣的一员。”

　　以防万一，明白地说就是拿和阿一有关系的普通人为威胁防止目标逃跑嘛，我对他们的阴暗心思和手段分外了然且不屑。

　　不过青年口中的大家庭……我一个动念发觉那极有可能和妖怪社区“里世界”上某个成功人士楼主所号召妖怪们建立的互助团体有关，甚至我此刻碰上的情况可能就是成功人士楼主的属下外出捕捉野生妖怪的进行时，而阿一如我所料不幸地暴露了自己并被有心人盯了好些日子。

　　“哼哼，我在家够光荣啦，”阿一越发失去了之前的剑拔弩张感，莫非它已经通过特殊的手段察觉到了我到来或是我的魔力丝线的到来所以有恃无恐？看来地灵殿家的宠物总是有些独门秘技的，于是我向它送去一道心念让它放松心态、并尽可能从两个男青年口中套些情报出来，收到我通知的小黑猫不动声色，语气却更加轻松且嚣张，“你们那个所谓团体，我看人还不如我家猫多呢。”

　　平头青年依然故我地保持着随时能发动的姿势，脸色也一贯地僵硬下去，话比较多的中长发青年则面色几乎可辨地变得难看，他轻轻吸几口气显然是在让自己不要随便发怒，“我们的团体正处在起步阶段，人手嘛……如果可以为我们引见你家主人，我想这会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或许我们可以联手。”青年的脑筋转得很快，竟然顺势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联手干喵？我们家很有钱的说，又不用和人类打交道，才不自找麻烦喵，”阿一在稍稍透露一点家底的同时也几乎等同于什么都没说，它是天性如此天真还是有意狡猾呢？我相信自然是前者，“这样吧，如果你们能展现出某项让我心悦诚服的能力，我可以考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