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话：神

　　成为别人的神？我心中升起了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触，可我不知道是否该就此严正地拒绝或申斥她。

　　不过话说回来，心中的神明是指引着前进、帮助一个人撑起愿望的虚幻泡影，没有偶像的神灵或许就像那虚无缥缈的上帝——神只在心中。她把谁当做她的神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我也许能从中感受到纯粹的心灵敬仰和那只闻其名却从未正式接触过的所谓信仰。

　　“对不起爱丽丝、我的要求太过分了吗……”她终于怯懦地开口。

　　“不过分，我不会干涉你的修行，也不会干涉你的心愿，也许你根本不需要一个神。”

　　“我需要！”她的声音变得坚毅，“从此以后，爱丽丝就是我的神、我的光、我所渴求的一切愿望！”

　　“只要你不把心中的神和现实中的我混为一谈，随你怎么安排自己的修行。”

　　“嗯，在我眼前的只是纯粹的爱丽丝，”她微笑着彻底放松了心神，“但是，当我陷入迷茫困惑，不论眼前的爱丽丝还是心中的神，都将为我拨开迷雾。”

　　她的真情流露却让我几乎失声自嘲：神明为你拨开迷雾，谁又来为我驱散阴霾……

　　总而言之，我是个相当乐观的人，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打算尝试着给雅子灌输教导一些能够迅速形成战斗力的法术或魔术，因为我在刚才无所顾忌地释放意志包裹她时候察觉到她的伤势已几乎无碍，区区两三天便痊愈的狰狞枪伤或许会让人生出医药奇迹的错觉，于是在告诉她我的打算前我叮嘱道：“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也不影响你的一些不太剧烈的活动，不过要是给护士察觉到不对劲就不方便解释了。”

　　“已经、好了吗？”她却似乎无知无觉，“今天中午换绷带的时候护士小姐倒是很惊讶地问过我，伤口变得结痂缩紧了，我按你的提醒支吾了过去，可要是明天……”

　　“以你目前的程度应该可以掌握粗浅的暗示法或幻术，就算你之前一窍不通，以强过普通人的灵魂触感也足够轻易扰乱普通人的知觉了。”

　　“啊？这么厉害？”

　　“就是这么厉害，所以是否要对普通人下手完全取决于你的自觉。”

　　“我、我不会随便乱来的！我向神明起誓！”

　　“就算想乱来、你也得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啊……”我没有多说，反正以她的性情看来也不至于胡乱出手。

　　于是接下来我耐心地教导她如何基础地运用所谓的灵魂力量，当她初步掌握引导暗示的窍门，我便将我处心积虑的杀手锏一并教导给她——既本来用以操控人偶做出复杂而美妙的动作、如今却被我加工为锋利柔软隐蔽难防的魔力之丝，魔力的丝线原本还有查探大范围环境的大致状态的功用，不过那需要极端精巧的感知能力和丰富的观察经验乃至无与伦比的天赋，雅子同学在目前和可见的未来大概是做不到我那般感知整个魔法森林的程度的。

　　把这种危险的法术教给她，是否犯了错误呢？我矛盾地思索着，却依然耐心地指导她以心神和形体共同派生出的无形力量凝聚成肉眼难辨的无形之丝。

　　这个时代里，对人偶感兴趣的老派人已经不多了啊……旁观着雅子笨手笨脚地操弄使尽浑身力气方才牵引出手指头的一根乍然感觉一触即溃事实上也完全无害的脆弱丝线，我莫名地发散联想，反正我不怎么看好她在人偶师技艺上的发展，这个普通笨拙的女子高中生能自如地操作一根丝线勉强完成提拉拽缠等基础动作，我就足够感到欣慰了，这方面的灵巧更多还是根植于天性和天赋的支持呀……

　　从深夜至凌晨，雅子将目前能学习的技巧已初步掌握，往后只有熟练度高低之分不再有会或不会的区别。

　　一条在屋内蜿蜒缠绕各种小物件的魔力丝线终于禁不住气力损耗悄然消散，未对房间造成任何影响，雅子精神一松往身后床铺上躺倒，“已经、没问题了吧？”

　　“啊……几十克重量的小人偶大概勉强能操作着漂浮起来了吧……相对训练时间来说，成果勉强可观，反正你自己要记得勤奋一点啊，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和你的亲人。”

　　“呼、呼……我会的。”她喘着粗气。

　　“也别劳累过度，适度最重要，盲目耗费体力神气只为训练技巧手段是舍本逐末，修行者的最终目的，只是超脱一切而已……”我想了想又觉得这不符合她的现状，“你也别满脑子永生成神之类的不切实际想法，做好一个人才是你的目标。”

　　“虽、虽然、有点迷糊，总之神明的教诲我都会记住的。”

　　“……”

　　她平复了好一阵子，终于不在大喘气，“那个……”

　　“别吞吞吐吐了，有问题吗？”

　　“其实今晚在沉浸修炼之前，我接到了杏子的电话。”

　　我刹时间便理解了她的话中含义，“是在九点左右打给你的吧？她告诉你她碰见了不寻常的什么？”

　　“是的，”她却又更加放松了似的，“杏子说她练习的时候、在墙头上发现一只、也许是猫吧？猫被杏子发现的时候掉头逃走，可同一时间她又发现一个墙上另一个人影……看来就是爱丽丝了？”

　　“是我，我正打算告诉你呢，”我把今晚从追逐虚影到离开风俗业店之间的大致经过以心念印入她那已处在开发阶段的灵魂心念之中，当然我没有把与魅魔相关的内容完全告诉她，只提到我被一个没有恶意的神秘人打了一会交道，并提到了野间其人，“慢慢地解读，不用着急。”

　　她被我的心念的吸引进去，半眯着眼愣在床上，过了将近一分钟方才缓缓回神，“幸好，只要不是杏子被坏人盯上……”

　　“了解得差不多了？”

　　“嗯。”

　　“那么，你对野间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这人是不是日本的公众人物？”我这么问自然是有道理的，魅魔告诉过我，她的徒弟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奇怪诉求或愿望需要在社会活动中实现，那么她的徒弟作为公众人物出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雅子遗憾地说：“我没有印象，可我本来就不大关注那些重要官员的名字长相，也许这人是比较低调的那类吧？”

　　“那也没关系，我已经打听到一个接触警察厅领导的机会，嗯……是正常接触，不会引起任何人警觉的那种，”我暂时不打算具体告诉她我从一个叫苍崎丸子的大家族女儿那里获得了一个线索，或者说机会，“以你的回复速度到时候伤也该好了，要跟我一起……不，你就跟着我去吧。”我强势地表示道。

　　“好……好的，那个、能问一下，是干什么吗？”

　　“嗯……”我其实也不大懂，都是听苍崎小姐说而已，“大概是警察厅和民间合作企业的交流会吧？到时候警察厅的大领导可能会出席致辞，趁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些人，最好能找到机会当面交流，对了，到时候你得打扮地端庄一点，至少不要让人一眼认做乡下人。”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