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回家之前

　　宠物乌鸦的降温持续了近半小时，当我的红外探测模式中的宠物鸦变得不再鲜亮耀眼，觉小姐终于宣布对乌鸦结束隔离，阿空喜极而泣，连忙蒲扇翅膀扑到主人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宣泄锅炉失控时的惊慌恐惧。

　　“温泉异变的时候，宠物鸦明明胆大包天气焰嚣张的嘛，”我忽然回忆起数年前的异变，“扬言烧掉整个世界哦。”

　　“是吗？”觉小姐似乎没有从阿空的内心读到有关与此的情报，“以她的记性大概都忘了吧？”

　　“……”

　　觉小姐吩咐宠物鸦变回乌鸦形态，之后一左一右将小乌鸦和蓬莱抱在怀中打道回府。

　　我（蓬莱）和宠物乌鸦眼对眼瞪了一会，阿空拍了拍翅膀说：“有点眼熟诶，对啦，黑白色的第一次来的时候，带了一只小人偶哟！”

　　“不还记得很清楚吗，虽然不是同一只人偶。”

　　觉小姐说：“偶然现象。”

　　“总之早安。”我向乌鸦打招呼。

　　“觉大人、觉大人，把小人偶从黑白那里抢过来当新宠物了吗？”

　　“这位是客人哦。”

　　“哦，可以和大家一起玩吗？”

　　“我和客人还有正经事呢，阿空，回去以后陪恋恋玩吧。”

　　宠物鸦欢快地点头，然后睡着了。

　　一路上我闪过许多念头，第一个念头是：我竟然没有意识到可以通过蓬莱找到恋恋并“控制”她解除我的束缚。

　　我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并且不觉得遗憾，我可是连鬼王的救援都视如无物的人偶大师……其实理由依旧如上，我实在不希望就此斩断和觉小姐连接，如今安然接受地牢监禁的待遇的原因，除我自己无力打破束缚外便是如此了。

　　我想起来一句比较值得在意的话，我问：“阿空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运行的话，难道就是我刚才向您展示的吸引恋恋注意力的方法？”

　　“虽然还不太理解你的方法，”觉小姐说，“那扩散开来凝实于外的意念让八咫鸟躁动不安，并且阿空也在同一时间被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

　　“这不应该呀，我的目的只是用自己的意志包裹恋恋，就像神灵对普通的信徒传达神意。”

　　“模仿神灵？”

　　“嗯，只在口头上解释的话的确只能这样说，”我斟酌用语，“我体验过神灵无边广大的意志，而获得了新的修行方法之后，我有办法冒充神明。”

　　“如何冒充？”

　　“事实上简单地冒充神明任何一个稍有慧根的人都能做到，”我借用了一个佛教徒常用语，“让愚民体会到它的智慧，帮他们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再适当辅以装神弄鬼的神迹，一次冒充神明的过程便能顺利达成。”

　　“？”

　　“但是那样的冒充神明只是外在的伪装——虽然这样的过程一直顺利进行下去可能会让人从伪装的神明化为真正的神明，啊，不用深究那种少数状况，我来说说我所谓的冒充神明。”

　　“爱丽丝小姐，在古时，外在的伪装是很多妖怪或心术不正之人为骗取供奉而行使的一种混世方法，有些资质突出的妖怪或人类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神明，有些妖怪或人类则被人类揪出原型乱棍打死。”

　　“哈，这类闹剧我曾经见过。”我回想起十九世纪的英国小镇中发生的一件趣事，在当时广为流传。

　　“哦？”

　　“有一个不知打哪来的自称亚瑟王后人的家伙突然出现在镇上，并在镇子里招募勇士，铁匠问他招募勇士要去做些什么呢？他说，为了继承祖先遗志寻找圣杯；面包店的老板娘又问他，找到圣杯又是为了什么呢？他说，将上帝赶出英国并拯救英国；教堂牧师告诉他，圣杯本就是上帝的所属物，用上帝东西是无法对抗上帝的，接着号召青年们将这个魔鬼赶出小镇，但是没有人响应。”

　　“虽然不是借用神灵的名义，这个人的行为倒是和装神弄鬼的家伙没有不同。”

　　“那个人用一套看起来很厉害的双手剑术赢得了许多青年人的信任，这就是行骗最初的成功诱因。暴露他目的的，是他让青年们变卖家财跟随他‘出征’。”

　　“原来如此。”

　　“之后的发展很好猜啦，许多镇子的青年被他和他的随从们骗取信任，‘传教’的队伍越发扩张。本来这个所谓的亚瑟王教会抱着小富即安的心态继续偶尔行骗是可以生存下去的，但不合格的手段、扩张的野心和完全不合时宜的社会环境总能简单地让一个本就不严密的组织瞬间分崩离析，亚瑟王教会被旅行中的历史学家拆穿谎言——据考证，很久很久以前，根本没有亚瑟王这样一个人。”

　　“这么简单？”

　　“不，亚瑟王的后人提出要和历史学家决斗，然后被一枪打死了。”

　　“不怎么令人意外的结局。”

　　“总之，亚瑟王也是一类神明象征，伪装神明的人借用故事中出现的、被神化的人的后人名义行骗，总是很容易取得特定人群的信任，”我说，“啊，又跑题了，我所谓的冒充神明并非面对一群人冒充神明骗取信任。”

　　“我也这么认为，否则爱丽丝小姐说这些话的意义何在。”

　　“神明意志的特点是让信徒弃绝心防，用心灵体验修行，”我考虑了一会说道，“虽然我没有信徒——也不需要信徒——更做不到让我的意志无边广大，但我可以在面对少数人时模仿神明，让人体验到沐浴在神明的辉光中的感受。”

　　“这种能力几乎毫无意义。”

　　“我本来也这样想，但今天面对觉小姐的妹妹时我发现了这能力的特别用法，通过这样的方法我能够强制收束恋恋的注意力，让她暂时变得正常。”

　　“是这样吗？”读心妖怪将信将疑。

　　“刚才那一会，您不也体会到了突发的意志交融吗？仅用语言的确不容易做到无碍的沟通，更多东西需要直接用心交谈才能直观认识到。”

　　“即使不为这方法，我也要读取您的内心。”

　　我们此时的目的应该都是读心，但觉小姐的话令我莫名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