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月都综合症

　　如果自认为人生的意义只在于经历一世，蓬莱仙药也不过一种常见猛毒而已——虽说是无解之毒。

　　是的，这句话大概才是我将这数十年前的平凡一天回忆得巨细无遗的缘由……是这样吗？

　　即便不谈转化为魔女之后的近百年时光，在我失去父母，于小洋馆中独自钻研魔法直到化身魔女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从未认真考虑过人生的含义和应有的意义，对我来说存在于世间仅仅是个值得永远珍惜下去的巧合而已，因为我不知道，人原来还有所谓的上一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而死后还有下一世、下下……

　　不知道这回事，所以一辈子显得珍贵无比，这是普通人的逻辑，也是我一直以来若有若无秉承的思路，即使从紫那里了解到人生的真相，也没有仔细思考并更新过我的观点，并非想不通，而是懒得想，幻想乡的安宁氛围让人不知不觉抛却很多应该思考的东西。

　　那么，如今的我是否依旧认为一世是珍贵无比的呢？经过我的反复思虑，最终我依然秉持原有的想法，即不论是否有上一辈子或下一辈子，这一世都是必须珍惜的，把希望寄托给下一世或怀念上一世的经历——如果能够怀念的话——都毫无道理，因为上一辈子和下一辈子放在人生整体中去看，和这一世并无不同，上一世也拥有它的上一世和下一世，下一世亦如此，所以如果不珍惜这一世，便相当于每一世都被人所抛弃，这和抛弃总体的人生并无区别。

　　虽说我很随便地坚持着我的观点，却不能否认某些教派的学说也很有一些道理，典型如传统佛教徒的修来世的修行论调，倒是很适合我此刻的感悟，就像我对神奈子所说的某句话：如果只为走过一世，我们何必再来一次。

　　正是为了生生世世的修行，所以更应该珍惜、并贯彻我的修行方针，而我所谓的修行方针所包含的内容，无外乎研究感兴趣的东西和时常地偷懒。

　　对人生这种反复的东西进行思考和论证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只有在无聊时它才具有足够的思考意义，所以到此为止，我有必要将回忆继续下去。

　　辉夜殿下端着茶碗小口啜饮，接着说：“我好像说了一句似乎很有道理但却愚蠢无比的话呢。”

　　“什么话呀？”

　　“生命不是静止的，”辉夜说，“但月球人却已经在几乎静止的状况中度过了数百万年，真是个讽刺的现状。”

　　“这个嘛……”我没去过月都，不知道所谓月球人到底包含哪些人，所以不敢妄下判断，但看在月球人还保有一群月兔士兵的现实上，我说，“不能说完全静止吧？至少还懂得训练一支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也算作正规军的军队。”

　　“这只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习俗而已，并非危机感的表现，”辉夜说，“不过嘛，总算有一群宠物学会了使用那些地球时代遗留的武器，没有被乌合之众端掉老巢，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幸运。”

　　我不知道辉夜公主所谓的乌合之众指的是谁或哪个群体，也没多少兴趣知道，因为战争这回事说到底都是很无聊的打闹，“说起来，月兔难道不算是月球人吗？”

　　“是月球人中最流行的宠物品种哦。”

　　“让宠物去打仗怎么想也太随便啦。”

　　“但是月球人很少啊，自从地球异变以来至今，月球人在数量上一直保持着静止一般，数百万年几乎没有增长。”

　　但却培育出一群一群的月兔宠物，“从公主殿下的话里我仿佛感受到一个理想国一般静止的社会，人人无忧无虑。”

　　“基本上。”

　　“这样的社会好或不好，看来也是见仁见智的了。”

　　“不错，但月夜见尊者似乎很满意。”

　　“啊……”

　　虽然已远离月都千年，公主殿下似乎仍然把自己当做月球人的一份子，她说：“可我不喜欢那样的社会。”

　　“是这样吗？如今的幻想乡似乎并不比月都有更多上进心，单位时间里发生的变化也不见得比月都要多呢。”

　　“无所谓啦，总比一直以来乌烟瘴气的外界更舒适一些嘛。”辉夜公主不轻不重地回避了我的问题。

　　大概由于好感度还没有刷够，拯救一只月兔士兵还不足以让辉夜公主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如果我对辉夜的事感兴趣的话，也应该花些时间来将公主殿下的交往程度提升到一定量，以便满足我的好奇心，“关于月都人，所谓静止是指单个的月球人还是指整个月都社会呢？”

　　“都是，”公主说，“对于大部分已经将思考进行到腻烦的月球人而言，保持那种两方面的静止已是一种通达的人生态度，但对少部分异端，比如我，则是无法忍受的环境。”

　　“通常眼光来看，作为不老不死的蓬莱人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反而忍受不了月都人的环境呢。”

　　“这可是两回事，”辉夜摇了摇手指头以示否定，“在变化的环境中生存对蓬莱人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体验，人不变，不代表社会环境不应该改变。而这两方都保持着诡异静止的月都社会，或许爱丽丝小姐需要体验一段时间才能明白我所感受到的不愉快气氛，而我，已经感受了百万年。”

　　“永琳医生也像公主殿下这样的吗？”

　　“得问永琳啦。”

　　原来辉夜公主已经维持了数百万年的现状了吗？藤原妹红小姐的千年时光与之相比起来倒真没有任何足以夸耀的成分或变成埋怨的理由了呢。

　　“我感觉一瞬间又年幼了不少……”我有些沮丧地说。

　　“一成不变的百万年和一天相比也没有更多意义啦，”辉夜公主如是说，“重要的是经历。”

　　“这话出自深居竹林终年足不出户的公主口中可是滑稽感十足呢，”我说，“不过考虑到公主殿下的时间单位是千年，倒也并非那么不可思议。”

　　“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