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忽悠

　　“哦……”林蕊蕊点点头，“既然如此推崇，那便一见吧。”

　　邱天闻言，赶紧起身向外走，一边走心里一边念叨着，得给德高望重的道长赔个礼才是，免得造成业障就不好了。

　　“等等，你去哪？”

　　邱天听到身后林蕊蕊的声音，回头，只见林蕊蕊慢条斯理地坐在原地不动，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拍拍手道：“翠儿，去请道长过来。”

　　“诺！”翠儿应声推门向往走。

　　又溜进一些凉风，裹得严严实实的林蕊蕊轻轻打了一个寒颤，之后，她又看着邱天道：“外面冷得很，就在这里等吧。”

　　邱天一愣，很想说这样是对道长不敬，但在看到林蕊蕊平淡的面容后，劝说的话语又噎了回去。老老实实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巴巴地看看门，又看看林蕊蕊。

　　不一会儿，厢房的门再一次打开，翠儿知道林蕊蕊冷，所以门只开了一半，一前一后，两位身着宽大的藏青色道袍的男子走进来，一位看着四十来岁，手拿拂尘，五官很正，剑眉冷脸很是严肃，另外一位没拿拂尘，但他身后背着一把剑，露出的皮肤白嫩，却一脸的络腮胡须挡住面容，看不清具体几岁，两人行走悄然无声，似是练家子一般。

　　背着剑的一进来看了眼后，便微微低头，一副游离于尘世的做派。

　　拿着拂尘的那一位，也是冷着脸不说话，对人视若无睹。

　　“无涯道长，无邪道长，两位见谅！”邱天见到两位道长，赶紧迎了上去，连忙请着两位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给满上水。

　　冷哼了声，拿着拂尘的无涯道长瞥视道：“不敢当！”

　　完了，无涯道长似乎是生气了啊！

　　邱天满脸的窘迫，搓着手看着无涯道长，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模样。

　　林蕊蕊继续喝着茶，没有开口，甚至都没有丢过去一个视线，在她看来，请这两位道长进来只是一个礼遇，旁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谁知林蕊蕊不说话，那无涯道长反而对林蕊蕊哼声道：“这位公子，贫道自问没有怠慢之处，为何让我在冰天雪地里站着，可是看低我道家！”

　　在洛国，除了佛家，道门是另外一大信仰教派。

　　看低道门什么的，这个罪名可是很严重的。

　　邱天脸色一僵，连连扭头冲林蕊蕊使眼色。

　　林蕊蕊眼神微敛，这道长的话是何意？真奇怪，似乎有针对的意思？！

　　“那么依道长之见，小子该如何？”林蕊蕊笑问道。

　　“……”无涯道长思虑，悄悄地瞄眼，觉得林蕊蕊不似虚伪的那一套，摸了摸自己的拂尘，“我也明白林公子为何如此轻慢，概因我道门未在蜀城广收弟子，布道救世，是以未能领略我道门的神威。”

　　这话有点打蛇随棍上的意思啊！

　　道门、布道、神威等，再联想一下自己的地位，嘿……有点自荐的味道啊。

　　林蕊蕊心里暗笑，面上一本正经地装糊涂：“嗯。”

　　一个“嗯”字完毕，就不再说话了。

　　继续慢条斯理的喝茶。

　　无涯道长见状，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这和他的预想不一样啊！怎么没有追问与好奇呢？！不行，得想个法子扳回一局。

　　好一会，无涯道长厚着脸皮站起身来，拂了下宽大道袍，左右走了走，一开始他本来是想打开想房门走出去的，结果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却被一位小厮地拦住，那小厮冷冷地开口道：“天冷，未有主家的命令，不得擅开。”

　　无涯道长一噎，以前不管是去洛阳任何一位权贵家里，受到的绝对是礼遇啊！怎么来到这里，连一个小厮都敢与自己呛声了？！可当他回头看向林蕊蕊淡漠的神色时，便立马知道这位朝堂新贵是不会为自己撑腰了，深吸一口气，忍了！

　　然后他不留痕迹地踱步回来，然后举目观望，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绕得邱天都有些眼晕了，才故作高深说道：“嗯，此地藏风聚水，一四同宫主科名，号无涯道长得路，有文笔砚池水，鼎元之兆也，风水尚佳，在这里安家，定然文成武德。”

　　林蕊蕊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这怎么和21世纪的那些风水骗子的开口一样啊。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哪里不足了？！

　　“不过……虽魁星生旺，奈何子嗣不佳，若加点东西，便能改运了！……”无涯道长摸了摸拂尘道。

　　旁边的翠儿听得倒是眼睛亮了一起。

　　林蕊蕊心里却感慨，无涯道长这话，粗听起来似乎很符合实际，看来之前还是做了一定功课的，知道两位能立门户都尚未成亲，既然没有成亲，哪里来得子嗣呢。

　　可详细的分析起来却非常的假大空，就好像后世的网络上流行的星座性格一样，你就这么看过去，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准，因为总有内容能和你挂上钩，哪怕是不挂钩的，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是自己没发现自己的隐藏性格。

　　总结一句话，听听可以，要是真去相信，那你就是傻了。

　　“林公子，老道也不讹你，宅院布局尚可，若是能木入坎宫，凰池身贵……”

　　无涯道长走几步，就提出一点自己布局的看法，翠儿与秋天都听入迷了，时不时点点脑袋，翠儿还一笔一划的记录下来。

　　可奈何无涯道长偷瞄林蕊蕊的时候却发现，林蕊蕊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不时还点点脑袋，但她双目放空，手指无意识地点点扶手，明显就是走神的状态。

　　无涯道长看得嘴角一抽，作为一个追求无上大道金丹金身的道士，和广大道士一样无涯道长也有成仙飞升的梦想，对祖师爷留下来的《太清丹经》《金丹经》等等翻阅得滚瓜烂熟。

　　可惜经济实力决定炼丹实力，丹药不是那么容易炼制的，特别是能长生不老仙丹，百年人参都算是最不精贵的东西了，换言之需要的珍贵物药材太多，花销太大，没有得到供奉的人终归只能攒着钱小打小闹，炼制几炉小丹药罢了，至于传说中能活死人，羽化飞升的仙丹，想不都要二想。

　　所以，无涯道长只好打起了其他主意，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当然是找一个好金主，啊，这种说法太粗俗了，应该是找一个权贵供奉。

　　不过各行各业的竞争都很激烈，多少道观仙家驻扎在尘世，无论是驱邪、捉妖、风水、炼丹、卦象，甚至姻缘求子，各个专业应有尽有，可谓是人才济济，道长如云。无涯道长自觉还是有本事，也走访过一些权贵世族，隐约透露过一些自荐的意思，只可惜洛阳的权贵基本都被那些成名早的道士给瓜分了，态度很是冷淡。无涯道长也只能哀叹自己运道不够好，没有生在好时代。

　　不甘之下，便只身离开洛阳想另外寻权贵去，返回途中遇到许久未见的同门师弟，又从邱天那里得知一位不及弱冠就成为少上造的俊杰。

　　无涯道长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大权贵不肯供奉自己，但是小权贵，或者说这类非常有潜力的官员，只要对他们耍点小手段吸引注意力，他们应该还是会愿意的，咳咳……无涯道长绝对不承认小手段是哄骗，嗯，无涯道长自认有本事能炼制丹药，大不了到时候多补偿一些仙丹，不让供奉的人吃亏就是。

　　正因为这想法，所以他才会眼巴巴地跟着邱天过来，自荐。

　　可现在明显金主不感兴趣该怎么办呢？

　　不行，得让对方感兴趣起来！

　　却在这时，听见外面跑马的声音，不一会儿，厢房的门又一次推开，一位英姿勃勃的青年走了进来，低声道：“听闻有道长过来。”来人正是刚刚办事回来的林子璟。

　　“林公子。”无涯道长连忙行礼，笑容可掬，他是做过功课的，林大公子二十岁却已经是伏波将军，伏波将军是历代对将军个人能力的一种封号，伏波其命意为降伏波涛，前朝被封为伏波将军的多是被重用提拔之辈，前途绝对的不可限量。当然，他再厉害也没有他弟弟林子璟厉害，这么年轻的少上造爵位，用荣宠都有些嫌少了。

　　林子璟轻柔还礼，道：“无涯道长此来，所为何事？”

　　无涯道长却抢先说道：“林大公子，这次不过是恰逢其缘的相遇，不过贫道观宅第的风水还有欠缺，准备做几场醮事。”

　　“哦？”林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知有何高见？”

　　无涯道长又是一番引经据典的演说，秉着为了给林蕊蕊留下更好的印象，言谈举止变得更加出尘，毫无烟火气息，确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气度，又因为无涯道长确实闯荡出了一些名声，倒是让林子璟心里的戒备降了下来，听了一会后，微笑道：“光是聆听道长教诲，却是忘敬道长一杯酒水，失敬失敬！”

　　说完，他便招来丫鬟和小厮，低语吩咐，丫鬟点头，立刻将旁边的小酒杯拿出来摆好，小厮则立刻出去，很快端着几个大酒壶返回。

　　这个当头，无涯道长又一次偷瞄林蕊蕊，却发现林蕊蕊依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无涯道长内心不由的有些焦虑起来。

　　他的手抹上斟满酒的酒杯，手一顿，突然道：“这天，还是温酒好。”

　　众人一愣，林子璟笑眯眯吩咐道：“去，拿下去温烫。”

　　小厮应声，刚准备抱着酒壶离开，忽然听到无涯道长叫道：“且慢。”

　　众人颇为不解地望去，只见无涯道长脸上升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淡然道：“不必如此麻烦，温酒之事，且与贫道取些煮酒器具过来变行。”

　　众人心里又是一愣，这道长什么意思？莫非还想在厢房里烧火煮酒？！不怕乌烟瘴气呛死人吗？！

　　林子璟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挥手让小厮照办，很快煮酒器具便被呈上，以及用来烧火的煤炭。

　　这黑黑的是什么东西？

　　无涯道长来日尚短，根本没见过煤炭，不知其名不知其用法。不过没见过不代表不能联想出是什么意思，更何况他现在想拉赞助，就得扮演高人，所谓高人，就得时刻保持高深莫测全知全能的做派让人捉摸不透！

　　无涯道长一副明白的样子挥袖道：“无须外物，且拿回去。”一个“外物”用得多妙。

　　嗯？众人惊愕，转而心里升起一丝期待，莫非这道长打算表演仙家道法了？比如三昧真火煮酒之类的？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啊！

　　在场唯独两人脸上是无所谓的神色，一个是林蕊蕊，她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看。另外一个是背着刀的一直沉默的道士，他的目光时不时偷偷地溜向林蕊蕊，眼底偶尔闪现出疑惑，以及透过“他”在看另外人的渴望。

　　无涯道长撩起了衣袖，露出宽厚白皙的手掌，反手一挥，掌心上立了一只就被大小的小葫芦，这让期待手心手心喷火的众人有些失望，但更多是好奇与期待。

　　万众瞩目之下，无涯道长突然拨开软塞，走到煮酒的器具前，往煮酒的炉子倒了许多莫名液体，然后重新将软塞塞住葫芦，后退几步，忽然运气，然后伸手，食指与中指轻轻一撮一弹，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火炉那儿突然无炭自燃，升起了赤红炽热的火焰，这宛如神仙一般隔空点火的手段，将众人都给震住了！

　　无涯道长察觉到众人的表情后颇有些自得，不过在发现林蕊蕊依旧平淡的面容后，心里一紧，恨不得抓住林蕊蕊的肩膀摇晃，说，你到底怎样才会觉得惊讶！

　　有些败兴地摆摆手，示意那些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小厮可以温酒了。

　　这时，林子璟由衷叹道：“仙家道法啊！”

　　林蕊蕊心里暗暗撇撇嘴，这种小把戏她也能玩，不过也没必要直接戳穿，结仇又没有好处，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哪里哪里，与无上大道相比，不过雕虫小技罢了，”无涯道长谦虚地摇摇头，“说来惭愧，若是贫道功力足一些，也不至勉强才发出零星火焰，大可直接将酒温热。”

　　众人都是一副，道长你真是太谦虚的表情。

　　无涯道长寻思着是不是抛出的筹码还是太少了？！思及此，便开始口若悬河大肆宣扬仙丹的妙用，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林蕊蕊却悄然皱眉，仙丹是什么玩意，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就是那些曾经致无数文人墨客死亡的五服散，这害人不浅的东西，完全就是重金属的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

　　可怜无涯道长还以为这番话能讨得林蕊蕊的欢喜，殊不知林蕊蕊已经在心底彻底否认这个人了。

　　无涯道长又一次暗暗偷瞄林蕊蕊，林蕊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色，眉头微微蹙起，不为所动。

　　无涯道长忍不住了，顿了顿，突然开口道：“不知林二少爷对无上大道是怎么看的？”

　　无涯道长话音刚落，林蕊蕊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林子璟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警觉地看着无涯：“我……弟弟是绝对不会遁入道观的！”暗忖：妹妹爱伪装成弟弟已经够悲剧了！若是还放任她去做尼姑，追求什么无上大道！爹妈一定会不得安宁的！

　　无涯道长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咳嗽片刻，说道：“贫道并非此意，贫道只是……”

　　“只是诧异我为何不吃惊？”林蕊蕊漫不经心的接着无涯道长的话说这，抬眉，一双犹如猫咪般的眸子慵懒的微眯，似笑非笑地瞥了有些尴尬的无涯道长一眼。

　　“……贫道……”

　　林蕊蕊见无涯道长有些不依不挠，心里有些厌烦，不等无涯道长说完，便道：“该因我曾见过三道更加厉害的法术，自是不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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