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醉生梦死 卷三 醉生梦死 第06章 死不足惜（下）

　　他说，我救他们。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一切都放开了。只要最后的目的能到达，不论过程是z怎样都无所谓了。无论活下去还是死去也都无所谓了……

　　我记得那天，师父将我抱到床上，郑重的告诉我，救我的代价，救他们的代价。他说，我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说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也只是听着。

　　然后我就知道了，这一切的根源。千年前，师父要斩三尸，证混元，抛却**，私欲，食欲，成就无情大道。可只要是人，便有执念，执念不除，不能成圣。

　　他摈弃了自身的一部分，却无法彻底的将其消灭，便以我为载体，滋养七情六欲。一旦成魔，引起腥风血雨，天劫必至。

　　利用无上天道来消灭一个人的执念，理应是会成功了，而我会灰飞湮灭。

　　但是师父说，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一千年了，是人又非人，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七情六欲为何不能留。他就不信，不能证道，于是让玉帝下旨，留下我。

　　直到今天他才来，但是他没有告诉我原因。

　　他救我的方法是，收回他寄放在我体内的欲念，执念。所谓物归原主，也只有他能做到。但是太长的时间已经让我和欲念融为一体，一旦剥离，便会伤到本源。我原本已经是重伤垂死，所以这样做很冒险。

　　他问，我是否改变主意。救他们。意味着我的苟且偷生。

　　我当然不会改变主意。师父说，那么他便救我。一旦成功，我再不是不死之身，不能修炼，不能转世。魂魄不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让我灰飞湮灭。

　　我答应了他，然后我终于尝试到了什么叫做从灵魂深处传来地痛苦。双方撕扯着，搏斗着，纠缠着，犹如血肉和骨骼被强行分离。

　　那执念蠢蠢欲动，恋恋不舍，不愿回到原本的地方。但是终究还是妥协了……

　　师父的脸色很不好。苍白的很。

　　但是他却是笑的开心，说，他会再来找我地，在这之前，我不许死。

　　然后他走了，我知道他伤的很重。

　　他只告诉我，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没有说他也需要付出代价。自作自受的恶果怕是严重的很。他的虚弱是我以前所不敢想象的……

　　可是，我仍旧不能原谅他。

　　不是错了，就可以弥补的。何况。他认为他错了么？他没有，他只是觉得，这样也许更有意思罢了……他只是不认输，那个让他改变主意地。依旧不是我，而是天道！

　　师父，愿你再也见不到我。

　　从那天后，连玉儿也都没有来过了。柳已经放下话，我想恐怕不会再有人来这里了。想来之前玉儿能来，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自不会寻死，但是能活多长时间，却不是我能决定的。

　　右手完全没有知觉。这就是代价中最明显的一点吧。还有更多的，会在我的余生中体现出现。当日师父来的时候，这只手臂已经是保不住了，只能连同执念一起被驱除。就像是神经彻底的被截断，看起来毫无损伤，实则已经无法可治。不过至少。看起来正常多了。

　　我的身体一下子虚弱起来。用病入膏肓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到后来。连门都没有出了。只要一吹风，就会发烧头痛，简直是生不如死。

　　但是越是痛苦，我便越是解脱的很。师父你就算想到了这些又如何，你终究不能就这样带我走，而我只要留在这里，恐怕难逃一死。

　　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父亲母亲还有柳都不会有事，美梦终于成真了，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天地变色。

　　而我终于可以安心了，不用担心沾染鲜血。从现在起，我再不想杀人了，杀了太多，原来也是会厌倦地。

　　这一次，我要安静的等待。直到最后……

　　每每这样想着，便觉得千年来，第一次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只要你们开心，我就幸福。我可以睡好觉，不做噩梦。就算再痛苦也可以笑着去忍受。

　　真的，像是做梦……

　　我撕下破掉地衣袖，沾着药将伤口胡乱的包扎了一下。就在那次的第二天，柳就差人送了药来，只是人再没有出现。

　　我想，他这次是要彻底的隔绝我的存在了。我想想也好，一时间也无法面对。哪怕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也害怕。

　　有的东西，来的太容易了，让人不敢相信。我的勇气并没有随着事情地解决而回来，反正真正的一泄千里，再也不在了。

　　除了那个不敢和我多说一句话的老仆人，这些天我再没有看到过别人。身体的伤势没有一点的好转，每次睡觉，都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

　　可是每次我都能再睁开眼睛。不过，我想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唯一地遗憾，怕是死前都不能见他们一面。我是不能请求他们地原谅了……

　　有时无聊的很，就会睁着眼睛，漫无目地的看着房顶。脑子里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将自己的人生重新回忆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真是可惜。

　　时间在流逝，一起流逝的还有我的生命。

　　有一次，我睡觉醒来，就看到旁边围了一堆的人，但是除了柳，我一个都不认识。从他们看我的眼光，我知道他们一定不是来看望我的。

　　不过我还是笑了笑，我笑的很轻松。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压在心头的东西……

　　柳的脸色很是阴沉，看了看我，又和旁边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我觉得累，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再睁开，发现他们还在。微微有些疑惑，然后我就看到柳咧开嘴角笑，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又或许是解脱。

　　我看到他们退了出去，又进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俊美的面容，冷冽的笑。那模样我觉得十分的熟悉，只看了一眼，就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想了半晌，这是谁？他为什么可以这样的勾动我的心情。心里泛起一股复杂的思绪，这是在师父走后再也没有过的。难受，后悔，愧疚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纠缠在一起，让我移不开眼睛……

　　可是在他的脸上，除了冷漠我什么都看不到。

　　眨了眨眼，我恍然大悟。难怪想不起他是谁，原来是一个本该死了的人……

　　http://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