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通往死刑架上的电梯

　　29、通往死刑架上的电梯

　　有一天，菲菲买了一件红色的带着漂亮图案的短袖衬衫给我，非常合身。阿发说太花了，不适合我。我却喜欢得要命。我穿着它站在镜子前不断地打量着自己，摆着各种造型，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在心里问自己，我是谁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还是我，kingkong很特别的kingkong。

　　那天下午，我和阿发两个人在我的宿舍看了一张名叫《通往死刑架上的电梯》的电影，那是一部黑白胶片的法国的老片子，故事很有意思，讲一位有夫之妇和情人合谋谋杀了她的丈夫，他们几乎将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却因为一根遗忘在凶案现场的绳索，而让作为杀手的情人困在了电梯中，随后，一切陷入失控---------，说不清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电影，喜欢里面那些有着疯狂的想法的倒霉蛋。

　　那段时间阿发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很亢奋，眼睛里唰唰地放着光，不苟言笑，酷得很。他花了两天时间，蹲点埋伏，隐藏跟踪，终于把老杨的作息时间查得一清二楚，我和阿发以及冰阳经过周密地策划，决定在星期三晚上动手。到时冰阳，在关键时刻，突然情绪反常，嘟嘟囔囔地说要陪某某学妹去趟杭州。他的话，让我非常生气，我很想找把刀砍了了他。冰阳是个聪明人，马上就看出我的脸色，慌乱改口，去他妈的，让那个小妖精自己去吧，他已经戒色了。过了会儿，冰阳小声地对我说，为了什么啊，kingkong,再过几天你就毕业了，安安静静地走不是挺好吗。我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

　　菲菲那边进展得很顺利，她给阿发打来电话说，经过几天的短信聊天，“标志医生”想请她吃饭，时间也是星期三晚上，6：30，地点是伯顿西餐厅。

　　星期三晚上，我们分组行动。菲菲扮演成“刘亦菲”赴“标志医生”的约会。我和阿发以及冰阳先赶到了常去的那家电子游戏城玩了2个多小时的游戏，然后，步行来到中兴路后街，时间大约是21：35，离老杨下班还有20几分钟，然后我们进了大厦停车场，阿发很快就找到了老杨的坐骑——那辆奥德塞牌电动车，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示意阿发可以动手了，阿发马上拿出刀子，两三下就把电动车的车座给毁了，里面的海绵像一窝等待母亲喂食的小燕子张开的嘴巴，从里面翻出来，冰阳不慌不忙地从包里取出用可口可乐瓶子装满的汽油，全部倒在电动车上，然后，阿发打着打火机往车上一扔，整个车子腾地着起火来，随后，我们迅速地逃离现场。我们跑到停车场对面的马路上，在一个新疆人摆的羊肉串摊前买了10几串羊肉串，一边吃一边等着接下来的好戏，快到10点的时候，老杨果然走出了大厦，进了停车场，过了几分钟我门看到老杨气急败坏的跑出来，站在大厦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之后，开始破口大骂，他就像一只被气炸了肺的驴子。

　　快11点的时候，我们赶回了冰阳租的房子，阿发给菲菲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们打扫完卫生，已经收工了。等菲菲的时候，阿发和冰阳还沉浸在刚才的快感之中，学着老杨像愤怒的驴子蹬蹄子尥蹶子，我却没他们那么开心，一边抽着烟，一边留意着窗外，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我见一辆车慢慢驶进巷子，我马上提醒阿发和冰阳菲菲回来了，我们赶快关了灯，躲在窗帘后，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果然是“标志医生”开着车子，把菲菲送回来了。冰阳小声的在我耳边嘀咕说，哦，这个傻逼，呦呦，好象有点依依不舍哦，啧啧，看他笑得多他妈的恶心，这个老**，看我将来怎么收拾他。我说，你他妈的别说了好吗。他就把嘴巴闭上了。我们看到菲菲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朝楼上看了看，随后，菲菲冲他挥了挥手就上楼来了，“标志医生”一直看着她，又迟疑了片刻，才上车，走了。

　　清纯动人的菲菲进了房间，一把扯掉假头套，开口就是一句，他妈的。那场景现在想起来真有点超现实。把我们所有的人都逗笑了。菲菲一把抢过我嘴上的烟，说，妈了个逼的，憋死我了，然后，狠狠地吸了两口，又问冰阳有没有可乐，给她弄两瓶，她渴死了，冰阳说，没有可乐了，只有啤酒，她说，啤酒更好，拿来。我像太监一样瘪着嗓子在一边嚷着，小发子，赶紧着，给老佛爷拿拿肩，阿发连忙应声，喳，然后躬着小腰小跑到菲菲背后，结果刚给菲菲拿了两下，菲菲就不耐烦地甩开阿发的手，嚷到，把你的爪子拿开吧，大热的天，你想热死我啊。冰阳递给她啤酒，然后问她，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菲菲说，他妈的，这个该死的假发热死我了，可别等到星期六了，干脆你们现在出去把他做了，我可不想再糟这份罪了。我问，怎么了，晚上进展得不顺吗。她喝了一大口啤酒，说，顺到是很顺的，就是他很讨厌，整个晚上问个不停的问我，烦得要命。我说，他都问你什么了。菲菲没有马上回答我，把烟头扔在空酒瓶里，然后手指打了个响儿，示意我再给她一根烟，阿发给她点上，她吸了一口之后，才来了精神，跟我们形容起，和“标致医生”晚上吃饭的情形。

　　在那个晚上菲菲的表演，用她的话来说，够得上经典。整晚她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涉世不深青涩羞怯的少女，正在试图突破自我完成少女向女人的转化，虽然言语举止显露出一些笨拙，但那是恰如其分的可爱。我拍手叫好，说，绝了，她对人物的把握，准确得超乎想象，绝对的方法派，堪称女版德尼罗，她问我，德尼罗是谁。我说，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就当他是一蒙古人，德德玛她二大爷，你接着说吧。菲菲接下来告诉我们，“标致医生”到是温柔的男人，特让人腻味，开始问她，牙还痛吗，她就回答说不痛了，他又嘱咐吃东西一定注意啊，太冷太热对牙都不好，然后她就笑了，说知道了，说他怎么把她当下孩子啊，他就说，她本来就是小孩子啊，她有点不开心了，说，怎么都把她当小孩子，人家都21岁了，他就笑了（估计心理肯定在窃喜呢，觉得是啊人家已经是女人了，到了要男人来泡的年纪了，他不来泡肯定也有别的男人来泡的，当时菲菲的心里就是这样揣摩他的），接着他就说，21岁是不小了，过去她这个年纪都可以当祖母了，后来，他又问，已经有男朋友了吗，她就说，有啊。他的脸上立刻就表现出很诧异的神情，很快又闪过一些失望，她就笑了，说，骗他的，她没有男朋友，他又换了情绪问，为什么没找啊，她们学校不是很多女孩子都有男朋友的吗，她奴了奴嘴说，她才不要在大学里找男朋友找呢，学校的男生她一个都看不上，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就会装酷，换女朋友像换拖鞋，从来不把钱当钱，自己又不赚钱，一点都不知道赚钱的辛苦，一点都不成熟。他很惊讶，又问，她成熟吗，她会赚钱吗。她就说，她觉得自己是成熟的，她家境不好，家里供她读书很困难，她现在每个星期都要去做家教去打工才能对付一个月的生活费。他说，看不出啊，她这样坚强，难得，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然后，她就说，这里比她家那边要好，将来不打算回江西了，不知道毕业时这边工作好不好找。他又说，应该没问题的，到时他一定帮忙的。然后她就笑了，说，谢谢，不过请他放心，她知道很多事还是要靠自己的，她会很努力的，她还说她相信天道酬勤。从他的眼神里，菲菲感觉他已经喜欢上他了。然后，菲菲就说，她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有点好笑，很认真的样子，不过很亲切，他笑了笑，然后说，其实自己知道他不属于讨人喜欢的那种男人，他不够浪漫，他不太会张扬，菲菲马上接过他的话，说，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话说完菲菲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然后，很羞涩地说，哦，哦，她的意思是说，这样的男人成熟稳重。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他大概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人沉默了好久，后来，他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这家餐馆的环境很好啊，菲菲抬起头随意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接着他说，他喜欢这样的环境，接着他情不自禁地抱怨生活的环境，生活的苦闷，他的工作，接着他谈到了他的家庭，他说起了他的老婆是如何不理解他，嫌他赚钱太少，拿他的一个同学和他比，说人家当初比他差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可如今人家和欧洲人作生意，现在人家老婆已经开上甲壳虫mini cooper ，而他老婆还要每天挤公交车-------后来，菲菲说，她听得都要打瞌睡了，而且她烟瘾犯了，假头套里面她已经出了一脑袋汗，她真怕再过一会儿，她就坚持不住了，幸好那时阿发的短信发了过来，她马上就对“标致医生”说，她该回去了，“标致医生”说他送她回学校。菲菲说，她最近没住在学校，她需要打工赚钱，住学校很不方便，所以，和同学一起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子。于是，“标致医生”就把菲菲送回了冰阳的家里。

　　菲菲问老杨那边处理的如何。我刚要开口，冰阳和阿发已经学起老杨，像愤怒的驴子蹬蹄子尥蹶子。

　　那真是个令人愉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