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不是所有人都是忘恩负义

　　冯家，冯七已经离开三天了。整个苎麻镇都被甘家给控制了，外面的消息根本传不进来，冯君岩心里边总有不祥的预感。

　　甘家仍旧在路口堵着，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冯家人仍然与甘家人对峙着，挑衅的事情并没有停止，甘家还是像两日前一样的嚣张，不停地想激怒冯家人。冯家的年轻人早已忍不住甘家的挑衅，可是一切都被冯道给压了下来。

　　现在冯家对上来势汹汹的甘家，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没有胜算。所以冯家决绝对不能落了把柄到甘家手里。虽然不知道甘家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既然甘家没有进一步动作，就意味着冯家还有可能度过这一次的危机。

　　只要等冯七把粮食带回来，甘家还能堵上一年半载不成？半个月绝对是镇内各家族最大的容忍限度了。只要冯顺能见到孙申，冯家就能破坏甘家的企图，冯家也就能暂时安宁了。

　　现在冯家人需要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少族长，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刘家的信息，看来刘家并没有派人前来。现在已经第二天了，刘家应该早就知道我们冯家被围的消息了，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派人前来，想来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了，刘家人真不是东西。”

　　冯兵再一次来到了冯君岩面前，气愤的对冯君岩汇报了自己得来的消息。他已经观察了两天了，可是一点刘家的信息都没发现，很显然刘家并没有派人前来。对于刘家的背叛，冯兵心里边简直气坏了。

　　自从甘家围住冯家之后，冯家就再也收不到外面的消息。虽然已经拍了张顺前去郡城，可是冯君岩并不放心。原本还想着等刘家得知消息之后，通过他们的手里把消息传出去，或者从他们那里打听冯七的消息，没想到刘家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冯家附近，看来是冯君岩太乐观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刘家做出这个选择也不能全怪他们，这一次甘家势在必得，想来刘家现在也自身难保。这些年因为冯刘亲近，甘家一直防着刘家，此时廖家应该已经出现在刘家门口了。

　　这一次是我大意了，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实力太过弱小了，刘家会背叛也不意外。现在的刘家当家人，毕竟不是刘叔父，他们不相信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是正常。”

　　冯君岩对于冯兵的气愤可以理解，这么多代的交情，现在说分就分，的确让一心把刘家当铁兄弟的冯家人难受。虽然对于刘家的选择并不意外，不过他也没想到刘家会做的这么绝情，数百年的情谊，连告诉也没告诉一声，虽然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心里头却依旧有些堵得慌。

　　“少族长，江娘子又来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是不是见一见。”

　　冯兵见冯君岩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从甘家堵住路口之后，江氏就一直想见冯君岩，不过因为形势严峻，再加上冯君岩并不想在江氏等人面前露怯，所以一直推脱，现在江氏又一次上门，看来是躲不掉了。

　　“好吧，既然来了，那就见吧，我亲自去接。”

　　思虑良久之后，冯君岩还是决定见上一见，冯家落得现在这个地步，跟江氏这些人多少也有些关系，江氏这次来肯定以此有关。而且，这段日子以来，冯君岩早就发现，江氏这人并不简单，说不定她还真有什么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再不济，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冯君岩照顾不了那帮女子了，也得给她们找一个出路。当初既然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人家，现在弄成这样，也得给别人一个说法。

　　门外，一身寻常麻布衣衫的江氏正牵着女儿六娘的手站在门口。此时的江氏脸上早已不见了当初时不时地露出来的死气，神情了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因为接连的劳作，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了些，穿上一身粗衣，反倒与寻常的农妇相差无几。若不是脸上里不时闪现的担忧和深邃的眼神，让人可以察觉到些许不同，没有人会认为她是带着近百女子重新站起来面对生活的女豪杰。

　　身边的小六娘也忘记了当初的那一幕幕不堪回事的记忆，重新变得活泼起来，此时的小姑娘拉着自己母亲的手，嘟着嘴，很是不满。

　　“阿母，岩哥哥这次还不见我们吗？六娘想跟沙漏姐姐玩。”

　　小六娘不满的看着冯君岩家的大门，外面根本就没有人守着，阿母却老是不让自己进去。以前自己来找沙漏姐姐玩，都不用在外面等。还有，岩哥哥也不知道去哪了，老是不在家，都怪外面那群坏人，要不是他们在外面捣乱，岩哥哥才不会一直没时间。因为这些坏人吵闹，六娘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

　　“好了。六娘，这次你岩哥哥一定在家。进门一定要先告知主人，这是礼仪知道吗？”

　　江氏看着现在已经变得跟寻常小孩子差不多的女儿，心里也很高兴。除非有人特意吓她，不然她都不会再想起当初的事情了。这个事情，让一直担心女儿的江氏放下了心来。

　　庄子里边，除了江氏这些人和冯君岩冯兵之外，根本没有会知道江氏这些人的遭遇。冯君岩和冯兵二人一直对她们无微不至，她们自己更不会愿意想起当初的遭遇，在冯家庄的人眼里，江氏她们只是一群因为战乱遭受苦难的，长得好看一些的女子，没有人会因为她们的遭遇而歧视她们，新的生活让她们对为了逐渐有了希望。

　　对于冯君岩，江氏这些女子是感激的。这个年少的族长，一直以来的作为无一不在显示着他对她们这群女子尊敬。为了不刺激到她们，任何可能会刺激到她们的言语都尽量避免出现在她们的谈话中；为了让她们能尽快的回归生活，直接把她们当成亲人一样，不惜代价的给她们建造房子，购买生活用具，发放粮食；为了能让她们尽快忘记过去，直接把族内的天地分给她们耕种。虽然不知道他最后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可是江氏可以从冯家人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这个少年所遭受的压力。

　　江氏可以感受到他对于自己这群女子发自内心的尊敬，并没有因为她们的遭遇而歧视她们。想起当初在九真城时，这位还没有成为族长的小郎君，知道自己这些女子里边有人因为发现自己怀了肮脏的血脉时偷偷地落胎，因此而伤了身子的时候。小郎君对着自己这群人打骂的样子，江氏心里就感觉有些好笑。

　　“自己这些女子都是炎黄贵胄的血脉，华夏苗裔的高贵女子，能选择的时候，怎么会允许自己留下肮脏的野人孩子。难道遭受了折磨还要给自己把耻辱养大吗？说这不怪我们，孩子是无辜的，生下来他养。可是我们也是有骨气的，一两个月的虚弱还受不了不成？难道还要让我们一辈子受折磨？

　　再说了，你一个小小年纪的小郎君，给这么多人当爹，你不丢人，我们还丢人呢。你这么对我们，我们总不能老让你受罪。何况，你也给小产的她们，提供了你最大的帮助，我们总应该为你考虑下。”江氏想着自己这些人之所以最后之所以跟冯君岩来合浦的原因，冯君岩就出现在了门口，小六娘一见冯君岩出现，立马就扑到了他身上。

　　“岩哥哥，你终于在家了，六娘都来了好几次了，每次你都不在家，阿母还不允许我进去找沙漏姐姐玩。”六娘被冯君岩扶住，牵着小手，不高兴的看着二人。

　　“江姨，你来了。进屋里坐吧。”冯君岩安慰好小六娘，就把江氏迎了进去。然后就让冯兵呆着小六娘到了后院去找自己妹妹玩了。

　　“江姨，你这次有什么事情吗？姐姐们在庄内没什么事吧。”在甘家堵住路口之后，冯君岩就把江氏这些女子集中到了祠堂外面。冯家的祠堂三进三出，虽然不能进里面，可是围着祠堂四周还有很多房子，容下她们这么多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让小郎君你费心了，我们没事，庄子里的人对我们都很好。”

　　江氏说的没错，自从那次冯君岩扯虎皮做大旗之后，江氏这群被误以为是杜慧期安排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受冯家人的关照，特别是作为领头人的江氏，更是得到了不次于冯君岩这位族长的尊敬。

　　“江姨，说了多少遍了，不用小郎君小郎君的称呼我。直接叫我君岩就好。”因为还没有加冠，冯君岩并没有取字，所以一般人都直接称呼他君岩。不过冯君岩说了很多次，江氏却一直没有改变，现在冯君岩再一次提出了，江氏也感觉如果再这样称呼会让人感觉有点距离的江氏，这次就没有再拒绝。

　　“好吧，君岩。这两天你一直躲着我，是不是因为庄子外的那一群人。”

　　改变之后，江氏也没有再客气，直接就提出了问题。两天前，江氏等人就是因为庄外的人而转移到冯家的祠堂，对于庄子外面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江姨你是说庄外那些甘家人？不满江姨，这次确实有些麻烦，外面的人是镇里边另一个家族甘家的人，我们冯家跟他们是世仇了，这一次来者不善，让江姨和各位姐姐们担心了。不过江姨你回去告诉各位姐姐，这件事情我们会解决的，这段日子可能会艰苦一些，还请江姨见谅。这段日子可能没法出庄，不过正好培育的稻苗正好可以移栽，趁着这次机会把那几亩地给插秧了。”

　　为了不让江氏这些人多想，冯君岩这能给她们另外找点事来转移目标。这些人刚刚安定下来，不同于冯家庄其他人，虽然接下来会压力大一些，但是有家人，并不会太敏感。

　　江氏见冯君岩想转移话题，可是她这次心意已决，并没有因为冯君岩的这话而改变自己的来意。

　　“君岩你跟我实话实说，这件事是不是与我们有关？庄子里现在是不是快没粮了？”

　　昨天坚持了两个月的一日三餐，突然有回到了一日两餐，原本的白米饭也换成了稀饭。江氏若还看不出粮食出问题就怪了。

　　“江姨这事情与你们无关，甘家这次处心积虑，不管有没有你们，这事情也早晚会发生。至于粮食，不满江姨，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族内现在的粮食最多只能坚持不到一个月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前去买粮了，只要坚持半个月，问题就解决了。”

　　冯君岩并没有瞒着江氏，庄内粮食缺少的事情，现在已经满不了别人了。为了能坚持的久一些，昨日冯家庄就开始把庄内的粮食集中起来。从一日三餐变回一日两餐，把米饭变成了稀饭，就为了能够坚持的久一些。

　　“君岩不用宽慰我，事情到底如何我们心里有数。我们这群人这几个月来，每天除了白吃饭，根本没有给冯家带来任何一点收入，若不是这些日子以来，把粮食和物资都拿出来支持我们这群人，必然不会这么快就缺少粮食。”

　　对于冯君岩的安慰，江氏并没有接受。从跟着冯君岩回到冯家庄以来，江氏这群人除了平时会纺线，晒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外，基本就在构建自己的住处。可以说基本没有产生什么劳动价值，一直就是没有回报的投入。

　　这也是当初冯思青等人，为什么会那么反对冯君岩的原因。为了一群外人，无限制的投入物资，若不是看在这些人都是弱女子的份上，冯思青这些人早就得要求把她们赶出去了。合浦养不活白吃饭的人，冯家庄也容不下那么多吃干饭的人。饿死人这种事每年都不知道发生多少，就算是美娇娘又如何，不能种粮干活，不要也罢。反正有粮食又不怕没有细君。

　　对于江氏的愧疚，冯君岩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冯君岩对江氏这群女子早已经有所了解了，先不说这些女子个个都长得颇为姿容，自说冯君岩通过冯沙漏知道的，这群女子里边居然有差不多十人识字就已经让冯君岩动容了。这可是晋朝，不到八十个女子之中有八分之一的女子识字，这是什么概念。单单是这些识字的女子就已经能够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投资这些女子了。

　　为了他的星辰大海，普及教育是必然的，可是教师在这个时代是稀缺的资源，为了这未来的园丁，区区一个冯家庄，冯君岩根本不在乎。无论什么时候，人才都是最宝贵的，何况女子本来就是应该得到没有原则的宠爱的。大晋缺少人口，冯君岩也缺少人口，而人口的多少，取决于母亲的多少。更何况，男人不就是要保护女人的吗？只为了男人这两个字，冯君岩也不能把责任赖到女人头上去。

　　“江姨你不用再说了，我既然答应了要照顾好你们，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何况其实我也不全是好心，我也存着利用你们的心思。以后说不定还要麻烦你们呢。现在除了问题，还要连累你们跟着我一起受罪，说起来还是我失信了。”

　　对于江氏这些人，冯君岩心里边还真有点愧疚的，若是冯家这次出事了，自己短时间内可能真的没有太大的能力顾及到她们了。说好了要照顾她们，现在眼看就要食言。这也是为什么冯君岩这两天一直躲着江氏的一个原因。

　　“小郎君此言差矣，若不是得小郎君收留，我们这群女子如今还不知下场如何，不说受人冷眼，说不定落入他人手里，成了别人玩物也不一定。哪来现在的安宁。”

　　江氏一急，小郎君的称呼又蹦了出来。她可没有说笑话，这些日子以来，可是说是她们这群女子过得最为顺心的一段日子里。因为冯君岩的照顾，让她们真的感觉到了他对女子的平等尊敬。

　　“我这次来就是代表我们七十七人，向小郎君你表达我们的决心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愿意站在小郎君你这边，就算是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们也情愿跟着小郎君你。我们不怕死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小郎君你尽管吩咐好了。”江氏见冯君岩不言语，直接就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冯君岩从江氏的话语中听出了她所说的都是心里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边的感受。自己当日收留江氏这些人，更多的只是因为怜惜这些女子，怕她们想不开，所以才决定的收留她们的。这一切更多的只是权宜之计，根本没行到最后会弄巧成拙。至于接下来的投资，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冯君岩心里一直都认为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做的，现在江氏这些人居然愿意把命交给自己。

　　一边是十数代交情一朝断绝，一边是举手之劳同生共死，巨大的反差让冯君岩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美人恩重，这一次的美人恩，可真是不一般的重啊。

　　冯君岩正在感慨刘家和江氏等人的对比的时候，刘家刘同的院内同样发生着一场关于信义的决定。

　　刘同和刘义面前，正站着七八个刘家的年轻人，而昨日对廖家反应最激烈的刘武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