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只要能让我在她身边

　　==悟空==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苍茫记忆之海，平静表面之下，早已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既不是四分五裂，也不是七零八落，而是连残渣都不剩的虚无。那仅存的表面，却在我见到一个女孩的时候，无端地开始暗流涌动，开始翻起浪花，开始沸腾，开始沦陷。

　　我知道，记忆的空洞使我恐惧，所以我无可抑制地想要寻求慰藉。而这时出现在我视线中的我的公主，我的天使，我的女神，她就像带有异香的鸩酒，让人明知其有毒，却仍想一饮而尽，而我则是扑火的飞蛾，总也忍不住飞向虚伪的希望。

　　是的，她就是火，点燃（light）了我。所以，我在冲动之下，不顾一切，做出了“一见钟情”的表白。现在想来这表白实在是太富冲击性了，连我都怀疑当时自己是怎样才能说出这种不经大脑的话来。这天晚上，我似乎睡着了，又似乎一直醒着。脑海中浮现的一直是莉娜转身跑远的那一幕。她是生气了吗？大概害羞的成分要多一些？还是说仅仅只是需要一点冷静的时间？总之，这算是造成坏印象了吧！

　　必须道歉！否则今后关系想要修复的话，就会像刚刚结冰的水面行走一般，稍有不慎，便失足落水。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扭曲的自尊心在作祟。

　　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情，在即将天亮的时候，我悄悄走到莉娜的房间外。据我估计，这时她应该还没醒。可是当我推开门的时候，天哪，我看到了什么！背对我的莉娜正在抖开折好的长袍，长袍鼓动，卷起的风凌乱了她匹练般的长发。火红的长发在月色的掩映下散发着内敛的诱惑。在那飞扬的长发之后，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此时只穿着棉质短裤，胸部缠着几圈裹胸布——这样，窄小的双肩，光滑的后背，纤细的腰肢，紧实的大腿，修长的小腿，精致的双足，这些全部，尽收我眼底，长发的半遮半掩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几分诱惑。

　　我没有动，不敢动，不记得要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就那样站着，看着莉娜双手各执长袍一襟，将长袍翻转，同时转身，顺着长袍的飘动，左手钻入袖子然后伸出，抓住右襟，曲起右手准备套上袖子。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在这个瞬间，我得以窥见她毫无遮掩的迷人的锁骨，只隔几层布料的饱满的胸部，还有丝绸般柔滑的平坦的小腹。也是在这个瞬间，她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愣愣地看着我，眼中是一分茫然，两分不解，三分羞恼，以及四分盛怒。

　　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她的秀发上，她的脸渐渐涨成自己头发的颜色，她的嘴渐渐张到自己拳头的大小，大概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发出一声尖叫。被刚才的惊艳冲击的七荤八素的我，用仅存的意识得到一个结论，这一声尖叫，能够完美覆盖整个矮人部落，甚至还可以向外延伸出几十米才无法听清。

　　等到我重新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我听到了“开始”的声音，也注意到了闪电魔法。我环顾四周，怎么看都像是我不得不跟面前的猪较量一番的样子。原因猜也猜得到。不行，这是绝对不能参与的比试！这是个误会！这必须是个误会！一旦我动手，就等于承认我意图不轨——开什么玩笑！

　　“等等！不听我解释一下么？”我这样问了，得到的回答是我意料到了的，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么，要站着不动挨打么？不行，这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心虚了？何况，这头猪的架势，真的要打死人啊？

　　不能动手，也不能输！所以，只能躲。

　　看这头猪的动作，体力消耗真大。大概他会比我先体力透支吧？消耗战？真是讽刺！幸好身体状态不错，闪避起来居然毫不费力了。时间匆匆而逝，情况一直没什么大的变化，看样子能行。

　　等等！这头猪在干什么？转过去了？背上的毛都开始震，怎么回事？不行，要糟！等到我开始后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几乎同时到达的有13支刚毛，头附近有3支，胸前2支，左腹2支较远，右腹1支靠近中央，左右腿附近各有2支，还有1支大概在右手平伸处。完全封死了所有闪避路线。可恶！这样不就输了吗？我的节操！我的名誉！我的清白！

　　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好像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死。现在胸前有1支直指心脏，弯腰已经来不及了；向左闪避，这支刚毛会毫无悬念地洞穿右肺；如果全身右移躲过，原本偏出的1支就会射向头部，在右移同时后仰的话，会有1支刺向咽喉；如果靠下蹲来化解，原本在右侧大腿处的刚毛就会悉数扎入腹中；若是直接跳起，目测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得交代了。

　　麻烦！麻烦！麻烦！快想出办法来啊！想不出来真的会死的啊！

　　……习惯一般，我的思绪又飘远了……

　　听说，人在临死前会追忆人生，过往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飞速地在记忆的舞台切换，主角是自己，配角轮轴换。我似乎也应该学学这种做法——这时我才想起，自己的记忆只有这几天，之前的都是七零八落的片段以及概念性的事物，就好像茫茫夜空中的碎星，灿烂却残破。白天就不一样，虽然有东西遮挡就会投下阴影，但是总体上来看，阳光是普遍的、连贯的、稳定的。那么，只能藏在暗处的我就算现在死掉，也不会有什么留恋吧！可是，我向往光明，我相信黎明即将到来，就算没有过去，我也可以创造未来。我的未来，会怎样呢？大概是陪伴在莉娜的身边，每当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挺身而出，保护她，照顾她，安慰她，拥抱她，亲吻她……呃，也许不会有这种机会。更多时候，我应该会变成空气一般的存在，她看不到我，接触不到我，但是能感受到我，我们之间可以用语音沟通，我们甚至可以用心灵交流……

　　是的，我不畏惧死亡，只要能让我在她身边；我可以付出一切，只要能让我在她身边；我会努力做到一切，只要能让我在她身边。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种无法形容的信息冲击抵达我的脑海，告诉我：“契约成立。契约内容：以自身全部的存在以及未来为代价，获得终身陪伴半精灵的莉娜的资格。契约将无法解除。契约者：来自异世界的悟空。缔结者：世界。”

　　然后，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使用这种技巧：创造一个自己的分身。与此同时，我确实这样做了。其结果就是，一个与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存在在我身前凭空幻化出来，并实体化，让攒射的刚毛，除了射偏的，全都刺入他的身体。

　　我以为会鲜血四溅，但是没有。只听得“砰”的一声，分身爆散，那些刚毛则疏疏落落地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环顾四周，尽是瞪大的双眼与捂紧的嘴巴。

　　换作我，我也会是这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