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动咖啡馆 二

　　我也随着栞的目光看过去。这里摆着几个很大的咖啡机，后面的格子里也放满了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有人打理才对。但是，在我的视线里没有看到任何人。正在这里，我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回答。

　　“好的……客人……”

　　我被那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明明这什么人都没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声音呢？再一看，之间栞之前翻看的那一份菜单正在缓缓地在桌面上移动。准确来讲，似乎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手在拽着菜单。菜单的一部分已经飞出了柜台，就快要落到柜台里了。我立刻明白了，一定是有鬼魂在拽着这个菜单。

　　虽然是知道了有鬼魂，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来之前已经有了遇到鬼的心理准备，更重要的是这个鬼魂一本正经在咖啡店之中工作不是么？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无害的鬼。我想到这里，不由地想要恶作剧一下。我拉住了菜单的一角，菜单不在移动了。我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在拽着菜单，但是那力量却出乎意料地小。

　　“为什么拽不动了？”

　　鬼魂好像没有察觉到我。我有些好奇地探出身子，往菜单的另一边看。突然，我和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撞在了一起。只见在咖啡店柜台里面有一个小女孩踮着脚尖在努力地够着菜单。她长得实在是太矮了，我完全没有发现。我被突然出现的女孩吓了一跳，连忙将抓着菜单的手放开。女孩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将菜单艰难地抽了回去。

　　在收回了菜单之后，小女孩蹲在柜台内开始操纵咖啡机。很快，她就将我和栞的饮品制作出来了，看样子是个老手。她将两杯饮料放到托盘上然后艰难地将托盘往柜台上举。看着她吃力的表情，我连忙将托盘接过来放到了柜台上。

　　“谢谢你。”小女孩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将柜台上的硬币推过来了一部分，“你的那一杯免费。”

　　这个女孩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岁，身上穿着很漂亮的礼服，还有这一头很浓密的黑色长发。小孩子的身材和成人不同，她常常的头发很轻松地披散到了后辈，看起来就像是人偶一样可爱。我本来不想收下这些钱的，但是由于当时太过吃惊，所以没有能回绝。这时，又有客人走到了柜台，随便扔了一些零钱开始点东西。小女孩看见了之后，连忙跑了过去，开始艰难地将那些零钱拨到柜台之中。

　　“诶？东西已经上来了么？”

　　栞好像是才发现一般看了看托盘，然后心满意足地端起来自己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不过就是有点贵。”栞又看了看柜台，“诶？钱也被收回去了。真是奇怪啊，这就是自动咖啡馆吗？”

　　我呆呆地看着栞。

　　“才不是自动的啊？刚才不是有个孩子过来为我们服务的么？”

　　“诶？”栞困惑地看了看我，“哪里有人啊！这个柜台里面分明一直都是空着的。我刚才可是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的！”

　　“如果没有人把饮品端上来的话，为什么你会喝到咖啡啊！”

　　“大概就是突然之间就端上来了吧，或许是鬼魂什么的。”栞耸了耸肩，“我之前一直在仔细观察，没想到只是眨了眨眼睛，眼前就突然端上来了咖啡，而且脸零钱都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就说了，是有一个小孩子把咖啡端过来了啊。”

　　栞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你说的那个小孩子该不会是一个头发垂到后摇的小女孩吧，穿着很华丽的黑色洋装，然后她还把你给的钱退还给你了。”

　　“你这不是看得很清楚么？为什么非要坚持柜台里没有人呢！”

　　栞走到我的面前，将我的头掰向了侧面。之间那里挂了一副壁画，上面画着一个小女孩站在柜台里，正在垫着脚尖将零钱往柜台外面推。柜台另一边的人并没有画出来，所以只能看得到一双手。我走到了那副壁画面前，仔细地查看。的确是刚才在柜台之中的孩子。虽然看上去年纪很小，但是意外地很懂礼貌也很能干。不对，应该注意的点不是这里。为什么我刚才和小女孩的互动会被画在画里，然后挂在墙壁上呢。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作画者在过去知晓呢？我完全弄不懂。难道是我注视着这幅画，导致自己出现了幻觉么？

　　栞似乎对这些事情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自己那杯卡布奇诺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她甚至从背包之中掏出来了一本漫画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什么啊，栞竟然还说我在化学课上看闲书，她自己不也是把漫画书装在包里面带到学校里去了么？这本书或许还是从叔叔的书店之中偷出来了的……

　　“今天的人为什么这么多……”

　　正当我在心里埋怨栞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之前的那个小女孩正坐在柜台之中叹息着。她做的椅子看上去是特别版的儿童座椅，手边也有几个小号的咖啡杯。她看上去很疲惫地将杯子里面的咖啡咽了下去。

　　“那个……打扰一下。”

　　虽然觉得在别人宝贵的休息时间提问不太好，但是我的好奇心已经抑制不住了。小女孩抬眼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能看得见我的人呢。”

　　“我叫宇论纸鱼子，请问您是？”虽然对方比我小，但是很可能是传说之中的幽灵小姐，不能简单依靠着外表判断年龄。我小心地询问着。

　　“你可以叫我硫娜。这个咖啡馆是属于我的。”硫娜一边说着，一边无聊似的拖着腮帮子，“虽说如此，来我这里的顾客大部分都看不到我，这也让我觉得很困扰呢。”

　　我回头看了看正沉浸于漫画书之中的栞，她似乎也完全察觉不到我和硫娜之间的对话。或许在我和硫娜说话的时候，栞也看不见我。

　　“这是为什么呢？”我问道。

　　“很难说，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也有你们自己的原因。”硫娜耸了耸肩，“我来到你们这个时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还是不能很好地融入其中。其实在进入的时候我弄出了一些乱子，作为代价，我需要在这里为你们服务一段时间。不过我想了想，我的生命之中，除了战斗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长，所以我就在这里开了一家咖啡馆。我母亲有一家咖啡馆，我在咖啡馆之中长大，这或许也是我唯一能从事的工作了。”

　　硫娜的话之中充斥着奇幻的色彩，虽然她看上去不到十岁，但她似乎是时空旅人这样神秘的角色。不过，从咖啡馆之中出生的少女为什么会变成除了战斗之外毫无特长的战斗狂人呢？之后又怎么会在不同世界之中穿行呢？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深刻的原因。硫娜看上去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我也就不想问了。

　　“那个，硫娜小姐到底惹了什么麻烦呢？”

　　“就是一些奇怪的事件和现象吧。”硫娜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这个世界非常的不稳定，而我的力量相对于你们世界来说又相当强大，所以我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想法就可能影响这个世界。于是，一不小心就弄出了意外。好在一般人都看不到我，我也没有说话的对象。”

　　“听上去很辛苦呢。”我说到，“没有人和硫娜小姐说话，硫娜小姐不会觉得很寂寞么？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你呢？”

　　“大概是波长的关系吧。”硫娜端起咖啡，小小地抿了一口，“不同的人，能看得到的波长也是不一样的。在你们的观念之中，有很多事情都被归结为常识。而被你们认为是常识的东西，你们就不会去注意他们。其中到底有什么原理，其中到底设计了那些人，那些东西，这些都会被你们忽略掉，将其视作理所当然。为什么天空和大海是蓝色的？为什么一打开水龙头就可以流出水来？你们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于是你们也没有想过去了解为什么在这里可以买到咖啡。你们也就看不到我。”

　　“是这样么？”

　　我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呢？好像和折射和散射有关系，具体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大海是蓝色的——这是因为反射了蓝色的天空么？但是湖水为什么不是蓝色的呢？这些事情我都有些半懂不懂。我每天看到天空和大海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思考过其中的原因。这就是栞看不到硫娜的原因吧。

　　“好了，今天来的人太多了，我累了。”硫娜对我摆了摆手，终结了对话，“现在店里就剩下你和你的朋友了，带着她走吧，顺便把我的店门关了，打烊了。”

　　我离开了柜台，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一幅画前面。不过这幅画不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一幅，而是挂在窗户边，在栞所坐的座位附近。上面画着一个小女孩正懒洋洋地坐在柜台之中喝着咖啡。我瞪大了眼睛。

　　“纸鱼子？我们回去吧。”栞对着我招了招手。

　　“啊……不对！”我这才回归神来，“我的饮料……”

　　“你的饮料我已经帮你喝了。”栞耸了耸肩，“你站在那里已经半个小时了，怎么叫你都没有回应，不能浪费呢。”

　　我再回头一看挂着的吊钟，果然时间已经不早了。硫娜似乎在柜台之中睡着了，我也就遵从这她的意思将咖啡店的门关上。

　　“纸鱼子啊，这家店虽然有点贵，但是饮料的确很好呢。”栞心满意足地拍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下一次再来吧。这本漫画书你也带回家吧。”

　　我接过书来一看，上面还带着标签。

　　“果然你有把叔叔的书偷偷拿走了！”正当我埋怨栞的是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不好！我把那本《完全自动咖啡机的设计方案》落在理科教室了！叔叔要是知道了又会骂我的。”

　　“那就快点回去拿吧，现在还来得及。”栞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