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游览

　　时间平安无事地到了晚上。

　　吃过晚饭，并且欣赏了戏剧表演之后，别墅之中的大家都显得有些昏昏欲睡。剧团在两个小时之前已经离开了。将外来的“下等人”驱逐出去之后的近卫队长显得心情不错。他带着手下的士兵准备在偏房小小地喝几杯。看来对于不懂得欣赏戏剧表演的士兵们来说，酒精才是唯一的娱乐活动。不过福斯托先生似乎认为在别墅之中喝酒不太好。士兵有可能会借着酒劲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而且我们几个地上人都是小孩，不应该在我们面前喝酒。看来海人似乎也有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习俗，就是不知道这里成年到底是几岁。

　　福斯托先生和近卫队长因为喝酒的事争执了起来。最后福斯托先生将近卫队长和士兵们赶出了别墅，让他们到其他地方喝酒了。相应的，这次的酒钱就由福斯托先生全额承担。近卫队长面红耳赤地带着士兵们准备大喝一起，看来还是免费的酒让人最愉快。福斯托先生虽然要大出血，但是我也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不高兴。

　　“请问……”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福斯托对我微微鞠躬，这个人的礼仪依旧很完美。纪代美在观看戏剧的时候吃饱了茶点，现在安详地睡去了。相反，睡饱了的谷川活跃了起来，现在正在抓着另外一个仆人询问海人世界的货币政策。这个人喜欢钱真的只是因为缺乏经费么？最近我开始越来越怀疑这一点了。不过幸好纪代美和谷川轮流睡觉，我才能耳根清净一段时间。

　　我想趁着睡前问问福斯托一些问题。

　　“你是和近卫队长关系不太好么？”

　　“关系不好……看上去确实是这样的吧。”福斯托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我个人对他没有什么成见，不如说是他单方面地很讨厌我。”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问道，“难道是因为权力争夺？身为子爵大人的左膀右臂，你们一个人掌管内务，一个人掌管军队，两边谁也看不起谁。布拉甘萨子爵作为你们的上司，利用你们的纷争相互牵制，以此来驾驭你们的能力……”

　　福斯托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大小姐，您是不是想象得有些太丰富了。”

　　“啊，对不起。”我立刻对福斯托道歉，“这对于你们海人来说一定是很机密的事情吧。我不应该在这里和你说这个的。”

　　“不，大小姐想象得很合理，但是和现实稍微有些差距。”福斯托叹息着摇了摇头，“若是说子爵大人的左膀右臂，我想我远远算不上。近卫队长倒是很仰慕子爵大人，但是子爵大人心里在想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神秘的人。”

　　我回想着几天前和子爵谈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我到时觉得他看起来很开朗，不像是会将事情憋在心里的样子。”

　　“大小姐能喜欢子爵大人那真是太好了。”

　　福斯托对我微微鞠躬，然后闭口不言。之前明明他还点出了子爵神秘莫测。看来福斯托一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谈论下去了。不过正好，我感兴趣的对象也不是布拉甘萨子爵，而是福斯托先生。

　　“那既然没有争宠的原因，为什么近卫队长不喜欢福斯托先生呢？”

　　“我想那一定是因为近卫队长是贵族吧，他是那种等级观念很强的人。”

　　福斯托先生的解释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福斯托先生难道不是贵族么？”我问道，“我记得近卫队长告诉过我，和我们接触的所有人都是贵族。”

　　“哦，你和近卫队长聊过了啊。”福斯托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我，“真是个健谈的大小姐，近卫队长平时可不喜欢和人聊天。”

　　“这样啊……”

　　“另外关于大小姐您的问题，我想我虽然是贵族，但是算不上近卫队长所认可的那种贵族。”

　　“这又作何解？”

　　“我是因为辅佐子爵大人有了功勋，之后被子爵大人赏识封为的贵族。我只不过是爵士，这是最低的爵位，而且没法继承。我出声的时候是平民，我的后代没有特殊情况也依旧是平民，只有我现在才能算得上是贵族。这样的我，一定不符合近卫队长心中贵族的形象。”

　　福斯托先生本来是平民么？这次轮到我有些吃惊了。

　　“从你的礼仪来看，完全看不出来你的平民出身啊。”

　　“因为我很努力地练习过了。”

　　是不是有点太努力了。

　　福斯托先生对我微微躬身，然后小心地退出去了。现在按照海人的观念已经是就寝的时候了。福斯托本人也表示想要回房间休息一下。我抱着纪代美，和谷川一起回到了卧室。虽然来到海人世界的时候有期待过卧室里有一张大床，不过实际这里是三张并排摆放的小床。我摇醒了纪代美，然后让她们去洗澡。大家都洗完澡之后，我们换上了方便活动的衣服。

　　等了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克兰哥哥来了。真没想到克兰哥哥还可以轻松地潜入这里。可能是因为来过一次之后，记住了地形和巡逻的规律。对于他这样的专业刺客来说，去过的地方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秘密了。

　　刺客还真厉害呢。

　　“我们真的能偷偷跑出去么？”

　　纪代美很不信任地看着克兰。不知道为什么纪代美很讨厌他，不如说似乎还有很强的对抗意识。小学女生这难懂啊。

　　“周围的巡逻的士兵很少，没问题的。”克兰自信满满地说道，“而且带你们出去转完之后，我还会在天亮之前将大家送回来。”

　　“为什么士兵很少呢？我们不是重点监视的对象么？”纪代美困惑地问道。

　　“这里还是说成保护比较让人舒服。”谷川插嘴道。

　　到底是见识还是保护其实也无所谓了。纪代美到刚才为止一直都在睡觉，所以不清楚士兵们都跟着近卫队长喝酒去的事情。酒瘾突然犯了真是太好了啊，近卫队长先生。

　　克兰哥哥这次没有穿着那身亮闪闪轻飘飘的戏服，反倒是穿着紧身的潜水衣一般的东西。不过这种衣服反倒是展现出了他中性的一面，很艳丽。似乎是不习惯被人死死地盯着，克兰哥哥有些害羞地别过了脸。

　　“事先告诉大家，我们只要出了这个别墅就需要海之珠。”克兰说道，“但是我没有带那么多海之珠，对于平民来说海之珠也是有配额的。所以我一个人用一颗，你们三个孩子一起用一颗。”

　　“我可以和克兰哥哥一起用一颗么！”

　　“不行！”

　　克兰哥哥好冷漠。

　　不过要是能和纪代美或者是谷川一起用的话，那说不定也是不错的体验呢。看着布拉甘萨子爵戴着海之珠的样子，这个小珠子似乎要放到鼻孔处才行。那么我是不是要和纪代美或者是谷川面对着面贴在一起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地觉得心跳加速。

　　克兰哥哥在拿出了两个海之珠之后，又去除了一根又很多分支的管子。难道是要用这个管子来共享海之珠么。

　　“硫娜……为什么要那么幽怨地看着我？”

　　“没什么……”

　　克兰先生真是不解风情呢。不过和我的是往相反，纪代美似乎舒了一口气。看来妹妹还是很不想和我亲近了。要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恐怕还要画上一段时间。

　　我们一行四个人快速地在别墅之中穿行。谷川显得兴致勃勃，她似乎早就想要看看海人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被关在别墅之中让她心情压抑了很久。纪代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在经过厨房的她还从柜子里抓了一大把点心。什么时候纪代美已经掌握厨房的构造了？或许我的妹妹也有当刺客的潜质。

　　稍微看了看福斯托的房间。那里静悄悄的，福斯托先生似乎已经睡熟。

　　我们戴好海之珠，走出了别墅。不是做气体交换，而是直接从小小的珠子里面吸取氧气，这样的体验真是新奇。那些在病房之中躺着，插着氧气管子的重症患者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感觉呢？不过要是这样久了，说不定会不习惯普通的呼吸。脱离了海水就赶快摘下海之珠吧。

　　克兰带着我们轻松地穿过了海人士兵的巡逻。没有被近卫队长邀请去喝酒的留守士兵看起来情绪很低落，所以我们的逃离也很顺利。走出了别墅林立的贵族区之后，我们来到了街道之上。这里看起来和地上的街道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两旁的道路上有栅栏一样的东西。克兰解释那是方便年老体衰者和孩子行走用的扶手。与此同时，街边还有一些休息站，可以供人歇脚。我们走进去之后，摘掉了海之珠。这下可以交谈了。

　　对于海人来说，现在是晚上，街上基本没有什么人。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些看起来很热闹的地方。我和谷川都想过去看一眼，不过克兰却面有难色。

　　“那个地方是酒吧。”

　　原来如此，是酒吧啊。说不定近卫队长正带着士兵在里面喝酒，我们还是不要去为好。另外我的感觉里，西方的酒吧都是体力劳动者拼酒闹事的地方，我们四个柔弱娇俏的女孩子还是应该远远地绕开。嗯，四个。

　　“那边能去么？”

　　“那里是……”克兰哥哥少见地面红耳赤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地方，就是，只有男人在晚上会去的……”

　　哦哦，是那种地方啊。虽然我已经明白了，但是谷川和纪代美似乎还很困惑。没办法，这里就由我将谜底更进一步地剖析吧。这是为了帮助我的朋友们解惑，绝不是出于欣赏克兰哥哥困扰表情的施虐心态。

　　“那，克兰哥哥你也是男人吧。你晚上也会去么？”

　　“诶？！我，绝对没去过的，从来都没去过的。”克兰哥哥很慌张地摆了摆手，“一直都很忙，所以没有时间去的。”

　　“那么有时间就会去么？”

　　“有时间也不会去的！我对那里根本没有兴趣啊！”

　　克兰哥哥被逼到了绝境，发出了少女一般的尖叫声。真好啊。

　　纪代美似乎已经懂了，她淡定地走过去拍了拍克兰的手背。因为够不到肩膀，所以只能拍手背么？

　　“放心，那个地方的女人没你漂亮，你不用去的。”

　　克兰听了这话，露出了又欣慰又失落的表情，似乎有些迷失了。不过纪代美，为什么你会对那里这么了解啊。看来回去之后必须要加强一下对妹妹的教育工作了。是不是应该让她连续看七百集蓝猫淘气三千问呢？

　　在我们进行着如此这般有趣的对话时，谷川依旧在四下观察着街道。克兰说那里不能去之后，谷川就将精力放到了别的地方。很快她有找到另外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刺客先生，那里能去么！”

　　“是的，我是刺客先生。”

　　藉由谷川的称谓，克兰重新找到了自己身份的定位。他看了看谷川指的位置，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那里我也不建议你们去，那是个很血腥的地方。”

　　“血腥？”谷川困惑地摇了摇头，“我看到那里有很多女人和老人也去了，他们看起来很兴奋。”

　　“虽然如此……”克兰说道，“那里其实是斗兽场。”

　　“斗兽场？”

　　“就是将凶猛的鲨鱼放在一起，引诱他们相互厮杀的地方。一般做法是在两条鲨鱼的身上划开口子。痛苦会让鲨鱼变得凶暴，而血腥味也可以激起他们的捕食**。当然，这些鲨鱼搏杀之前都需要被饿上几天，他们的牙齿都被打磨过，很难咬开对手的皮肤。这样血腥的搏杀就会持续很久，不会出现一击致命的情况。”

　　“这样啊……”谷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真是很血腥。不过这样真的有人会去看么？”

　　“有的人会以此为乐，尤其是贵族。”克兰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我很讨厌，我也建议你们不要去看。”

　　听了克兰的解说，我渐渐若有所悟。酒精，**交易以及血腥场面，这恐怕是古代人们生活之中仅有的娱乐活动了。相对的，看戏读书之类的行为显得太过高雅了。在长时间繁重体力劳动和麻木生活的压迫下，海人们似乎需要更加急切的情绪释放。

　　我们从斗兽场旁边走过，似乎在人们狂热的欢呼之下，隐隐听到了惨叫声。

　　克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虽然我也只是听说，但是据说有时候斗兽场还会安排人相互搏杀。”

　　那我现在听到的就是人的惨叫么？在古罗马，角斗场很普及，在这里也是如此么？

　　“观众们似乎还很喜欢看到人和鲨鱼搏杀。”

　　“人……是不可能打得过鲨鱼的吧。”纪代美觉得很难理解似得说道，“再说了，强迫别人和鲨鱼搏杀，这也太奇怪了吧。”

　　“有时候也不是强迫的。”克兰摇了摇头说道，“角斗者有时候是自愿的，例如无力偿还债务的时候，他们就会卖身到角斗场。”

　　“但是那些角斗者也是人啊，他们也会有兄弟姐妹和家人，他们的家人会多难过啊……”

　　“也仅仅是难过的问题……”

　　克兰的叹了口气。

　　“一个人是打不过鲨鱼的。而且，债务也有连坐制度。如果父亲还不了账，那么儿子就必须要偿还。所以……”

　　“所以……”我代替克兰将剩下的句子不全，“他们会让一家人都上去和鲨鱼搏斗么？”

　　谷川和纪代美都沉默了。她们或许已经开始想象家人们被鲨鱼一个个撕裂的情景了。纪代美呆呆地看着我，我连忙将她搂到怀里。作为姐姐有关系妹妹的义务。另外我觉得纪代美大可以完全放心，我觉得一两条鲨鱼根本打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