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需要治疗么

　　几个男士脱下自己的外套，将黑衣男裹了起来。大概有四个人用脚将他踩在地上。黑衣男脸上都是被玻璃碴挂的伤，他大睁着充血的眼睛，用憎恶的眼神地看向我们所有人。医生的腿伤得有些严重，所以他还坐在地上。他稍微向前探了探身子。

　　“大家……”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大厅里一下子安静地下来。之前坐在角落里面的空气人全部聚集在了大厅的中央。医生和黑衣男的搏斗是一个原因，另外大家也都下意识地要避开突然出现的金属圆筒。医生缓了一下，然后开始继续说道。

　　“大家都有自己的缺陷，我也一样。我不会说请大家团结，但是至少更加文明地解决问题。”医生叹了一口，“我这个人总是会多管闲事，所以才会被周围人讨厌。我说的话都是正确的话，因为正确，所以他们才不爱听。所以，我被抛弃了。谁都看不见我，我也管不了什么闲事了。开始的时候还好，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我觉得穿不穿衣服也无所谓了，反正没有人看我……”

　　人群骚动了一下，一些男人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我和理子相互看了一眼，我们不是男人，衣服对于我们来说相当重要。不过若是不太在意外表的空气人，或许真的会光着身子在街上走。我朝着山田先生的方向看去，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脸。太好了，山田先生有好好地穿着衣服。

　　医生等议论声平息，继续说道。

　　“很快，我就理解到我的行为是错误的。正所谓‘慎独’，如果不被注释，我们的道德水平就会降低。我觉得我能生活在这个时代，接触到这样发达而又开化的文明是很幸运的。我不想回退成茹毛饮血，将剥削奴役视为理所当然的野蛮人。遇到问题就用拳头，不会妥协协商共赢互利，这样做不会觉得羞愧么？”医生耸了耸肩说道，“我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我想尽量让自己是个文明的人。”

　　有的人点头了，还有的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上次试炼的时候医生也在，那么说不定就不会变成残酷的相互厮杀了。医生发现自己的话有了一些效果，他点了点头。

　　“那么我拜托你们，不要让那个男人躺在地上了。”医生指了指黑衣男说道，“他很危险，你们可以把他的手捆上。不过在此之上我们不应该处罚他，或者限制他的自由。我们不是警察，我们没有这个权利。”

　　黑衣男的大部分束缚被解开了，他慢慢地站起来。

　　“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医生说道。

　　“这不就是你们搞的么？”黑衣男嗤笑道，“你们打伤我，然后在治疗我，把我当做是玩具么？”

　　“你也有拒接接受治疗的权利。”医生完全不将黑衣男的讽刺当一回事，“为了大家都能通过这次试炼，就算是多一个人的力量也是好的。”

　　“你话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男的脸一下子僵硬了，周围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我经历过试炼。”医生用迟缓的语气说道，“我幸运地活下来了——不，应该说我们那批人相互帮助，艰难地通过了试炼。我想诸位有很多人是第一次参加试炼，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将我的经验私藏。我觉得大家应该要合作，我们将会面对残忍的‘怪物’。第一个人的力量是战胜不了他们的，只有大家一起才行。我的上一次试炼里，要是大家更团结或许还能再救几个人。”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走了出来，他似乎是个高中生。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各占一半，男女也分配均匀。不知道是所谓的“神”刻意为之，还是某种巧合。高中生像是在上课一样地举手要回答问题，他这个动作让不少人为之一笑。

　　“有什么问题？小弟弟。”

　　“大哥，这个试炼是怎么回事？怪物是什么？我们怎么到这里的？”

　　高中生问了一个很基本的问题。所有人都盯着医生，这也是大家都关注的问题。

　　“试炼就像是神说的那样，是对我们的审判。通过试炼就能活下来。我们是被神传送到这里的，应该是有某种超自然力量。我对此也没有研究。怪物是每次试炼都有的，但是不同的试炼怪物也不一样。这个试炼我也是第一次来，我无法回答你更多问题了。”

　　理子听了医生的话，看了我一眼。我明白理子的意思，这个医生似乎通过了不止一次试炼。他的经验要比我丰富多了。

　　“你说大家要合作，我们合作的话，就都能活下去么？”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少女问道。

　　“我不确定。”医生摇了摇头，“我需要了解了这里的‘规则’之后才能做出推断。但是如果试炼很残酷的话，合作肯定比相互对抗活下来的几率更高。”

　　“规则是什么？”

　　“每个试炼都有自己的法则，比如说怎么做大家才能活下来，比如这里会遇到什么样的怪物。”医生解释道，“在试炼开始之前，神会告诉我们这些必要的信息，然后在开始真正的试炼。现在试炼还没有开始，我们需要做的事仔细了解这次试炼的规则。”

　　我呆了一下，这好像就是“理子”所说的通关条件。

　　“你们那时候没有这种东西么？”理子在我耳边小声地问道。

　　“好像在门口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石碑。”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道，“但是当时光线很昏暗，而且石碑上的文字好像是某种蝌蚪一样的文字，我和前辈都看不懂。后来怪物来了，我们就没时间管这么多了……”

　　“这样啊……”理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要是我们那时候有人能读懂那个文字就好了。”我低垂着头说道，“但是空气人们看过之后，都说看不懂。”

　　“你是这样认为的啊。”理子有微妙的语气回应道。

　　“诶？”

　　“硫娜总是把人考虑得太善良了。”理子说道，“如果操纵我们的是神的话，它应该不会放一块谁都看不懂的石碑。”

　　“那为什么……”

　　“或许有人看懂了却没说出来呢？有人看懂了，却装作看不懂。”

　　“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我诧异地问道。

　　“或许石碑上记录的事情对他有利，他觉得这种事情只要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理子说道，“你们突然会自相残杀，或许也是看过石碑的人诱导的结果。比如试炼石碑上说，只要死掉五个人试炼就结束了。他诱导你们自相残杀，自己却躲在角落，你们死到一定程度就过关了。你和你的前辈也没法确定是不是有人最后躲在昏暗的地下迷宫里吧。”

　　我不由地感觉脊背发冷。

　　空气人们对医生的询问依旧在继续。

　　“试炼什么时候开始？”

　　“可能下一刻就开始，或许还会过一段时间。”医生说道，“不过按照我的经验，必须有空气人正确理解了试炼的规则，试炼才会开始。就像是用什么东西前应该仔细看过说明书——这种感觉。神可能不太喜欢裸考。”

　　医生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但是没有人笑。听到试炼随时可能开始，大家都有些发慌。

　　“怪物很强么？”

　　“怪物基本上一个人是不可能打倒的。”医生解释道，“如果能回避尽量回避，要不然就用计谋困住它。一般来说怪物的智能很低，我们要活用我们的智慧。”

　　“‘规则’在哪里？”

　　“应该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是某种文字说明。”医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尽量找找看……”

　　“是不是那个？”

　　医生的话被带着棒球帽的少女打断了，棒球帽少女指着墙壁上一排led灯。它们就在银白色的金属大门旁边，也就是黑衣男激发开关的位置。在开关发动之后，不仅冒出了很多金属圆筒，led灯显示屏也亮了起来，似乎在滚动着一些文字。不过站在大厅里不是很容易看清楚它们。

　　“或许是，大家探索一下吧，我来帮伤员稍微治疗一下。”

　　医生依旧靠着墙坐着，他的脚腕似乎肿的厉害。之前被打的眼睛女孩的脸被颤了起来，只剩下一双无神的眼睛露在外面，看着甚是骇人。包扎伤口用的布是几个空气人的衬衫。大厅里的温度适中，少件衣服不成问题。很多空气人都去看led灯组成的显示屏了，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那个文字我依旧看不懂。有些地方像是英语，但是明显有很多英语里不会出现的单词。

　　“理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语言么？”

　　“或许是拉丁语。”理子皱着眉头说道，“但是我不懂拉丁语。英语水平很好的人或许能勉强读懂，因为英语很多词根继承了拉丁语，但是我做不到。不过……”

　　“不过？”

　　“明明是用各种超自然力量和怪物的神，竟然会用这种老旧的显示屏传达规则。”

　　这种莫名其妙的混搭感让我也觉得有点好笑，站在旁边的山田先生走到了显示屏下面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母，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也看不懂。事实上大多数空气人都聚在了显示屏旁边，大厅中央只剩下几个人。医生这时候对黑衣男伸出了手。

　　“你需要治疗么？”

　　“我不相信你。”黑衣男似乎恢复了冷静，他死死地盯着医生，“你的手段高明，将我树立成大家的敌人，这样所有人都团结了。你是打倒我的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领导者……”

　　“没错，就是这样。”医生很坦然地说道。

　　“你有什么阴谋？”

　　“我只是想要救更多的人罢了。”医生说道，“有领导者比没有领导者要好，这样活下来的人会变多。民主不过是在物质条件充足时才能实行的高级货色，现在只有****和集权才会让决策变得更有效率。比起没经验的人做领导者，我觉得还是我自己来更好。”

　　黑衣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我，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试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