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长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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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连绵不绝的春雨刚刚经过，空气好像被洗过一样，有一种别样的清澈之感。小镇的集市也在乌云散尽后活跃了起来，菜农将寄放在周围店铺屋檐下的篮子重新摆在了路边，然后让自己的吆喝声顺着小镇空气的上游一直穿到下游。穿着长袍和大衣的人也露出了自己的脸，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商家。这里是大陆中部一座普通的小镇，雨后的阳光让这个小镇重新焕发了身材。

　　泥泞的土地上突然多出来一双纤细的铁靴。铁靴稳稳地踏在了地上，却没法出半点声音。铁靴的主人依旧披着一件长大衣，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隐藏其中，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的下巴。穿着微微沾湿的大衣的她，和周围带着轻松笑意村民有着气氛上的不同。这个人的脚步散漫，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但是她每一步却又异常坚定，这种微妙的矛盾感更让他显得特别。这份特别很快就被路边穿着邋遢长衫的流浪者发现了。

　　“先生，您不想看看自己的前程么？”

　　流浪者将自己粗糙而又沾着泥土的手在闪着油渍光泽的一角上摸了摸，然后从衣兜之中取出了一个包着步的水晶球。他本来就不太伟岸的脸庞有一大半都隐秘在了虬结的黑色胡须之中，皱起来的小眼睛更让他看起来畏缩而又可疑。他将嘴巴张开，吐出一口逼人的臭气，然后这才像是唱戏一般开始了自白。

　　“我之前是个牧师，您知道牧师吧，就是和祭祀差不多的那种人。当然不如祭祀那么伟大了，但是我还是衷心地信奉着双子女神。双子女神一直在我心中。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总之就是一些人诬陷我偷了东西，就把我从教堂里赶出来了。真该死，我选择在教堂之外继续修行……”

　　穿着长袍的人将下巴转向了流浪者，然后又重新迈开了步子。流浪者连忙上前继续说。

　　“您不信吧，小哥。您可以不相信我的经历，但是您看，这个水晶球，这个水晶球是真货啊。它是货真价实的，受过双子女神祭祀祝福的宝贝，从这里面可以看出来您的命运。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

　　长袍人停下了步伐，她驻足仔细看了看流浪者。流浪者觉得这笔生意似乎有点赚头，所以就更加卖力地推销自己。他早就看上了这条肥鱼了。这个长袍人身材高大，步履轻快，应该是个年轻人。他对着最普通的集市也有东张西望，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家伙，最是好骗。若是中奖遇到了外出游离的贵族子弟，只怕是要赚翻，连续喝上好几个星期的好酒。

　　“您想问点什么呢？爱情，或者是事业？您这样英俊的小哥，只怕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但是，长袍人却打断了他。

　　“遗憾，我并不是什么，‘小哥’。”

　　流浪者一愣，虽然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又沙哑，但是他还是发现这个长袍人是一位女性。因为长袍人几乎和青年男性长得一样高，所以流浪者一下子认错了对方的性别。最基本的都搞错了，算命之类的事情当然就进行不下去了。流浪者灰溜溜地转过头，不再劝诱长袍的女人。长袍的女人也并未对他冷嘲热讽——只是旁观的人却爆发出来了剧烈的笑声。

　　只见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捂着脸半弯着腰，他发出来的声音需要仔细听才能将其解读为是笑声。周围的人虽然也觉得这个落魄的牧师有些滑稽，但也并未真的会笑得如此放肆。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与其说是看流浪者笑话，倒不如说是在看这个瘦高个怪异的笑声。流浪者气得咬牙，他决定要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节的男人。但是当那个瘦高个站起来的时候，流浪者又害怕了。这个瘦高个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旁边还有几个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口袋。他的两个手掌被布条包着，眼神也很凶恶，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怎么？你也想给我算命。是么？”瘦高个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用手梳理了一下他带着些银丝的头发，“你看清楚了，我也不是什么‘小哥’。我是你爷爷！”

　　流浪者明显地退缩了，他将手中的水晶球又忘怀里紧紧地塞了塞，生怕瘦高个一生气将他做生意的本钱给砸了。这幅怂样让瘦高个笑得更欢了，他指着流浪者前俯后仰，流浪者却又怒不敢言。穿着长袍的女人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情景，微微摇了摇头。她埋藏在长袍下摆的铁靴在地上微妙地划出了一个弧度，正好面向了瘦高个。正在这时，瘦高个的笑容戛然而止。

　　一个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的男人拽着瘦高个的胡子，正是他打断了这出闹剧。刀疤脸的男子看上去要比瘦高个年长几岁，大概四十左右，满脸横肉看上去更加渗人。长袍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也顺了口气。

　　“亨廷顿，别再惹祸了。”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嚣张得不行的亨廷顿遇到了刀疤脸到立马老实了起来。他对着地上嘀咕了几句，让人听不清到底是对刀疤脸有所不满，还是在骂流浪者。刀疤脸没有管亨廷顿这些小动作，他转过身来对着流浪者一笑。这一笑不较紧，他脸上的刀疤好像活了一般扭动着，看得流浪者打了一个哆嗦。

　　“您给我看看吧。我们两人这次要去圣城，不知道前途如何。”

　　“好……好……问前程是吧。”流浪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算是客人来了，他立刻挂上了营业的笑容，不断地抚摸着手中的水晶球，“圣城可是个好地方，据说二十年前曾经昙花一现的库克大师又重新现身圣城的博览会。他这次一来就带来了很多新的发明，据说有一种用木头和金属组成的器具可以代替残疾人的四肢。当然，这种东西是很贵的，只有贵族老爷才能用得起。不过库克大师一直喜欢做穷人也用得起的好玩意，这下圣城又热闹了……”

　　“我们，对工匠和艺术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刀疤脸冷冷地打断了流浪者。

　　“啊，对，啊对，你们是道上的人。”流浪者说完之后立刻感觉自己失言了，但是刀疤脸却并没有动怒，“这个，圣城最近有名的事情也只有库克大师了。我预计库克大师在这一年之内都是最新鲜的话题，刚出炉的那种……要是你们不感兴趣，不如透露一下更多的信息。您具体想问什么？”

　　“我们想知道圣城的人需不需要护卫。”刀疤脸耸了耸肩，“之前我们在南方的领主那里干活，工作倒也算是稳定。只是突然有了变故，我们就离开了南方。这些年随着商队一起走，保着通过土匪潜伏的山林和战乱肆虐的平原，挣得不少就是精神总是绷着。我们还是想找个稳定的地方当护卫。”

　　“这个啊……”

　　流浪者一愣，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他只好抱着水晶球往水晶球里仔细地看着。雨后的阳光很好，周围围观的村民甚至能看到流浪汉手指缝之间溢出的五彩光斑。或许这个流浪汉说的话是真的，这个水晶球是真货。

　　“您现在直接去或许并不顺利，但是若是在这里逗留的话，恐怕就会遇到一些麻烦事。”

　　流浪者梗着脖子说出了自己的预言，刀疤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衣兜之中取出一个银币放到了流浪者的手心。刀疤脸并未真的将流浪者的话放在心里，他只是想要尽快化解瘦高个惹来的麻烦。就算是遇到一个没什么力量的流浪汉，刀疤脸也不愿意结下恶缘，这是他做事的一贯准则。倒是瘦高个盯着那流浪者手中的一个钱，脸上都是肉痛之色。

　　流浪者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人算完命给完钱走了，顿时觉得自信心爆棚。他觉得自己是成功的，用自己的预知外来的能力，对双子女神虔诚的信仰，以及手中神奇的水晶球，成功地化解了矛盾并且赚到了钱。他纠结的胡子都要飞上天。

　　“我的经历你们或许不相信，是啊，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邋遢的流浪汉曾经是以为圣洁的牧师呢？谁能想象我这双满是油渍的手，曾经为双子女神献上过圣礼布呢？但是，我是能知道一些事情的，因为双子女神告诉我了一些事情。我手中的水晶球的确是神奇的，因为这是一个神奇的修行者送给我的。这位女士。”流浪者突然转向了长袍女人，“我可不是随便找到你，要给你算命的啊。我是看到你和双子女神有缘，这是冥冥之中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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