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剑胚 二十二

　　“你就是no.1？战士是这样对待同伴的么？冤枉他们，然后说这是一场考验？”

　　“还没斩杀过妖魔的你，称不上是什么……同伴。”维吉妮亚看都没看硫娜，“不过按照约定，我会收你为徒。你的确没有在逆境之中被打倒。好好感谢你的朋友吧，如果不是她，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和我有交集。”

　　硫娜本来还想要拒绝成为维吉妮亚的徒弟，但是听了这话，她不由地看了身边的蒂法一眼。蒂法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经历着这么多的硫娜已经不会天真地完全相信别人的话。蒂法一定为了硫娜做了不少努力。想想看硫娜拜入维吉妮亚门下受了这么多苦，那么蒂法如如何成为维吉妮亚的徒弟的呢？这段故事蒂法从来没有说过，硫娜也不问，但是她知道那一定很辛苦。

　　蒂法握着硫娜的手，对着她笑了笑。

　　“今后我们就是师姐妹了。我要当姐姐！”

　　“你……”硫娜愣了一下，“蒂法，你不觉得现在的我，非常地……不好看。而且我还没有妖力，我简直一无是处……”

　　“是吗？”蒂法说道，“但是我觉得你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要聪明一些了。”

　　硫娜听了蒂法的话，哑然失笑。的确，或许在蒂法看来，硫娜融合之后的改变根本算不上什么。在两个人刚刚相识的时候，蒂法是大小姐，而硫娜只是普通农户家的女孩。那时候硫娜又瘦又小，样子怕是不必现在好看多少，而实力却也几乎为零。硫娜变弱之后，她和蒂法之间的隔阂出乎意料地完全消失了。

　　“硫娜……我……”蒂法笑着笑着，笑容突然收敛。她迟疑地说道，“等我们晚上回到寝室了，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我……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而且这对于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好的，我晚上等着你。”

　　硫娜点了点头，然后顺便握紧了蒂法的手。她在经历了这些跌宕起伏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和蒂法维持的这段友谊是多么的珍贵。正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我想，你还不能完全是我的，徒弟。”

　　“您要反悔么？”

　　蒂法立刻反问道。“反悔”二字打了出去，维吉妮亚立刻露出了吃了苍蝇屎一般的表情。硫娜明白了蒂法的策略。这维吉妮亚是组织的no.1，向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她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所以收的徒弟也要是最好的徒弟。但是硫娜显然不太符合她的审美。蒂法就看准了维吉妮亚的这个心态，用“反悔”作为武器。维吉妮亚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出尔反尔的。

　　“这个女孩在公平的决斗之中受到了你的指导。”维吉妮亚皱着眉头说道，“她只能算得上是半个徒弟。等到她真正得到了我的认可，才能算是我的正式弟子。”

　　“那您不会让您的半个徒弟蹲在组织的大牢里吧。”蒂法狡黠地一笑。

　　“那……自然是不会的。”维吉妮亚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但是在这场决斗之中，我发现了另外一个好苗子。另外一个在逆境之中不被击倒的人。所以我想要把那个孩子也收做弟子，然后一起教你们两个人。你们两个人最后谁学得最好，谁才能算得上是我真正的弟子。”

　　蒂法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去。硫娜愣了一下，她将目光转向了瘫软在地的多丽丝。昏迷的多丽丝看起来更加瘦小娇弱。如果硫娜这段时间是从天堂跌落到了谷底，那么多丽丝似乎一直都是在地狱之中挣扎着。在和硫娜的决斗之中，多丽丝一直占着上风，硫娜是依靠蒂法的话才恢复了意志。如果说硫娜完成了维吉妮亚的考验，那么多丽丝也应该算是通过了。

　　“另外这个孩子，她妖力的使用方式……”维吉妮亚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多丽丝，眯起了眼睛，“用妖力和自己的精神来构建幻境，胜之不武。这或许是一条新的路子，我觉得她很有前途。在面对强大的觉醒者——妖魔的时候，或许我们不一定非要在物理上战胜他们。”

　　“您说的是……西面的那一位？”

　　蒂法小心翼翼地朝着西方看去，维吉妮亚却没有说话。硫娜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之前蒂法给硫娜科普过现在大陆上的势力划分。北方有个妖魔统治的王国，而西方则有一个超强的妖魔盘踞在那里。这两个妖魔被称为是深渊者，只有组织之中最强的那几个战士才能和这些妖魔对抗。蒂法所说的应该是西面的那个妖魔了。

　　“现在组织的no.3在北方的战事之中受挫，导致和她同行的七位战士都一起牺牲了，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索性北方的白银之王也元气大伤，应该会平稳一段时间。但是，很快白银之王就会缓过劲来，开始继续攻击组织。所以组织要求no.2的斩妖剑北上帮助巩固防线。但如果斩妖剑离开了西方，那么西方的深渊莉芙露不免就会对组织有新的想法。而绮丽大人是组织的眼，组织也不会轻易让她折损……”

　　蒂法对着硫娜解释着，硫娜这才明白组织情况的危机。组织之中的正式战士只有四十六人，现在竟然在北方一下子折损了七人，只有no.3勉强逃了回来。说不定北方的妖魔们有了什么对抗战士的特别武器。现在斩妖剑要和莉芙露交手，脱不开身。只有维吉妮亚出山才能稳住局势。硫娜不由地将视线转到了脱去黑袍的战士身上，出乎她意料地，维吉妮亚叹了口气。

　　“那个人如果真的如此狼狈，我或许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维吉妮亚远眺着北方说道，“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我至少承认她的实力。如果她落败了，我或许也很难取胜。不过和她不同的是，我不会选择放弃身边的战士独自逃跑。那……是我作为战士的底线。”

　　“战士的……底线么？”硫娜茫然地重复着维吉妮亚的话。

　　“对于你来说……”维吉妮亚突然转向了硫娜，“你觉得战士是什么？”

　　“斩杀妖魔的人？”硫娜有些迟疑地问道，“或者保护人类？”

　　“那么如果有个妖魔抓着一个人当做人质，你该怎么办？”维吉妮亚问道，“你对你身边的战友又是怎么看的呢？如果你急的要去斩杀妖魔，你会丢下你受了重伤的战友么？你要知道，我们这样半妖可算不上是‘人类’。”

　　“我……”

　　硫娜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他只是凭借着记忆之中对于故乡生活的模糊记忆和对于妖魔的刻骨仇恨而决定成为战士。但是她却无法在斩杀妖魔和拯救人类之间做出选择。硫娜不由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蒂法和躺在地上的多丽丝，如果这个残酷的天平上面还有了自己的朋友，硫娜就更加手足无措。

　　“我对于组织的教育一向很不满。”维吉妮亚看到硫娜的表情就知道她无法做出回答，不过维吉妮亚也从来没有期望硫娜能够回答，“他们总是觉得只要战士的身体足够强壮，剑法足够精湛，就可以上战场了。但是有很多年轻的战士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身上剑印的重量。”

　　硫娜觉得自己满脸通红，她觉得自己被维吉妮亚看低了，却又无法反驳她的话。维吉妮亚瞧出了硫娜心中的不满，她转头看向了蒂法。

　　“蒂法，你觉得战士是什么？”

　　“战士要保护人类。”蒂法毫不犹豫地说道，“斩杀妖魔只是保护人类的一个手段。”

　　“那么刚才我问硫娜的那两个问题呢？你会如何回答？”

　　“如果有妖魔拿着人类做人质，我会尽可能地救助人质，然后斩杀妖魔……”

　　“不要做取巧的回答。人质和妖魔，你只能选择一个。”

　　维吉妮亚很严肃地打断了蒂法的话，蒂法吐了吐舌头。

　　“那我会选择斩杀妖魔，因为妖魔的存在会威胁到更多的人类。牺牲一个人类拯救更多的人类，对于战士来说是可以接受的。第二个我会选择救助战友，因为战友的存在可以帮助我斩杀更多的妖魔，而斩杀更多的妖魔可以救助到更多的人类，这是一个相乘的关系……”

　　“当然精巧的计算，好了，谢谢你的回答。”维吉妮亚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硫娜，“你听到了蒂法的回答了么？我告诉你，她对于战士的诠释和我并不一样，但是她至少有自己的答案。而你，硫娜，你没有自己的答案。你不懂战士是什么，所以你也不懂你半妖的身份代表着什么，所以你会迷失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条，不论好坏，但是至少你要坚持它。这就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如果你不明白什么是战士，那么你最好不要想着在向我学更多的东西了。”

　　硫娜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突然发觉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肤浅。本来对于维吉妮亚的一些反抗情绪也烟消云散。她觉得自己应该赶快找个大树坐下，然后在树荫下思考什么是战士，自己又是谁。她这个状态是无法接受维吉妮亚的战士直到的。蒂法却在一边拉住了硫娜的手臂。

　　“老师啊，那硫娜就先遵从我的信条如何？您就接着教她一些具体的知识好了。”

　　“笑话。”维吉妮亚冷哼了一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条，她又不叫蒂法，怎么能用你的信条？”

　　“但是您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信条没有好坏，为什么她不可以用我的？”蒂法笑眯眯地说道，“您该不会是不想收硫娜这个徒弟，所以故意要让她觉得自卑，自己退出吧。这可不算是no.1的战士会干的事情。”

　　硫娜听了蒂法的话，心里一惊，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她刚才的确莫名地生出了一种自卑感。只是没想到维吉妮亚是故意要让劝退自己。这维吉妮亚自命不凡，只怕是真的聪颖过人。硫娜这样的直脑子，只怕是几句话就被维吉妮亚带到沟里面去了。幸好蒂法拉了硫娜一把。

　　“硫娜自己要是真觉得这样也行，那我当然可以继续教她。”维吉妮亚脸色不变地说道，“我只是告诉她战士最基本的东西，这件事情我说的没错而她的确很重要。至于她听了这话有什么感想，是不是愿意继续跟我学，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与我无干。”

　　“硫娜，你听见老师说的话了么？”蒂法拉着硫娜的手说道，“老师说的话一定是对的，但是你听了她的话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却不一定对了。老师也不负责保证你理解的一定正确。”

　　“我……知道了。”

　　硫娜点了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她感觉得出来，蒂法和维吉妮亚好像在谈话之间就博弈了一局，做了一次智力上的对抗。而两个人对抗的棋盘就是硫娜自己。维吉妮亚不喜欢自己，而蒂法却在支持着自己，两个人斗智斗勇。硫娜想到这里不由地暗暗叫苦，要是之后的学习过程都是这样的，自己恐怕要被榨干脑汁了。维吉妮亚收徒弟的眼界那么高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只有蒂法这样的聪明人才能真正成为维吉妮亚的弟子。

　　注：我一向不喜欢将一些偏哲学的内容加到我的书里面。但是这次我还是做了，还非常类似于我所厌恶的“圣杯问答”的形式。但是我觉得这个部分对今后的情节有用。对于其中每个人的观点，大家看完一笑即可，不用放到现实里面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