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剑胚 十九

　　“杀掉？！”

　　多丽丝银色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

　　“现在的硫娜天才，应该只是个逃犯吧。他犯了大错，被组织上关押了起来，现在越狱，那还真是罪大恶极。这样的人就算是杀掉，也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倒不如说，大家还会感谢你。多丽丝，你不是一直和别人相处的不是很好么？要是你杀掉了曾经是最强的硫娜，大家一定会成为你的朋友吧。之前你是如何卑躬屈膝地在硫娜面前承欢，那些也会如此地讨好你——那不正是你渴望的事情么？大家都崇拜你，没有人干小瞧你。要是你真的做到了，我，甚至是蒂法大人也会对你另眼相看呢！”

　　“但是……”多丽丝的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像要将它们一根根地抓断，“硫娜大人她一直都在帮助我……”

　　“那就让她好人做到底如何？既然她想要让你自由，不妨就站在原地让你砍下脑袋。”贾思林对着硫娜瞟了一眼，“反正，这样的东西，活下去，不也没有什么意思么？”

　　硫娜呆呆地看着多丽丝举着剑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多丽丝娇小的身影看上去不再娇小可爱，她仿佛是潜行在灌木丛之中的一条蟒蛇一般，张开狰狞的嘴，吐出了罪恶的信子。硫娜只觉得手脚冰凉，她咬着嘴唇，双手拄着剑站着，仿佛不这样就要被风吹到一般。融合之后被灌注到了一具如此丑陋的躯体之中，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被人冤枉打入地牢——经历了如此多的惨剧，硫娜也没有感觉过如此的无助。多丽丝朝着她挥过来的每一剑都像是劈在了她的心上一般。

　　“硫娜大人，我现在，真的第一次感觉有着如此明确地目标呢。之前不管是做什么，都像是在为别人做嫁衣。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而奋斗过一件事情，现在我却迈开了第一步。正想硫娜大人您说的那样，这个感觉非常好！”

　　“多丽丝……”

　　“硫娜大人，真是对不起啊，请您帮帮我吧。我啊，是真的非常想要获得自由呢。我有，我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事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我想他们应该和我一样有着粉色的头发。我真的好想找到他们，我要问一问，为什么他们要对我那么狠心。所以硫娜大人，你快帮帮我吧……”

　　多丽丝嘴上说着恳求的话，手中的剑却挥舞个不停。硫娜想要劝说她，却觉得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明明她之前和多丽丝许诺过，要帮助她。但是硫娜却无法为多丽丝的自由而舍弃自己的生命。她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一切的一切都是矛盾。硫娜脑中一片混沌，一个不小心被多丽丝的剑刺中了脸颊。硫娜猛地惊醒，她意识到尽快专注于眼前的战斗才是自己应该做的。她想要掌握局势，除去多丽丝手中的剑，让她冷静下来。但是硫娜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半会无法压制住多丽丝。

　　硫娜双手持剑，右脚稍稍后撤，然后侧身一挥，堪堪架住多丽丝的一击。但是她感觉多丽丝的剑突然并没有真正和自己碰撞，而是微妙地划开了一个角度，朝着硫娜的胸口刺了过来。硫娜连忙举起剑来格挡，这一剑她用上了“起床之后一杯水”的神韵。这一剑要是打实了，可以将一块山石打成两节。但是硫娜这一剑却挥了一个空，多丽丝的剑看上去在向着硫娜的胸口刺，但是刺到一半好像剑被折弯了，那剑尖分明是点向了硫娜的眉头。硫娜之后蹲下躲避，这样就落了下风。

　　此后，多丽丝的每一剑都异常诡异。看上去是在砍硫娜的左手，剑砍到一半就像是瞬间移动一半突然出现在硫娜的脖颈。看上去是在往后撤退，但是硫娜一眨眼就看见多丽丝摇曳着她金色的长发腾空而起。有时候多丽丝在硫娜的身边完全消失，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却还从硫娜正前方传来。那端的是诡异无比。

　　硫娜没有办法，只好用剑将自己周围所有的地方都防御起来，但是这样的体力消耗就相当大了。硫娜也知道一直防御不是事情，但是她无法找到多丽丝的确切位置，自然也就无法主动出击。硫娜就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出现了两个多丽丝，一个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一个却又对她刀剑相向。每一个多丽丝看上去都是如此美丽，但是又是如此的陌生。硫娜想要分辨，那两个多丽丝却又变成了五个多丽丝，她们手牵着手绕着硫娜转圈子。外面更有无数个多丽丝念叨着。

　　“‘nium’拼错了，应该是‘niun’才对。”

　　“您希望我怕您么？”

　　“那我就不怕您。”

　　“硫娜大人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么？”

　　“秘……密……是么？”

　　“我……想做的事情么？”

　　“我，我也可以和大家是一样的么？”

　　“从小的时候看是，养父养母一直指挥着我，干这个，干那个。我不想，我绝对不想，不想在被人摆布了！”

　　“能请您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好么？”

　　“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在告诉我，我有可能脱离贾思林大人么？明明我已经死心了，习惯了，放弃了，觉得这样煎熬着过下去也无所谓了。然后你又要给我希望么？你知道自己在做着多么残酷的事情么？你就像在对着一个盲人描述周围的风景有多美丽一样。如果你真的可以打败贾思林，那你就早点打败她啊！你要是做得到的话，我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无数多丽丝说过的话，像是潮水一般将硫娜淹没。硫娜想要朝着说话的方向挥剑，却又觉得那些声音好像从千千万万个方向传了过来。硫娜瞪大了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组织的群山之中。周围是寂静的夜色和幽深的树林，一轮明月正在高高挂在树枝上。硫娜愣在了原地，她觉得这个地方熟悉的有些可怕。突然她感觉自己腿被一个人抓住。硫娜大吃一惊，转身一看，却是一个戴着草帽的高个男子。他的手很大，紧紧地握住了硫娜的脚踝，但是他的下半身却空无一物，好像是被什么生物吃掉了一般。

　　“硫娜……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男子抬起了头，就着月色，硫娜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相貌。就好像是一把陈旧的钥匙打开了一扇破旧的门，硫娜的记忆随之开始解冻。

　　“父亲！”

　　硫娜的父亲也不答话，只是紧紧地抓着硫娜的脚将她往地里拽。硫娜的周围有爬出了无数的人，他们的身体都变得支离破碎，分明都是硫娜曾经的乡亲和朋友。她们抓着硫娜，将她压倒在地。

　　“你那么强，为什么不救我们？”

　　“我们死得好惨，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

　　“如果你死了就好了，你和那个怪物同归于尽，然后说不定我们大家都能获救……”

　　硫娜被千万双手抓住，她们像是要将硫娜撕碎一般拉扯着。硫娜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如果是随着这一切埋葬倒也不错。躺在泥土的气息之中，硫娜怔怔地看着天空。她自从成为了训练生，就从未有机会躺在地上看月亮。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变得如此浮躁。那轮明月是如此之圆，硫娜突然感觉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滑下。

　　一个人出现在硫娜的瞳孔里，遮住了那轮明月。硫娜看了看，那是提着大剑的多丽丝。多丽丝的脸狰狞地扭曲着，她的手腕上也布满了青筋。诡异的笑容好像是面具一般凝固在多丽丝的嘴角上，再配上她那金色的眼睛，好像是那天晚上的妖魔。硫娜觉得自己此时的脑子突然变得非常清醒。

　　硫娜明白了，自己或许陷入了多丽丝创造的幻觉之中，那或许是多丽丝妖力的特殊能力。她听说有的战士可以利用妖气让对手生出幻觉，多丽丝或许正是这种类型的战士。虽然多丽丝的身体能力不强，剑术上的境界也远远比不过硫娜，但是她却成功地扰乱了硫娜的心神。不论硫娜一剑有多大威力，不论硫娜的剑法有多么精妙，找不到多丽丝人在哪里一切都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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