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剑胚 二

　　纵然如此，训练生的数量也还是在减少。每个人都安安稳稳地吃饭，兢兢业业地完成训练任务，仔仔细细听课，但是总还是有人跟不上，有人会突然跑着跑着倒下去。硫娜和蒂法练过剑术，身体还算不错，两个人都没有大碍。但是其他孩子则感到日益恐慌，生怕自己被落了下去。一时之间，拉帮结派的情况越来越多。不过训练生的房间也还是变得越来越空，等到训练到融合妖魔血肉的时候，硫娜和蒂法的房子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硫娜和蒂法平时不太合别的孩子交流。一方面大家来自于天南地北，除了对于妖魔的仇恨，也是在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硫娜最笨，和别人说话总是冷场，索性也就沉默不言。蒂法是贵族出身，自恃清高，更是不愿意和其他人有什么瓜葛。如此一来，两个人就形成了小团体，这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一种。两个人在小镇上的时候就经常一起练剑，现在也常常找个地方比试。一般来说，训练生是不能在山里到处乱跑的。据说在林子之中有野兽，而且山中也有一些禁忌之处，触犯机密的人呢会被严厉地惩罚。好在两个人只是在山谷里的练剑，训练成绩都很好，上面的人也乐得她们相互比试。

　　两个人从小练剑，到了组织的训练营里，自然水平都不错。硫娜接受了席梦娜的那套“懒人剑法”，就觉得自己力大无穷，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在小镇练剑的时候，蒂法都教授的那个人，水平也比硫娜高。硫娜一次也没有赢过蒂法。所以来到史达夫之后，硫娜也保持着这个传统，次次比试都让着蒂法。蒂法不是傻瓜，一次两次或许没能注意，但是到了后来她也有所察觉。这一次被蒂法抓个正着，两个人之间都很尴尬。

　　“下次不要这样了。”蒂法埂了梗脖子说道，“我不怕输，输了在赢回来就行了。”

　　“好……”

　　硫娜弱弱地点了点头，两个少女又是一阵静默无言。随着年龄的增长，硫娜不再像原来那样影响不良，所以体力也轻松追上了蒂法。而两个人的剑术水平更是相差得越来越大。原本蒂法和硫娜相处的时候一直是作为上位者存在的。她是当地领主的女儿，硫娜只是贫农的孩子，蒂法随便给硫娜带出来点食物就会让硫娜感激涕零。但是当两个人同样作为训练生相互交往，并且硫娜的实力还远高于蒂法的时候，蒂法有些受不了了。

　　正所谓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两个女孩当年共同和妖魔搏斗，当然当然算得上是同生死的交情。但是两个人现在地位颠倒，实力悬殊，她们之间的友情就受到了巨大的考验。都说同生死容易，同富贵难。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的友情受到外物的影响也在正常不过了。现在两个人这尴尬的气氛只不过是长期以来的矛盾爆发了出来。这已经不是谁先低头，谁先服软的问题了。

　　“我去练习了。”

　　蒂法将训练剑拿起，走向了别处。硫娜尴尬地愣在原地，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两个人平时很少吵架，吵架的时候一般都是蒂法乱发脾气，到了后来蒂法气消了也会道歉和好。不过硫娜觉得这或许也不是吵架，因为蒂法看起来也不像是特别生气。这是一种硫娜所没遇到过的新情况。她躺倒在地上，看着雨燕在天上盘旋着，划着一圈圈的曲线。

　　“人类真复杂……”硫娜对着雨燕喃喃自语道，“还是你比较简单。”

　　雨燕没有理会硫娜的絮语，画了一个弧线飞到别处去了。硫娜一个翻身做起来，她要复习一下文化课。

　　现在的硫娜已经算是高年级的训练生了，出在容和前期的阶段。按照组织的说法，只要保持身体喝精神处于良好状态即可。蒂法去练习剑法之后，硫娜决定去学习文化课。大剑组织对于战士的训练也还是多方位的。为了可以随时潜入各种场景完成任务，战士需要学习必要的语言文字等知识，也要学会上流社会的礼仪。硫娜完全不擅长这种需要背诵和记忆的东西，蒂法曾经有好几次想要教她，但是都失败了。硫娜只能一边感叹着自己的不够聪明，一边默默加倍练习。

　　硫娜蹲坐在草地上，用手中的训练剑砍下来了一大块草皮，然后随手用手中的剑在草皮上写写画画起来。在所有的学科之中，硫娜觉得理解起来作为困难的就是数学了。虽然基本的算数，她也明白一些，但是一些更加高深的列式计算她就完全搞不明白了。在学数学的时候，不是掰掰手指头就可以搞明白的。首先要学会表示数字的一大堆单词，还要再记住那个数字代表的数比另外一个数字要高。硫娜开始不断地在地上写着数字，等到她写到“nium”（九）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

　　硫娜并不擅长记忆，更不擅长数学。虽然史达夫组织对于战士们的要求只是能算加减乘除，会数数的程度。但是硫娜却连数字的写法都记不住。她看到数字之后首先想到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个数字，这个数字为什么要这样拼写。这样的想法念头多了之后，就再也记不住这些数字了。平时硫娜一般会请蒂法来教她，不过两个人刚刚闹翻了，硫娜只好自己一个人苦读。

　　看着地上写着的奇奇怪怪的字母，硫娜一点也想不起来到底“fimf”比“saihs”大，还是“saihs”比“fimf”大。硫娜将自己的头发揉乱，忽地站了起来，决定不再想这些让人脑浆爆裂的东西。等到她站起来整理衣裙的时候，这才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少女。

　　“‘nium’拼错了，应该是‘niun’才对。”

　　少女嗫嚅着说道。

　　那个少女有淡粉色的头发，刘海很长，让她的两眼深深地隐藏在了刘海之后。她的身上也穿着和硫娜相似的制服，代表她和硫娜一样也是训练生之中的一员。硫娜看着她觉得有些眼熟，毕竟她的发色十分显眼。硫娜记得这个紫色头发的少女，只是叫不出她的名字。平时硫娜一般都是和蒂法一起行动，所以也没有怎么结交同期的训练生。

　　“你……你是……？”

　　女孩好像是受惊一般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着硫娜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硫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离开，但是硫娜知道这个女孩或许数学上要比自己好。

　　“请等一下！”

　　硫娜想要叫住这个少女来继续为自己讲讲数学。少女听到硫娜背后的呼声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那个样子好像是一根钉子被忽地定在了地上似的。硫娜让她回来，少女又规规矩矩地走了回来。那个样子与其说是乖巧，倒不如说是没有自我。硫娜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是叫什么来着？”

　　“我是叫多丽丝。”

　　“啊，多丽丝。”硫娜将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几遍，“你很怕我么？”

　　多丽丝听了这话，像是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歪头的时候多丽丝很华丽的长直发像是流水一般地从一个肩膀上倾泻而下，她的刘海也张开了一个角度，让硫娜得意看到多丽丝明亮的眼眸的一角。不过多丽丝很快就将头转回原样，将自己的脸隐藏了起来。

　　“您希望我怕您么？”

　　“啊……”硫娜愣了一下，“还是不怕的为好。”

　　“那我就不怕您。”

　　多丽丝对着硫娜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个样子太过恭敬，看起来不像是对同期生的态度。硫娜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抓了抓自己的短发。

　　“你，认识我么？”

　　“您是硫娜大人。”多丽丝点了点头说道。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这还真是有点……”

　　“不，认识您是我应该的。您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应当。”多丽丝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样的低劣生物要是被您认识了，怕是有染您的观瞻。相反，要是我不认识您的话，要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冒犯到了您，我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我必须要记下所有的强者，这样才能苟活下去。”

　　硫娜听到多丽丝这自谦到有些自虐的话，不由地在心里吃一惊。平时她见到的人不是朴实的农家孩子，就是一些心高气傲（比如像是蒂法那样的）之辈，要不然就是一些对妖魔有着近乎偏执仇恨的家伙。硫娜这是第一次遇到像是多丽丝一样的人，她觉得多丽丝的想法很不正确。

　　人人都应该有尊严地活下去。

　　“没有吧……大家不都是训练生的同伴么？就算是冒犯了，打一架也就完事了。那有什么强者弱者啊……”

　　“因为硫娜大人您是强者，您才能这样说。”多丽丝微微地叹了口气，“您不是弱者，所以不了解我们的生活。在训练生里面，很多弱者应为承受不了训练或者是心理崩溃，就这样消失了。有的人说她们是被派去做别的工作了，但是也有很多人在训练里就吐血死掉了。我本来也会死掉的，但是因为我学会了一些小技巧，依靠强者的帮助，我才能被带动着苟活着。”

　　“有这么残酷么？”

　　“硫娜大人和蒂法大人是真正的强者，当然会这么想。你们两个像是天空之中盘旋的双子星……就像是双子女神的古妮雅和迪妮莎一样。你们不管是参加什么训练，都能很轻松地完成。我们都要累的吐血了，看到你们两个人轻松的模样，就会感觉果然您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两个人的剑术都是十分高超，刚才我也是因为想要看看您们的剑术，才在旁边小心窥探，这才不小心冒犯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