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桑纳托斯与超能力者

　　出租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飞驰着。或许是时间比较凑巧，整条公路上我都找不到第二辆车了。现在我的身边时突然开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同学，开车的是面无表情脸年龄都看不出来的大叔。而这辆车现在在哪，要去向何处，我通通不知道。我只能局促不安地调整着坐姿。

　　不行，这个气氛太尴尬了。如果我身边坐着的是女孩子的话或许还能和她开开玩笑。但是偏偏是个帅哥。不知不觉之中，表情就会变得严肃而紧张。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的机关……对朝比奈和长门是怎么看的？”

　　古泉耸了耸肩。

　　“我刚才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这个问题呢。我们在三年前的时候就观测到sh防御系统放过了两个外来存在。她们两个人都非常的特别。长门同学的力量非常强大，我觉得与其说是长门同学来到的地球，倒不如说地球来到了长门同学那里。我们的观测仪器显示长门的力量能级要比太阳这样的恒星高好几个层次。虽然你看到的长门同学是那样小小的样子，但是她的身体很大部分都存在于高维空间的间隙之中，人类不用仪器是观测不到的。”

　　我的天，你把长门说的像是怪物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她或许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怪物。你看，随便给我的糖就有令人起死回生的功能。

　　“基本上来说，长门同学这样的巨大存在sh防御系统基本上是不会放她进来的。但是她既然来到了地球，我想这应该是春日本人默许的。另外，朝比奈同学也非常地不可思议。在我们的观测仪器之中，朝比奈同学根本不存在。我们思考了很多，然后大部分专家达成了共识。我们认为朝比奈同学是在比我们能观测到维度更高的地方生活着的，现在你看到的朝比奈同学只是出于高维空间的她的一个投影。这样看来，长门同学或许在更高维存在也有很强烈的存在。怎么说呢，朝比奈同学或许想一个陀螺，她在低维空间几乎不存在，她在高维空间的存在比较强烈，所以我们的仪器观测不到她。而长门同学或许是个柱子，她在低维空间和高维空间的存在都很强烈。”

　　我一边听着古泉的话，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这个人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古泉说完之后露出了笑容。

　　“以上都是专家们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给我听的，但是就算是这样，我听完之后也是半懂不懂的。所以你听不懂也是很正常。”

　　喂，我才不需要你这个家伙在这种地方体谅我呢。

　　“总而言之，像长门同学和朝比奈同学这样的存在都是春日有意放进来的。或许这就是她本人的意愿。你看，她不是吵着闹着要和‘神’、‘穿越者’和‘超能力者’一起玩么？那我们就满足她的愿望。”

　　你是说，长门同学和朝比奈同学会出现，也是春日的愿望？这样春日不是要比长门同学和朝比奈同学还要强么？

　　古泉突然呆然地看着我，然后又露出了苦笑。

　　“看来你还是对凉宫同学的存在没有什么概念。她当然要比长门和朝比奈强，我们有些人认为她或许是宇宙之中最强的存在。在将她的意识和她的能力分离之后，她的能力就开始以指数级的形式增长。到了现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有多强。”

　　但是你不说过么？那个什么sh防御系统经常会漏过怪兽过来。

　　“呀，你说这个啊。听我说……”古泉很认真地看着我，“sh防御系统之所以会漏过来东西，并不是因为凉宫同学的能力不够，那是因为凉宫同学想让它们进来。”

　　哈？

　　“你听说过thanatos这个词？”

　　啊，好像是听过。这不是死神的名字么？

　　“没错，thanatos是希腊神话之中掌管死亡的神。拥有银色的头发及眼睛，无论在多遥远的地方，他都可以把任何人的生命夺去。与hypnos一样，他们都是hades（哈迪斯，也即是冥帝）的亲信。不过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神话之中的神。thanatos的概念在文艺复兴之后渐渐化作了一般性的词语融入了人们的生活之中。后来，一个叫做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研究者用它来形容一种‘死亡本能（deathinstinct/death－drive）’。”

　　死亡本能？

　　“没错，死亡本能，或者是自我毁灭的愿望。著名哲学研究者叔本华曾经说过，所有生命的目标都是死亡。按照弗洛伊德的学说主张，每个人的身上有一种趋向毁灭和侵略的本能。而这冲动起初是朝着我们自己本身而发的。弗洛伊德认为这个死亡的本能设法要使个人走向死亡，因为那里才有真正的平静。只有在死亡——这个最后的休息里，个人才有希望完全解除紧张和挣扎。生命由无机物演化而成，人从黑暗、温暖而平静的**而来。睡眠与死亡的境界与人所来自的地方条件相似，所以生命一旦开始，一种意欲返回无机状态的倾向随之而生，这就是死亡本能的来源。”

　　古泉没有看着我，而是凝视着出租车车窗外飞速飘过的栅栏和路灯。

　　“人有两种本能，一是爱的本能（或为性本能），二是死亡本能。前者是建设性的，后者是破坏性的。后者破坏的目的，直白的说法是为了找死，文雅的说法则是渴望从有机物状态回到无机状态。这两种本能虽然作用相反，但却同时并存，此涨则彼消，此消则彼涨。”

　　原来如此。

　　“阿虚同学，你听我说。thanatos，也就是死亡本能是人类复杂内心世界的一部分。任何人都有突然想要放弃一切，走向毁灭的冲动，这一点在日本人伸向尤为突出。凉宫同学也会时常陷入忧郁，她或许想要逃避这个世界，或许想要破坏所有的东西。在反映在sh防御系统上的话时，就会漏出来一些怪物。另一方面，凉宫同学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也会有意放进来一下长门同学和朝比奈同学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当春日发脾气耍小性子的时候，这个世界也会面临危机？

　　“大体来说就是这样。”古泉说道，“确切来说，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危机当中。当春日不耍小性子，心情平静的时候，我们就能被她拯救。”

　　听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对你来说或许是这样，凉宫同学就算是耍小性子也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这是什么意思？

　　古泉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嘴。而在我打算说些什么之前，司机突然开口：

　　“到了。”

　　车子停了下来，车门接着被开启，我和古泉在一片嘈杂中下了车。

　　虽然计程车司机没收车钱就开走了，我却一点也不惊讶。

　　住在附近的人若提到上街，大部分都是指到这一带。这里连结许多私铁及国铁车站，是拥有许多百货公司和复合式建筑物的日本地方都市之一。夕阳忙碌地将路上的行人染上明亮的色彩。眼前的十字路口在绿灯亮起时，立刻被不知从哪里涌现的众多行人占领。在人行道旁下车的我们，被拥挤的人朝冲散了一会儿。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跟我说什么？”

　　缓步走在斑马线上，古泉望着前方说：

　　“现在要回去还来得及喔！”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个干嘛。”

　　走在我身边的古泉突然握住我的手。你干嘛啊，很恶心耶！

　　“抱歉，不过能不能请你先闭上眼睛？马上就好了，只要几秒钟。”

　　我闪了一下，以防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撞到我。绿灯开始闪烁。

　　好吧！于是我乖乖闭上了眼睛。耳朵听得见大量的脚步声、车子的引擎声、分秒不曾间断的人声、以及其他各种喧嚣声。

　　在古泉的牵引下，我往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停了下来。

　　“可以了。”

　　我缓缓张开眼睛。

　　整个世界被染成了灰色。

　　真的好暗。我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到处都找不到刚刚还散发着耀眼橘色光芒的太阳。天空被暗灰色的云笼罩。那真的是云吗？毫无缺口的平面空间在眼前无限延伸，昏暗地覆盖了四周。朦胧的磷光取代了太阳，在灰色的天空上绽放着微弱的光芒，让整个世界免于陷入完全的漆黑。隐隐约约传来的雷鸣声让我感觉像是要下雨了。

　　到处都看不到人。

　　除了站在十字路口正中央的我和古泉外，刚刚还挤满整个人行道的拥挤人潮，如今已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在一大片昏暗的视野里，只有交通灯空虚地闪烁着，然后变成了红灯。另一边的车道则变成绿灯，但却没有半辆车在路上行驶。四周寂静到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连地球的自转都停止了。

　　“这里是中间层。”古泉说着，然后指了指天上那些像是乌云一样的东西，“上面那个就是sh防御系统。这里是春日用能力仿照现实世界生成的镜面世界。外界生物突破sh防御系统的话，先回进入这个镜面世界。我们就在这里将那些入侵的生物杀死。这样多层过滤就可以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地球。”

　　听起来还真复杂。不过没有想到春日的那个什么防御系统是那种黑漆漆的东西。我还以为是一种金色的网状物，或者是看起来更加漂亮的什么。

　　“你是在说那些乌云么？不是啦。”古泉摇了摇头，“sh防御系统在乌云下面，它是透明的，你看不见。你看到的乌云是被sh防御系统挡住的入侵者。那些入侵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隐天蔽日，所以让你觉得那是乌云。如何，你想近距离看一看被挡住的怪物么？”

　　敬谢不敏。

　　一想到有黑压压的成片的怪物在天空上方蠕动着，我就觉得有些反胃。

　　“你的理解有误。大部分外星怪物的尺寸都是微米级和毫米级，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它们。不过对于我们这些超能力者来说，这些家伙是最难对付。它们就像是有自主意识的星际尘埃，会疯狂地往地球汇聚。我们要是烧掉他们的话会造成很大的污染，埋起来的话地球的直径可能会扩大五六倍。总而言之，能把他们挡在外面真是太好了。”

　　“你说的需要解决的怪物呢？”

　　古泉却脸色严肃地用手臂阻止了我。

　　“等下！”

　　他的声音在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响亮。我停下脚步，隐隐约约听到了附近有什么东西的咆哮声。古泉伸出手指指向远方。

　　“你看那里。”

　　我隐隐约约在商业街上的便利店附近看见一个蠕动着的黑影。古泉带着我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一些，我看到了怪物的全貌。大概三个成年人那么高，有爪子，但是看不到像是头的部位。它正饶有兴趣地撕毁着便利店的招牌，它身上低下来的体液看起来黏糊糊，我在远处也能闻到莫名的臭味。

　　正在这时，它附近的下水道井盖突然被顶了起来，从里面竟然伸出来一个像是堡垒一样的东西。先是黄色的火舌从堡垒之中吐了出来，随后我才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枪声。怪物受到了惊吓，它咆哮着站了起来，开始四处逃窜。没想到地上冒出了更多的堡垒开始对它开火，附近的大楼的窗户里也冒出了各种看起来有些超现实的枪械。一时间，整个街道都被炮火的人工亮光弄得亮如白昼。

　　“这是我们在中间层设立的自动迎击装置。”古泉对我解释道，“这些无人的作战系统可以将怪兽困在一个街区。”

　　“困在这里？你是说光靠这些还杀不死它么？”

　　“能在宇宙中航行到达地球的外星生物都是非常顽强的。”

　　古泉说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再多解释。只见远处开过来了一辆大卡车，车上跳下来很多穿的像是钢铁侠一样的士兵。这些士兵将怪物团团包围，并且对它射击。就算是这样，怪物的咆哮声还是在不断地刺痛着我的耳膜。

　　“好了，我们该走了。”

　　“你不用去解决那个怪物么？”

　　“那只是个小角色，数量大概有几百头，我可不能将精力浪费在它们身上。交给他们就可以了。”古泉耸了耸肩。

　　“他们也是和你一样的超能力者么？”

　　“如果是就好了。”古泉叹了口气，“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士兵，不过我们给他们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超能力者的数量其实很少。附近的几个县都是我负责的区域，也就是说，这附近只有我一个超能力者。”

　　我被古泉拉着离开了那个街道。我还是觉得那些士兵或许对付不了古泉口中的“小角色”。走过了三四个街区之后，怪物的咆哮声已经听不到了，我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炮火的轰鸣。

　　我突然想要问个清楚。

　　“我说，你说天上的不是乌云，那么这里也不会下雨吧。”

　　“当然不会。”古泉耸了耸肩，“甚至连信号塔也没有，所以根本打不了电话。这里就像是战争前线的要塞一样，我们不会涉及那种毫无意义有麻烦的功能。”

　　“也不会打雷？”

　　“不会。”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我之前听到的雷声或许就是其他地方的士兵和怪**火的声音。古泉说过这样的怪物有几百头，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有实感。

　　“这些小型的怪物是伴随着大型怪物一起出现的。当凉宫同学决定放进来一个大家伙来毁灭世界的时候，sh防御系统会开一个口子。这样一些小型的怪物也会趁机会跑进来。外星生物对于地球都是很好奇的，我觉得这就像是地铁入口的门坏了之后，就算不需要坐地铁的人也想要跑进去凑热闹——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你的比喻还真难了解。”

　　“常有人这么说。不过，你也很了不起呢！看到这种状况，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这时，我不禁想起凭空消失的朝仓以及可以准确说出我要说的话的朝比奈。这类经验我已遇过太多次了。

　　突然，古泉拾起头，目光望向远方的某一点。

　　“奸像开始了，转头看看后面吧。”

　　我看到了。

　　在远方的高楼缝隙间，出现一个发着蓝光的巨人。

　　他比二十层楼高的商业大楼还高出一个头。那浑身呈现黯淡深蓝色的细瘦身躯，似乎带有发光物质，不停地从身体内部发出光芒。因为周遭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轮廓，他脸上也没有堪称五官的东西。除了眼睛和看起来像是嘴巴的部分比较暗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平坦。

　　那是什么东西啊。

　　巨人有如打招呼般地缓缓抬起一只手，然后有如挥柴刀似地用力一甩。

　　他身边的大楼从屋顶往下被撞掉了一半。水泥、钢筋、瓦砾有如慢动作似地掉落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中间层快要支持不住了。要是把这个大家伙放到现实世界的话，一定会造成非常大的恐慌吧。”

　　我仔细一看，果然。蓝色巨人的附近空气里有着细细密密的裂缝。看上去就像是隔着有裂痕的眼睛在往外看一样。这就是古泉所说的“中间层快要支持不住了”吧。

　　古泉很严肃地抓住我的肩膀说道。

　　“阿虚，你答应我，关于我的能力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好么？”

　　好啦好啦，就算是我再愚钝也知道你们是真正的拯救世界的英雄。而且你们又有军方背景，间谍什么的都已经渗透到我周围了，我敢说什么啊。

　　“千万，不要。”

　　古泉抓住我肩膀的手像是铁钳一样。他再三确认之后，脸上露出了有些痛苦，又有些无奈，最后还混杂着悲愤和决绝的表情。

　　“遍及天空的尽头。”

　　古泉用包含着神情的语气说道。我诧异地看着他，这是再演哪一出？

　　“在此处发芽吧，生命之花！”

　　古泉说完之后，他的整个身体都放出了光。从上半身到下半身都缠绕着青色光芒，透着极为耀眼的光芒，看上去心情爽快的感觉。下一瞬间，制服就变成光粒子开始消失。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古泉。只见一条粉色的可爱型内衣凭空出现，然后覆盖到了古泉的身上。之后是衬衣，衬裙，裙撑，打底裤……没错，就像大家想的一样，古泉开始变身成为魔法少女了。怎么说呢，具体中间过程我不描述了，我想大家也不想看男人穿衣服的细节吧。再者说来，这段图像对我的心理冲击实在是太过猛烈，导致今后的几天之中我都食欲不振。

　　终于，古泉完成了变身。黑白相间的裙子，长袜，圆头鞋，头上还有喀秋莎。

　　似乎是女仆风格的魔法少女呢。

　　如果是朝比奈学姐这样打扮的话，我或许会很高兴。但是身为清爽系恶心帅的古泉做这样的打扮……

　　我突然想起上次古泉看见身着女仆装的朝比奈学姐的时候，似乎立刻变得脸色苍白。我终于明白他那个时候的感受了。

　　我看着变身完成的古泉，正要张嘴。

　　“别说话！”

　　古泉用含着哭腔的颤抖声音打断了我。

　　还好，还好，声音没有变。

　　“听着，阿虚。我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为了拯救大家，才这样做的。我，别无选择。再者说来，和凉宫同学比起来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古泉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似乎是在催眠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眼神之中重新爆发出了神采。

　　“大家的偶像，正义的超能力者——阿树，参上！”

　　古泉说完后微微对我歪了歪头，然后向着蓝色的巨人飞走了。

　　而我差点吐了一地。

　　好像是压力太大连人格都改变了。

　　总而言之，让我们将注意力放到古泉和怪物的战斗的上来。之间古泉化身的魔法少女的手中爆发出了金色的光。下一秒，巨人的手腕就这么被切断了。失去主人的手腕往地面落下，同时发出马赛克状的耀眼光芒，接着手腕旋即失去厚度，有如被太阳照射到的雪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巨人失去手腕的断面缓缓冒出蓝色烟雾，那大概是他的血吧！眼前这一幕还真是奇幻啊！

　　之后古泉像是蚊子一样围着巨人上下飞舞，对巨人不断地骚扰着。蓝色的光线开始晃动。金色的光线斜切过巨人的脸，他的头就这么滑落了下来，接着肩膀也开始崩落，片刻后巨人的上半身便被切割成相当怪异的形状。被切落下来的部位发出马赛克状的光芒，然后扩散、消失。

　　由于巨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一大片荒野，并没有任何遮蔽物，所以我便能从头到尾观看整个过程。在巨人失去大部分上半身的同时，整个身躯也开始崩坏。最后分解成比灰尘还小的微粒。洒落在瓦砾堆上。

　　古泉带着金色的光点飞了回来。他一落到地上就解放了自己身上的女仆装，重新恢复了制服的打扮。

　　“好了……你可以笑了。”

　　他这么说我反倒觉得要是放声大笑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怎么会呢。你变成魔法少女怎么也是为了拯救世界……”

　　古泉突然带着恐怖的眼神逼近了我。

　　“我，是超能力者。”

　　“不，那个怎么看也是……”

　　“我，是超能力者。”

　　好像非常在意这个称谓，我也只能改口了。说真的，也不是不能理解它。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我，为了拯救我身边的人，我必须变成魔法少女，我想我也会无可奈何地接受吧。不过我并不是帅哥，所以最后的样子或许比古泉还要差也说不定。

　　“解决完这个大家伙之后，其他的战斗小队会消灭小型入侵生命体。”

　　古泉拉着我的往前走。突然，我感到强烈的嘈杂声震动着鼓膜。让我反射性地捂住耳朵。不过那巨响只是因为我在无声的世界待了一段时间，瞬间无法适应所造成的错觉罢了。仔细一听，原来是平日听惯了的喧闹声。

　　世界又恢复原本的模样。

　　没有崩毁的高楼，也没有灰色的天空。更没有肆虐的怪物。马路上到处是车子和汹涌的人潮，大楼间的缝隙可看见熟悉的橘色阳光，世界上所有接受这温暖光芒的万物，犹如在感谢它似地，个个都拖着长长的影子。

　　只感觉风在吹动。

　　我突然问道了一丝血腥味。我仔细凝视了一下古泉，发现他嘴角有着一条有些干涸的血迹。

　　“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罢了。”古泉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的能力生成的防护服可以帮我抵挡大部分的伤害，这不过是有点内出血罢了。”

　　喂，他管那个叫“能力生成的防护服”呢！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内出血不应该是非常严重的伤么？难道是为了保护我这个普通人，所以古泉才受伤了么？

　　“你之前不是说这个怪物不怎么强么？所以会很轻松么？”

　　古泉听了我的话之后，突然露出了带着些许诧异的苦笑。

　　“的确是不怎么强，所以我才只受了这么点伤。”古泉说道，“阿虚，你生活在和平的世界里，我想你定义的很轻松和我定义的很轻松不一样。你看到那些和小型入侵生物作战的战士了吧。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部队，不过就算是这样每个月也还是要死上几个人。凉宫同学这样完全丢失了自己的记忆的人也时有发生，所以我这样其实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

　　古泉说完之后迈着迟缓的步伐在街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饮料。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将自己那瓶咽了下去。

　　“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故事吧。我觉醒能力的时候，非常的害怕，非常非常地害怕。”古泉随意地靠在了路灯杆子上，“那时候我很小，我发现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将大树连根拔起。我不敢把这些和家人说，我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不知道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后来我被机关发现，然后开始进行系统的训练，并且消灭外星怪物。那个时候我觉得非常高兴，因为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

　　我没有说话。

　　“但是，很快机关通知我们。地球要沦陷了，数以亿计的外星生命将会侵略我们。当时我觉得，一切都完了。我没有办法再找到我存在的价值，我也无法定义自己生命的意义。我决定在被外星人杀死之前，先结束自己的生命。你想想看，如果外星人来到地球的时候，看到我们都死了，他们也会觉得很震撼吧。但是有人说，我们应该把这一切都告诉给普通人。他们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我当时觉得很可笑。我说，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最后的结果不还是一样的？你只不过是不敢去死的胆小鬼罢了。但是他说，他不是畏惧死亡，只是畏惧变得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地死去，那未免太可怜了。死亡是很简单的事，但是死的和其他人不同却很困难。然后我就说，你既然说死亡是很简单的事，那你就去试试啊。”

　　古泉一边说着，一边在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寂寞的笑容。他将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后悔我说的这句话。我真很后悔。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她好好地谈一次话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向她道歉。虽然最后那是她自己的决定，但是我觉得我也是推动她那样做的因素之一。不过，或许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或许她根本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

　　“你是在说春日么？”

　　“嘛，谁知道呢？”

　　古泉说完这句之后，眼前竟如魔术般地停了辆计程车。在我们都坐进车内。仔细一看，司机竟然又是刚刚那位沉默的男子。

　　“我的故事你已经听完了，不过你也将会有你自己的故事。总而言之，不要像我一样后悔就好了。”

　　如果能不后悔就好了。

　　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后，古泉就沉默了下来。

　　在我回到家之前。我们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流逝的日常风景而已。

　　直到车子停止，我准备下车时，他才又开口：

　　“请多注意一下凉宫同学的行为。她原本呈现安定状态的精神状况，已经出现了活性化的征兆。本来sh防御系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漏过来怪物了。”

　　即使我多注意，她还是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将一切都交给你处理也不错。

　　在我还来不及说话前，原本从半开车门中探出头来的古泉早已将头缩回车内，然后关上车门。目送着都市传说里常出现的幽灵计程车般的车子呼啸而去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便大步走回家去。”